狐狸尾巴在哪里 第15章 鹿港5

不得不承认，吴时元在风光摄影上极有造诣，丝毫不弱于本职工作。

他结合自身储备的丰富地理知识，以及专项调研资金的申请优势，跨越五大洋、七大洲，时而乘坐破冰船探索南极，时而在东非草原偶遇狮群。

许多人迹罕至之地，他一个单枪匹马的背包客，愣是扛着相机说去就去。

这份胆量，倒是让我为以貌取人小瞧他，而感到愧疚。吴时元并非表面看上去那样，只是个老年版文弱书生形象。

摄影集后序的作者落款：

【吴时元

2005年秋，于京栖大学整理完成】

是金羽姬考取的那所顶尖大学。可能他之前也在那里求学或任教过吧。

翻完整本摄影集，不由感慨。吴老师果然真人不露相，有才学，有品貌，年轻时必定是深受学生们爱戴的。

但是，办公室里跟女生过分亲近的场景，还是让人觉得无比别扭。

那傻姑娘没这方面意识，等明天找她收书时，得好心提醒下她。

我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思考着，如何跟花季年龄的小女生打交道，既能好意提醒，又显得不那么说教味。

“叮铃铃——”

朴成焕的跨国电话打来了。

我忙按下挂断键，切成视频拨打回去：“怎么了，成焕？是极光酒店预订的事情核实了吗？”

画面里，他神色凝重：“敏喜，吴时元确实在旺季前预定过狐尾镇住宿，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并未实际登记入住。”

“不过，我现在要跟你说的是另一件事……咱们这次义务救助行动，要不先停了吧！”

“为什么啊？”我大为不解：“刚调查出点眉目，发现吴时元可能与金羽姬关系匪浅。说不定，能请他过去协助救人呢！怎么在节骨眼上就要放弃？”

“下面我要说的事，你得确认，无论结果如何糟糕自己都能接受，并且作出最理智的反应。”朴成焕紧盯着我的双眼。

不祥的预感如冰水浇头。

我心中一阵发虚，却只能强装镇定。

“据狐尾镇警方的消息，他们在13号公路附近的河畔，发现了一具女尸。”

“尸体已被泡腐得厉害，从面容上难以辨认身份，DNA比对结果也没那么快出来……但从衣物特征来看，大家推测，那极有可能就是失踪已久的外国游客，金羽姬。”

见我半天说不出话来，朴成焕沉声道：“敏喜，这样你还要坚持联系她的亲属朋友吗？你也提到过，她可能并没有真心关怀她的家庭和伴侣。”

“消息公布后，说不定舆论焦点会不受控制，脱离她自愿探险结果遭遇意外的事实，给C国旅游业造成负影响。”

“紧接着，会吸引来一大堆趁机索要巨额赔偿的吸血鬼。这对她来说，真的是好事吗？回来吧，此事到此为止。”

……

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挂断的视频。

满脑空白，甚至忘记了之前列好的计划，一切瞬间失去意义。

就好比精心策划的旅行，好不容易熬到快放假，却被突然告知，目的地的所有景点被永久封停。

再也找不到，当初要做这个出游攻略的出发点。

金羽姬死了。

救助什么的，都来不及了……

如果她有爱过且相爱的人，不知会是什么心情呢？

人与人之间，永远隔着一层浓雾。未穿过那层朦胧和神秘前，彼此的彼此，永远无法真正感同身受。

忆起白天套到的线索：那篇《再见海港》，金羽姬提及吴时元的文章，副标题叫作“感谢恩师”。

突然很想拜读一下。

是约摸20年前的作品，不太好找。在那个年代，电子资料的普及程度远不及纸质刊物。

我辗转搜索了多个关联词，终于在某个论坛兴趣小组里找到原文片段。

【再见海港

——感谢恩师吴时元

我生在海港。

不是地图上某个确切的坐标，而是枕着潮声入睡、迎着咸风醒来的那座小渔城。这里的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温润。渔网晾在夕阳里，像裹着金色的纱。

十七岁前，我以为世界就是海港的弧度——渔船归航的鸣笛，码头叫卖的腥气，还有永远散不去的、潮湿的梦。

直到收到京栖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

我独自收拾行囊，把海风叠进行李箱。没有哭，手心却攥紧了一把沙。

……

京栖的梧桐大道，比渔港长街更幽深。在这里，我学会了用“赋比兴”解构浪花，用叙事分析潮汐。

更在某个冬夜，听老师讲起极北之地的传说：狐狸奔跑时扫起积雪，化作天际的流光。

那是我第一次觉知——光，原来也有形状。

……

教授曾在写作课上说过：“真正的故乡，是让你永远回不去的地方。”

那时我不懂。

再次相约海港之际，望着深邃如诗的眼睛，忽然明白：

探索世界，不过是为了找到一条回家的路。

海港从未离开——它是我所有故事的底色。每段文字里，都藏着潮起潮落的声音。

再见海港。

再见，不是告别，是终于带着你走向更远的远方。】

……

金羽姬的文章写得极散。

而且出现多处含混、逻辑不通的表达，平添了几分理解上的难度。

我感受到流淌的诗意，也感受到蓬勃的困意。

字与字之间，开始逐渐模糊。段落随之融成一片。直至眼皮子再也支撑不住，我沉沉地伏在桌上睡去。

.

虽然睡得腰酸背疼的，但次日一早，好歹没忘记自己该干嘛。

等任务做得差不多，再考虑开口告别的事吧。我是非正式员工，办理辞职流程应该不算麻烦。

“收书啦，同学。”

趁早课铃声敲响前，我来到高三（二）班，找到昨天借走吴时元摄影集的女生。

轻敲她的木桌，她抬头，却一脸不配合地瞪着我：“你谁啊？我们班不让外人随便乱进的！”

我耐心解释道：“同学，我是新来的教学助理，你不熟悉很正常。仔细想想，昨天在吴老师办公室见过面的。”

“哦……那个闯进来没礼貌的讨厌鬼！”她撇嘴，“连本书都要跟学生抢，真是没品！”

我决定不跟未成年计较，虚指了下她的抽屉：“不是我要抢你什么，那本摄影集，是吴老师让我代他来取的。看完了么？能让我先拿走物归原主吗？”

女学生抽出书，随手往空中一甩。

幸好被我眼疾手快，稳稳接住了。

正当我斟酌着，在如此尴尬的见面氛围中，如何开启两性社交距离的正确引导时，女生倒先站起来开口了。

“既然你是新来的，不算什么正式教师，那我便奉劝一句：以后少在不合时宜的时间点露面，打扰别人好事！”

她语气凶巴巴的。莫名让人联想起肥皂剧里的大婆，私下对峙小三的狗血宣言。

好像哪里不对劲。

“同学，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解地低声问道。

“当然是字面意思！”女生抱臂冷哼：“以后我去找吴老师的时候，即便你很闲，也麻烦识相出去找点事做，不要碍着我跟他单独相处。”

“可是，你一个未成年，也该对成年异性老师有所提防。抱歉，本来不想说这么直接的，咱们学业上有天大的兴趣和困难，都应该保护好自己，这样才……”

“闭嘴！”女学生粗鲁地打断了我的劝诫，“你说的陈词滥调，当谁不知道？吴老师对我承诺过，只要经常找他探讨问题，尤其等教学楼空置时候，但凡评优保送的名额，都会优先考虑我！你什么都不懂，少啰里啰嗦、多管闲事！”

我彻底惊呆了。

这还是我认知里学生应有的模样吗？这还是我想象中的为人师表吗？到底谁蓄意引导的？

经过有来有回的对话，算是彻底把天聊明白了。

吴老师这人，绝对利用了自己的师长身份，对学生进行了某种程度的许诺、诱惑甚至欺瞒。

若两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自愿相知相伴，纵使年龄相差甚远，还是可以被广泛尊重祝福的。

但吴老师这件事的恶劣之处在于：

首先，他是一个成年男性，却画了张大饼，哄得半知半解、自以为聪明的未成年小姑娘，自愿打破禁忌。或许未成年本人，都没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其次，他是一名高中教师，原本对学生的本职工作，应该是传道授业解惑，而不是整天琢磨男男女女那点破事。

这不仅违背师德，更可能触犯法律！

怒火与无奈交织。

其中，这姑娘的糊涂让人心寒，更可恨的是那伪善的操纵者。

情况没那么坏的点，可能在于，这件事尚在雏形之中。

心理学理论说过，异性之间的下半身距离，能说明他们实际的交往进展。

昨天办公室里，吴时元的脸虽然都快贴上去了，但跟女学生的其他身体距离，仍处在安全线内。

据此判断，老狐狸应该在布局和试探阶段，反复给女学生洗脑至今，即将得手前夕。

那还有救！

我板起面孔，一脸严肃地盯着对面的女学生：“这件事很严重，可由不得你们胡来！若你执迷不悟，我会立刻像学校反映，联系家长过来处理。”

“你真的愿意看到，吴老师被开除审查，自己也被带回家训斥吗？”

“趁早听句劝吧，孩子！”

被投递的营养液惊呆了！

一个大叩谢！！！！字数告急，但明天有点事，争取早点回来码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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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鹿港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