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虎啊。今个又打着好肉啦。”
刚刚猎了头獐子的王虎虎,提着猎物步履轻松的回到数十年如一日的树屋。正准备在门前剥了皮,将好肉腌放起来冬日吃。就听见一道尖细的嗓音,喊着话过来了。
王虎虎多年独居,除了大槐树也无亲朋挚友,自然不懂得客套。何况心里知道这人是干什么的。
“李婶,你怎么来了。”王大虎也不说请人进来,也不站起迎客,拎着刀,抬着头兴致不高的问。
李婶被王虎虎不客气的话弄得有些不舒服,觉得王虎虎没有爹妈就是没教养。不过,想到那笔钱财,李婶的笑容更加热情,直接越过槐树苗围成的院子。
“哎呀。虎虎啊,要我说你真是有福气,难怪员外家的公子都相中你哩。”
李婶走到王虎虎身边,自来熟的坐在院子里另外一块石头磨成的凳子上,脸上的笑容能把她扑的粉都挤下来。惹得王虎虎不禁多看一眼。
李婶自认火眼晶晶,以为这是王虎虎的暗示,脸上笑得更唤了,发出的声音像只老母鸡似的。心里暗暗撇嘴:还说不嫁呢?这不一听员外家就肯了!装相!
“虎虎啊,要不咱们今个就订个日子。你放心,刘员外早就相中你了。”
王虎虎低下头,继续血糊糊的处理案板上的肉,嘴里道了句:“我不会嫁人,不麻烦您奔走了。如果可以,您帮忙转告其他说媒的,我这不用来。”
“……”王虎虎直接了当的拒绝堵住李婶的口,将王虎虎的话反复咀嚼之后,干巴巴的笑道:“哪有女子不嫁人的?”
“我这女子就不嫁。”王虎虎抬头认真的看了眼李婶不屑的眼神。
李婶被王虎虎坚毅的眼神刺得有些心虚,可是就这么放弃又有点不甘心:“虎虎啊。这女子嫁人,相夫教子从来都是天经地义的,不嫁人,不生子还算什么女人呢?况且这刘员外家的公子,条件在咱们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人家。”
李婶的“苦口婆心”并未打动王虎虎,反而有些不耐的说:“李婶,你打扰我干活了。”
王虎虎的油盐不进让李婶有些生气,和看不起:“虎虎,这没个男人这地村里可就不能给你种了。还有这片宅基地村里也是可以收走的。”
王虎虎被烦的放下手里的肉,皱眉看着有些得意的李婶,有些无语,冷笑道:“我嫁人了,这土地我就可以带走吗?那你家女儿出嫁能带走了几亩良田?几栋宅院?”
“田地都是村里的,怎么可能给女儿。”李婶理所当然的说:“再说,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给了宅院不是给了外姓人了吗?虎虎,你这不是瞎琢磨么?你说的这些,等你到了夫家,自然就有了。”
“倘若他死了呢?”
“自然还有儿子。”
“也无儿子呢?”
“……可以改嫁。你这也想得太多,哪有这般不如意的。”
“就算对方长命百岁,儿孙满堂,我亦不愿将自己的几十年寄托在男人身上。不论丈夫还是儿子。况且这十几年我也将自己养大了,我不觉得我需要为了为了嫁人而嫁人。”
“你这孩子……”李婶的脑袋有些卡壳。但还是不赞同道:“不嫁人你死后就是个孤魂野鬼,哪家祖坟都不能入。多可怜!”
或许是从小便知人情冷暖,也或许是从不相信所谓的孤魂野鬼,王虎虎并不愿为了往生后的事,而付出几十年的精力,就为了一个入驻祖坟的权利。
王虎虎微微一笑,带着讽刺和冷漠:“最后都不过一抷黄土,也不会多出一抷。嫁与不嫁有甚不同?你嫁我不嫁有甚想干?并不会抢了你家的坟地的。”
“……”李婶觉得自己可能老了,有些听不懂年轻人的心思了,女人一辈子不就为了这点事吗?
“我说的你还是想想吧。我过些天再来啊。”知道今日是撬不开王虎虎的脑子,李婶也不打算跟她胡乱掰扯了。站起身,准备走。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句:“等你老了,不能打猎了,吃啥?”
王虎虎感觉到李婶这句真心实意的劝慰,笑了:“所以我好活的时候每天都在认真的活着。谁又能指望谁呢?”
最后一句呢喃声音太小,李婶听没听见王虎虎并没有多关心,低头弄自己剁好的肉去了。
反倒是李婶,眉目有些怔忪,愣了好一会才走。
李婶离开很远了,一根槐树枝悄摸摸的在王虎虎身后扭来扭去。
“大槐,你做什么?”感觉一向敏锐的王虎虎语带笑意的问。
“嗯……虎虎,你真的不嫁人啊。”即使这两年多次有人来试探王虎虎的心意,王虎虎也多次拒绝。可,每次过后,大槐树心里都有些别扭。
“真的。”几乎每次被说亲后都要作答的话题,王虎虎回应得很随便,至少没有她的獐子肉重要!
大槐树暗暗有些欢喜,也有些郁闷。半晌没在说话。
这次过后,倒是没人再来说亲。可是村子里也开始有些闲话,当然,王虎虎并未在意,这些年关于她的闲话实在太多了。
*
王大虎走到后院的井边的槐树身边,槐树叶子有些泛黄,在这正是绿意盎然的季节,这是不正常的。王虎虎知道,它,死了。
“你,连个尸体也没有。我只能来这看看你了。”王虎虎的圆眼睛笑中带泪,举起的手摸上并不粗壮的树干。哀伤瞬间占满了她的心。
“没来得及说一句谢谢。你,走得太快了!猫猫和吱吱都好了。他们几个我也安排好了。”王大虎说话很散乱。铁塔一样的身子佝偻下来,哽咽的道:“我不久就来找你。只是不知你有没有下辈子,还能不能再见你一次。”
王大虎对着槐树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以前都不会说的话。最后折了一根槐树枝条收进怀里。
王大虎被衙役带出来时,村里的人几乎都围了过来。王大虎本不予理睬他们的闲言碎语,可是,村长似乎有很强的求知欲。
村长打点衙役一二,衙役当然明白王大虎的情况,并没有立刻接下,而是看了眼王大虎,得她允许才接下东西,嘱咐一句:“时间不多,快点。”
村长再三点头,这才问王大虎:“大虎,木槐可与你在一起?”前些日子女婿对他说万事大吉他心里还打鼓,今日见王大虎枷锁加身着实松了口气。自然!木槐的去处他是最关心的。
王大虎冷眉厉目:“数千年的人参想必村长的女婿用得很趁手吧!得了几品的官身?!”
听到王大虎雷霆一般的声音,村长的脸有些扭曲:“你这女子,胡吣什么!”
王大虎可不会再与他做什么脸面,如今她孤家寡人,怕他作甚?
“你,陈大宝,强取了山民的人参,害得人家的妻子一尸两命。过后下山来找你们的晦气,你却强行打开我家门庭,用我弟妹假作你孙,让山民强取而去,又威胁村里人家不让他们报信。村长,真是好心肠啊。”
本来热闹的空地上,随着王大虎的的话而寂静下来,谁都知道王大虎说的都是顶真的话,可是他们这些人也不无辜,所以没有一人站出来说话。
王大虎看看四周的村民,一张张要么心虚要么理直的面色,半晌,嗤笑一声:“罢了,和你们这群人说这些做甚?!”
转而对押送自己的衙役道:“劳烦了,走吧。”
王大虎这副模样倒叫村长不好去理论了,只好暗暗压在心里,回去后叫女婿使使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