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密语 第2章 争论

陆识彦花了五天的时间，让自己进入状态。

已经接了的工作，没办法不做的工作，为了还债，她还是会认真去做。

电视剧播出会写她的名字，她不允许自己马虎对待，给自己名字抹黑。

对于那个住了五天除了第一天见过面的室友，陆识彦也是这样习惯。

两人的作息很不同，那个室友可以一整天都不出门，也不用厨房，全部叫的外卖。

陆识彦在房间、客厅、厨房、院子听不到一点噪音，那位室友安静的过分。

第一天还觉得被侵占的空间，好像跟之前没什么不同。

陆识彦并不好奇那位室友在做什么，只要不打扰到她，做什么都无所谓。

那天看的书，花了五天的时间看到最后一页，果然是俗套的爱情故事。

一见钟情，分分合合，最后约定终身。

那个《百年好合》大概也是类似的，换掉身份、背景，用新鲜的面孔，再加些视觉冲击，就会跟过往剧集区分开。

如果是她来写，她不会跟写电影剧本一样，在一个小时内让故事变得自然流畅，剧集追求一波三折，每一集都要有勾起观众兴趣的点，在这五天里她找到了这些点。

热门剧集的题材看起来不太一样，故事结构却很像，引起大量讨论的争议场面，大多跟主角的道德有关。

陆女士的故事就很适合改编成电视剧，每一段感情经历，起于色，终于欲。

那些女友的脸还有些相像，她想起室友的脸，好像跟她们都不像。

陆识彦抬起头来，仔细回忆那天见到的那张脸，略有些圆，五官看着清爽，尤其那双眼睛，给人无限生机。

她或许误会了，室友不是陆女士女友的女儿。

十天后，陆识彦改变了想法，坐在她对面的编剧是室友。

室友和陆女士没有关系，不可能这么巧合。

和她对视的室友脸上没一点惊讶，大概早就知道她是导演。

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她。

她不觉得气愤，她不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陆女士经常给她“惊喜”。

昨晚收到的剧本上的署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陆识彦查过，陆女士女友的女儿里没有一个叫杨令晗的。

又或者，陆女士有了新女友，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人。

陆识彦微笑着看杨令晗，指出第一集的错漏。

“她们相差一岁，她上六年级时，她去了初中，初中生通常住在学校，她们家离中学不近，每周见三面，不合常理。”

低头看剧本的人纷纷抬头看她们，杨令晗也微笑着回复。

“小学一般都很准时放学，她要去中学见她，也不难。”

众人的目光转到陆识彦身上。

陆识彦仍然笑着，“是不难，她妈妈会担心她的安全，不太可能不去接她。据我了解，小学生的家庭作业还挺多的。”

杨令晗继续补充，“她很聪明，家庭作业难不倒她，做完作业，她瞒着妈妈出去见她，再偷偷溜回来。”

陆识彦交握起双手，认真地看她，“这样的剧情会被观众投诉教坏小孩子吧。”

杨令晗张口还要说话，被陆识彦身边的制片人邹媞旭抬手打断。

“待会儿再聊剧本的问题，大家先看看选角，觉得不符合的可以提出来，提出来的同时给出你认为合适的演员人选。”

邹媞旭说完，看了一眼陆识彦，并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

陆识彦转过脸看邹媞旭，邹媞旭不在意剧本的问题，也不维护杨令晗，令她费解。

邹媞旭又碰了陆识彦一下，陆识彦才将目光投向屏幕，浏览邹媞旭定的演员。

邹媞旭是陆女士最得力的干将，她选定的演员，必然是经过层层筛选和调查的。

陆识彦看完，自然没有意见。

邹媞旭的目光从在座的人身上一一掠过，和她们对视，确认她们是发自内心同意后，扶桌起身，说下午演员会来围读剧本，让她们再讨论讨论剧本的问题，转身出了会议室。

和邹媞旭一起走的还有选角导演，不是陆识彦见过的人。

只过了半个月，就有新人来，陆女士是在逼她下决心。

明知道她不喜欢被逼着做事，陆女士还这么做，明显吃定她毫无办法。

陆识彦抬眼看着对面的杨令晗，摆出微笑让杨令晗接着刚才没说出口的话说。

杨令晗反应很快，不需要陆识彦提点，就知道她让她说什么。

回答也没有超出陆识彦的预想，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的小孩子很有主见，没那么容易被教坏，而且她们也没什么时间看这部剧，这部剧的受众也不是这些小孩子。

倒是身边的人面面相觑，一个小编剧顶撞有点名气的导演，还不止一次。

都说事不过三，这编剧已经超过三次。

接下来的时间，在座的人都没想到还会有第四次、第五次，甚至第十次。

到第十次后，没人再数了，都盯着你来我往的两人，剧本讨论生生变成辩论，对战双方都只有一名辩手。

她们不但开口，还动手，一人拍桌，一人摔剧本，争得面红耳赤。

旁边的观众谁也不敢插话，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

谁都知道在剧组导演是老板，偏这编剧这么有胆子。

讨论会是在陆识彦手机响后不久结束的，陆识彦走后，众人大大吐出一口气。

坐在杨令晗身边的摄像师何初琢，挪动身下椅子，往杨令晗身边靠，问她怎么敢跟导演那样。

走到门口的几人听到问话，回头看她们。

杨令晗喝了好几口水，才回应何初琢的问话。

“我就事论事。”

何初琢噎了一下，难怪敢跟导演拍桌子。

何初琢又旁敲侧击问杨令晗在公司是不是有靠山。

杨令晗潇洒地说没有，跟众人挥手，说她回去了。

众人咋舌，年轻人就是无所畏惧啊。

杨令晗在众人的目送中离开这间会议室，她不是第一次跟导演据理力争，大多数是不接受的。

也不能说大多数，到目前为止，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曾教她的老师，一个是她的室友陆识彦。

陆识彦摔了剧本，但没骂她，也没叫她滚，有点出乎杨令晗的意料。

如果是看在是室友的面上，陆识彦可以回去再跟她讨论剧本的问题，可她当着众人的面。

吵成这样，也没急眼，口不择言，是她修养好啊，还是顾及是室友，杨令晗确定不了。

路过一个有饮水机的办公室，杨令晗停住脚步，也不见外，抬手敲门。

离得最近的女人转过头看杨令晗，杨令晗问她能不能接个水喝。

女人愣了一下，用眼神示意她自便。

杨令晗用口型和她道谢，猫着腰进来，不看朝她看过来的人，专心接水。

接完水，她目不斜视地走出这间办公室。

走到电梯那里，按了下去的按钮，杨令晗旋开盖，“咕噜咕噜”喝水。

她又想起陆识彦，真没想到她会是导演。

看起来斯文，吵起来，嘴皮子好利索。

制片人跟她说了导演的名字，以为是同名同姓，觉得不可能这么巧合，就没去网上搜她，她也没看过导演陆识彦的作品。

这十天陆识彦很安静，也没客人来找，如果是出名的导演似乎不该过这么安静的生活。

妈妈的朋友也只说室友跟她从事差不多的职业，她以为室友也是编剧。

结合这十天的生活，她更确定她的想法，就不再把这两人联系到一起。

下午还要跟演员们见面，回去要一个多小时，杨令晗没回去，找了一家面店吃了碗牛肉面。

牛肉面味道挺不错的，牛肉很好嚼，汤很鲜，吃完也很饱腹。

她在APP里给这家店五颗星，除了面，她把餐厅的环境也一并评价，这家店会出现在她下一个剧本里。

牛肉面店隔壁的隔壁是一家可以坐很多人的茶饮店，杨令晗推门而入，冷气迎面而来，很是舒爽。

她上到二楼，在靠着窗的那一面长桌坐下，这会儿还是饭点，茶饮店人不太多。

扫码点了一杯荔枝红豆冰沙后，她翻开剧本重新看陆识彦说过的不合理的地方，看完全部还是觉得很合理。

但她也理解陆识彦，陆识彦的说法也没问题。

制片人和她签了合同，里面有条款说导演可以酌情修改剧本。

据理力争时她就想到了，还是想争一争。

可能后面陆识彦还是会改剧本，不，肯定会改。

杨令晗想起陆识彦微红的脸，忍不住翘起嘴角。

她点开浏览器，在搜索框输入陆识彦的名字，出来的第一个结果，让她心惊了一下。

“新锐导演陆识彦新作票房惨淡，或将面临巨额债务。”

这下说得通，陆识彦为什么会和她合租，又对剧本如此计较。

下午的会议，场面还是剑拔弩张，做好准备的杨令晗还是被逼得不得不争取了。

从茶饮店出来前，杨令晗就下了决心，下午不管陆识彦说什么，她都不出声。

可是火力十足的陆识彦不依不饶，每当一位演员说完台词，陆识彦都会问特别细的问题，好让人觉得剧本不合理。

三次后，杨令晗忍不下去。

在第三位演员回答后，杨令晗接过话头，问出让陆识彦吃惊的问题。

“陆导，可以问问您为什么对我的剧本意见这么大吗？”

众人屏住呼吸，直直看向目光坚定的杨令晗。

陆识彦直视杨令晗，“的确有太多不合逻辑的情节设计，剧本的问题很大。”

空气凝滞了几秒，会议室静得出奇，空调出气的声音格外地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否定她，一点情面都不留，杨令晗感觉鼻酸，她捏紧拳头，朝她微笑。

“您上一部作品失败，是因为剧本的问题吗？”

坐在杨令晗身旁的何初琢睁大了双眼，开始互相捅刀子了，她犹豫要不要打圆场，陆识彦已经回答了。

“对。”

陆识彦面上带笑，笑意不明，不是苦笑，也不是讥笑，更不是无奈的笑。

坐在演员那一排的第一位演员朝身后的工作人员悄声耳语，那位工作人员起身快步往门那边走，推门出去。

“那就证明您写剧本的功夫不到家，您还想把我的剧本改成您想要的剧本吗？”

何初琢似乎听到吐血的声音，她准备开口，陆识彦又抢先一步。

“没这个打算，只是提出我觉得不合理的地方，在座的各位也可以提。”

杨令晗还要开口，制片人邹媞旭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人也推门进来。

“你们待会儿商量改剧本的问题，”邹媞旭走到她们中间，各看她们一眼，说完后半句，“大家继续说台词。”

第一位演员看着剧本说她的台词，第二位演员接着后面说起来，现场的氛围很快回到她们吵之前。

邹媞旭没再中途离开，坐到会议结束，两人再也没吵。

演员们陆续离开，何初琢看了她们一眼，拿上东西，也转身走出去。

门一关上，邹媞旭起身坐到两人中间的位置，看向陆识彦。

“识彦，你如果不喜欢这个故事，可以向陆总请辞。”

陆识彦抬手合上剧本，“没有不喜欢，只是提出逻辑不通的地方。”

杨令晗抬头看陆识彦，陆识彦感觉到了，抬眼和她对视。

邹媞旭看向她们，两人目光中没有厌恶的情绪，仿佛真就只是就事论事。

两人对视几秒，又各自撇开视线。

杨令晗的想法和邹媞旭相似，但她没有开口。

如果邹媞旭也觉得她的剧本逻辑不通，今天就不会叫她过来。

邹媞旭看了一眼手机，“你们是打算回去做，还是跟我和陆总一起吃晚饭？”

杨令晗摆手说不用，说她回去，再仔细看看剧本。

陆识彦抬眼看杨令晗，心中嗤笑，果然有关系。

中午陆女士叫她过去，不问她的感受，只讨论她的拍摄计划。

等她准备说她的感受，恰好来了电话。

陆识彦微笑着说回去。

两人跟来时一样，一个开车回去，一个坐高铁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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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