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魅 第6章 槐娘

焚空的情况，我完全不知，就算知道了也不关心。

我离开京城，去了济南。济南有一座绿杨山庄，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望，庄主叫胡不寒，练得一手好刀法，人称夕阳刀客。盖因他的当年曾在洛阳五虎的围攻之下，从午时苦战到夕阳满天，最终反杀洛阳五虎，胡不寒也一战成名，被人送了一个夕阳刀客的名号。

如今这位夕阳刀客已经四十三岁，因为保养得当，看上去极有威仪。再过三日便要纳第四房小妾。虽说是纳妾，可喜事办的挺庄重，整个山庄都挂上了红色的绸缎和灯笼，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他那位即将过门的四夫人。

也难怪他喜欢，就连我见了那新娘子都喜欢得紧。新娘子名叫槐娘，今年十六岁，细腻的鹅蛋脸，鼻腻鹅脂，尤其一双清透的杏核眼透着少女的天真和不谙世事，整个人像春天的白槐花儿一样又香又白，让人恨不得咬一口。

据说这位槐娘在襁褓时候被家人遗弃在一棵槐花树下，绿杨山庄的帮厨杨婶碰巧看见便抱回了山庄抚养，给她取名叫杨槐。槐娘从小跟在杨婶身后帮忙，慢慢长大后，变得越来越水灵动人。有一天在山庄的池塘采摘荷叶时，被胡不寒看到。

那撑着小船儿穿梭在绿荷红菡萏之中的粉衣少女，一下子映到了胡不寒的心里去，那时候胡大庄主才发现原来他的庄上竟藏着这样一个绝色的美人。

这胡庄主老牛吃嫩草吃得可高兴，满脸的喜气洋洋。可若他知道他此时已经身患绝症，不知还笑不笑得出来。

三日很快就过去，绿杨山庄大摆宴席，宴请了很多江湖好汉。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有人喝醉了闹着让新娘子出来敬酒。可胡不寒把槐娘藏得紧，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

胡不寒不答应，便有人觉得胡不寒是不给他们面子，胡不寒觉得他们非要看新娘子是同样也是下他的脸面。双方的脸色都不好看，眼看好好一场喜宴就要变成打斗场。

不过双方终究没打起来，在场那么多人呢，走有几个识大体的愿意做和事佬。“这位好汉消消气，我听说这新娘子是从小养在胡庄主庄上的孤女，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比不得我们江湖儿女豪爽。咱们这帮人哪个不是一身的杀气？胡庄主这是怜香惜玉呢，生怕新娘子让咱们吓着了，他今晚洞不了房。”

被和事佬这么一说，胡不寒给众位敬酒的时候，就有人打趣他疼新娘子疼的紧。

胡不寒确实疼槐娘疼的紧。婚后给槐娘买了很多漂亮的珠宝首饰、锦衣华服。不止如此，他还不喜欢槐娘走出山庄，槐娘偶尔出一次出门逛街，必定要有起码三个仆妇跟着，还得纱巾遮面。不许男人和槐娘说话，哪怕是路边的小贩。如此逛过两次街后，槐娘便觉得索然无味，再不主动要求出门了。

胡不寒这种极强的控制欲，让槐娘不适，可胡不寒抱着槐娘，在她耳边呢喃道：“我之所以这么紧张是因为爱你啊，不想你的美貌被不相干的人看去，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嫉妒得要死。”然后槐娘就又逆来顺受了。

因为槐娘是从小在山庄长大，和庄里的丫环都是朋友，一次打趣丫环踏莎和她相公的一句玩笑话，让胡不寒听到了，也惹得他半天不高兴。让槐娘再不敢随意和以往的小姐妹玩笑，只得整天围着胡不寒转。

我旁观看来，槐娘到底年轻不经世事，她不懂胡不寒这种变态式的占有欲根本不是爱。而且山庄里所有人都说庄主对四夫人真真是宠爱的不得了，看庄主给她买的那些金玉珠宝就是证明。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若这还不是爱，什么是爱呢？

我摸了摸怀里小狸花猫的耳朵，尖尖的指甲没注意弄痛了它，便被它一爪子挠了手背一下报复回来。你瞧，一只牙还没长全的小猫儿你若让它不舒服了，尚且知道反抗，怎么这人却不懂呢？难道任何过分的行为裹上一层爱的糖衣，便真的能随心所欲了么？

因为胡不寒把槐娘藏的太深，渐渐地江湖上便有了关于槐娘美貌的传说，他们说胡不寒新娶的四夫人貌若天仙，堪称江湖第一美人。人云亦云地，慢慢地这谣言便成了真，哪怕其中很多人根本没亲眼见过槐娘的模样。

但也有另一种原因在里面。江湖比拼的是实力是力量，至于江湖第一美人嘛，又不是江湖第一高手、第一刀客或者第一剑客之类可以证明自身实力和地位的名号。因此即便有亲眼见过槐娘的人觉得言过其实了，也不过一笑了之，并不十分关心这个第一美人的名号到底落在哪个女人的头上。若有女子提出异议，便有人说她是嫉妒心作祟，为了不被人说是嫉妒，便也沉默了。

因为槐娘总是呆在绿杨山庄里，即便偶一出门也是密密裹着一层面纱，因此她在江湖上的传说便带着一层神秘。越神秘的人或物，便越勾起人的好奇心，江湖上开始有自以为风流的人用一睹佳人真面目来打赌。

某日，胡不寒重金从京城请了一个画师给槐娘画像。

花园一棵叶片金黄的银杏树下，摆了一张红木圆凳。槐娘在室内装扮好，一身银红色织银线广袖绣蔷薇花罗裙，手执纨扇翩跹而来。哪怕被胡不寒锦衣玉食地供养着，她的眼睛依旧如同以往一样清透纯真，只是多了些闺中少妇的清愁。我注意到，好像很多嫁了人的女子，无论他们嫁人之前如何，嫁人之后她们的眼神中总会或多或少地生出一缕愁绪来。

我初见到槐娘时，我总觉得那样清透纯真的一双眼睛不会出现忧愁的情绪来。哪怕偶有一点苦恼，也只是因为爱吃的糕点没有了，或者炒菜多放了一点盐巴炒咸了这种小事。因生活中琐碎的小事而生的苦恼来的轻易浅淡，然而去的也容易，时光如同沙漏中的沙子流走也会把那些琐碎的苦恼带走。可此时看来，连纯真清透如槐娘这般，嫁人后也不能例外呢。

胡不寒温柔拉过她的手，轻声道：“夫人今日也好美。”

槐娘听了嫣然浅笑，“老爷，这位公子就是您请来的丹青圣手？”

“是啊，夫人快在凳子上坐好，好让他给你画像。”

槐娘点头，走到树下的圆凳上端坐好。

那画师一身干净的细棉布白衣，身无长物却有一身飘逸与不羁，对槐娘笑了笑，手执毛笔一直没落笔，倒是直勾勾地看了低眉浅笑的槐娘好一会儿。胡不寒在一边不快地咳嗽了一声，那画师才醒过神来，“抱歉，在下刚刚在想该如何下笔才能捕捉到夫人的清水芙蓉般的神韵。”

胡不寒微笑开口道：“那不知阁下方才想好了没有？”

看到胡不寒微笑，槐娘有些不安。对胡不寒道：“夫君，不如让这位画师为你我画一幅双人像？”

胡不寒又是一笑，对槐娘道：“夫人安心，待他为夫人画好画像，便让他为我们你我二人再画一幅。”

可那画师却道：“这不行，我只答应了画一幅像。”

胡不寒登时不悦，却没发作，而是沉声道：“画两幅画像，自然是给你两幅画像的价钱，若你画的好，我另有重赏。”

“槐娘之美在于清纯天然，别说是一幅画像就是十幅画像我也愿意给她画。胡庄主要入像却是不行。”

哎呀呀，这画师的言下之意，不就是胡不寒不配他落笔么？好生狂妄的一个丹青手。

胡不寒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以他在江湖上的名望，恐怕已经很多年没听人当面这样和他说话了。而槐娘也在圆凳上坐立不安，用力地捏着手中的纨扇。她斥责道：“你不过一小小画师，却口出狂言，就算你愿意给我画像，我此时也不想你给我画了。”

槐娘说着愤然起身，便要离开此地。胡不寒拦住她笑道：“夫人勿恼，这画师如此放肆，我反倒很好奇他能把夫人画成什么模样。”胡不寒脸上的微笑，好似他是真的很好奇一般。

槐娘无法，只得转身回去坐好，只是面上的表情再不复原来的温柔嫣然，不怒不笑视线看向别处。

那白衣画师见了，无奈道：“夫人，你笑一笑呀，你这样子我不好作画。”

槐娘冷声道：“我此时不想笑。”

“既然夫人此时不想笑，那我讲个笑话给夫人听可好？”那画师又道，好像一定要槐娘笑出来才行。

“我不想听，你画就是，便是画个丑八怪出来我也不怪你。”

“怎么会画个丑八怪出来？”画师笑道，全然不管胡不寒还站在一边，“夫人之美世上罕有，便是不笑，也称得上任是无情也动人。”

槐娘不说话了。那画师见状便也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有人禀报说是前厅有客来，胡不寒听管家在耳边一阵耳语，急忙忙走了，想来应该是一位贵客。

槐娘这个故事是我10年的时候写的，当时花缤儿只是文中的一个名字都没有的配角。最近心情不好，突然想写一篇带着暗黑性质的文换换心情，就想到了《槐娘》。我把花缤儿这个角色单独提炼出来，花了一晚上写大纲。以为可以写上十几万字，但两个故事写下来，发现篇幅好短，所以整篇小说能不能写上十万字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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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槐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