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背刺夫君了怎么办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温存

皇帝的眉眼较于方才更加凝重，示意山黛继续往下说。

虽然还在疑惑为何周念仪会突然地出现，山黛见周怀安大势已去，便清了清嗓子，乘胜追击道："这宋嬷嬷的由来，太子殿下方才也说了，是东宫里带出的人，小公主的贴身婢女，与臣妾以及景王府未曾有过交集。"

"宋嬷嬷与公主的住处便是偏殿，那这残留的草叶，想必是宋嬷嬷谋划时遗漏的。至于她的死，是畏罪自杀还是灭口，便未可知了。如此一来，臣妾身上的嫌疑是否可洗去了？"

皇帝对山黛的问句不置可否，只招手唤了另一名公公来："去查嬷嬷宋氏的身份及利益往来，不可有所疏漏。"

"另外，怀安，这嬷嬷是你宫中的人，能侍奉公主，想必十分熟悉了才对。你可曾看出些什么异样来？"

周怀安的脸色已然有些发白，手心出了一层薄汗，便只得在垂于膝上的锦衣下摆抹了一把："儿臣愚钝，未曾察觉。"

皇帝一手撑着桌面，起身的动作竟已经有了些费力与迟钝。周怀安连忙扶他一把，却被他轻轻甩开了手。皇帝居高临下看了山黛一眼，转身道："朕与太子与你病中还来叨扰，难为你了。你护小公主安危有功，明日先随队伍回京好好养一养伤，论功行赏便待日后吧。"

芷也闻言，便要扶起山黛谢恩，而皇帝却只留下一句"免礼"，匆匆出了西宫。

周怀安无暇再向山黛放什么狠话，急匆匆跟随父皇脚步而去，生怕动作迟了半步，他借阳淮县令递与宋氏家人的封口费便要被查个清楚。

原本他只答允宋氏事成之后送她出宫，自有田宅相赠，保她半世无虞。那宋氏家中有一欠赌债的弟弟，手头正吃紧，在东宫偷些侍妾的细软补贴家用。

一日她正撬那钗子上的珍珠，恰巧被进库房取物的侍妾发现，闹到了周怀安头上。周怀安便正好依着这点使她忠心耿耿为自己做这脏事。

但死去的人嘴巴才是最严的，这点他如何不知。前贵妃一事是，一介嬷嬷自是如此。尸身在仵作那里放久了，结案后便一把火烧掉，没人再能看出她颈部一道显眼勒痕。依原计划，派人将她的骨灰捧回原籍，加上田宅赏赐，料想她的家人不敢说，也说不出个什么。

"今早闯进来的那个宫女是谁？"周怀安匆忙走在石子小路上，一脚踢起一块因年久失修而碎裂的石块，咬牙切齿。

周容却畏首畏尾地摇头道："奴才……奴才不知……"

周怀安这才恍然反应过来："一群没用的东西！"

过了半晌，小厮来报，竟与他所猜测的一模一样。分工照料小公主的侍女忽地一睡不起，似是昏迷过去。又有一行宫宫女来访，说是要将小公主接至太子身旁照料。众人见她拿出一枚太子亲印，怀疑尽数打消，小公主便由她抱着一路走了。

如今除了印王府中之亲信，手中能有太子亲印的，便是山黛或是周怀澈了。

他只恨自己夜宴之时没再多做一手准备，只靠着山黛与西山的这一层关系，便料定能凭借她的恨意将周怀澈一派斩草除根。却不想夜长梦多，倒是自己给自己下了绊脚石。

一番兜兜转转，山黛还是随着队伍安稳回到了景王府。因宫中积攒了许多事务，加之周念仪一案还有待裁决，回京的步履比来程更匆忙一些。好在有武易一路看护，伤口未因一路的颠簸有所恶化，反而因事情告一段落，山黛心情放松，而恢复得相当不错。

到家时已入夜。周怀澈早早地在府前等着，待马车停稳，便率先拉开了车门，伸手迎她出来。

"要我抱你么？"他依旧是那样笑意盈盈。

山黛微微一顿，笑着甩开他的手。"伤好了，不劳您费力。"

话虽如此，她踏下车舆之时，周怀澈还是扶了一把。

山黛总觉得周怀澈今天热情得有些反常，倒不是说他平时有多冷漠，只是她总感觉一切脱开了那层冷冷淡淡的外壳，总显得有些虚假，就像是他们把话说开之前的那几次危险的试探。或许是谅及她受了伤吧。

在路上只能吃些便于储存的食物，山黛已经两天没能吃上一顿好饭了。虽说这些东西在她还没进京城时已经算是不可多得的美食，但这几月来锦衣玉食的生活已经养刁了她的口味。此时此刻，山黛已经饿得有些发慌。

"饭做好了，有你爱吃的。"周怀澈适时地补充道。

即使周怀澈没问，事件也将近解决，山黛认为还是应当将周念仪一事的结果告知予他。

山黛咽下一勺虫草乌鸡汤，先开口道："为何你提前先回了京城？"

"是周怀安的意思。他向父皇举荐我回京代为处理搁置的急奏，比如南方的时疫。我拨了些款赈灾，不想如今国库却也着实吃紧。"周怀澈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如今一是要防范疫病蔓延至京城，二是急需各方医者至南方支援。只是这病来势汹汹，重者致死，大夫也惜命，任凭多少金银也难请得动。"

"大水之后又大疫……"山黛也暗暗悬起了心。国运不济，百姓命运多舛，这样的灾难无论落到谁的身上都是灭顶之灾。

"哦对，周念仪一事，我的嫌疑已基本……"山黛忽然地想起还有正事没说。

"我知道。"周怀澈轻轻地笑。"你很聪明，连这样的事也能解决妥当。"他将这句话说得慢而坚定，眼睛又那样地直视着山黛，仿佛还有千言万语没有说完。

山黛心中却还有疑虑未消。"是小公主解的围，她出现得太巧，我疑心是谁故意设计。"

"看来我留下的人派了用场。我叫她拿了你身上那枚太子印去接公主，不想竟真的套出些话来。她教公主把实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此事也就算解决了。"

见山黛面上担忧之色不减，周怀澈心下了然：“她是我手下的人，我自然护她周全，不必挂心。”

山黛方松了一口气，又要去夹周怀澈面前的凉拌螺片。

周怀澈顺手握住她手腕，拦下那对筷子，"海鲜是发物，你的伤口还没好全，吃了容易留疤。"

山黛只得依依不舍地停了筷子，取而代之的，是面前递上的一碗荷叶羹。

“这个清火。”周怀澈那只较常人少了血色的手正托着玉碗，眉梢微扬，幽微烛火似乎融化了他心上的雪。

山黛接过，用调羹舀了，小啜一口。高汤借了荷叶的清香，调好的面制成菱角，莲蓬之状在清澈的汤羮中沉浮。可口开胃，更消了夏日暑气。

“这荷叶不像京城中有的品相。”

京中之荷大而翠绿，香气却不足，点缀于汤中，不会有如此丰富的滋味。

“是小茜托人从湖西送来的。她说王府不缺什么，便送来些新鲜的荷叶莼菜，礼轻情意重，也让大家尝一尝鲜。”

被一时的危机冲昏了头脑，山黛发现自己竟一时忘了过问两家铺子之事。

“小茜与张鹌经营可还算顺利？我就这么当了甩手掌柜，会不会太过不负责任？”

周怀澈似乎对她的疑问有些惊讶。

“我问过了，京城的铺子收入照旧，稳中向好。黛色坊所在的湖西受时疫波及，销售额减少，但小茜得知江南大疫时便减少了进货，并未亏空。她将一部分营业额捐献给了灾民，请人医治，在湖西可谓出了名。”

“至于你，外派湖西的人选，以及与望舒楼合作的决策都是你决定的，何谈甩手掌柜？不过如今我倒是建议你多休息休息，将伤养好了再去想这些事情。”

周怀澈吃不了多少，山黛也因苦夏没什么胃口，将莲叶羹喝完便作罢。芷也已打好了热水供山黛洗沐，这场简陋的接风洗尘宴便就此作罢。

于是山黛起身，向周怀澈告退。

可突然地，一只手箍住了她的手腕，叫她离去不得。山黛望向周怀澈，以为他还有话要说，却只见他缄口不语，一双眼眸在灯火掩映下黯淡复杂，窥不见情绪。

周怀澈圈住她的那只手更紧了些，甚至让她有些吃痛。山黛尝试着挣了挣，却也无法逃脱。

周怀澈只是暗暗感叹，她瘦了太多。手腕握紧后还有两段指节的盈余，原先那生于山长于野的健康竟在逐渐消失，多了令他心疼的，羸弱的贵气。

许久后，他只是说了一句：“山黛，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山黛只是点了点头，却不知周怀澈到底为何如此反常地多愁善感。

山黛只是他的所有物，他的工具，他的替死鬼。他早该明白的。周怀澈心想。既然总有些莫名的情愫在阻挡他的计划，那便不如将其斩草除根。在一个具体的人身上优柔寡断只会害死自己，也是更快的害死她。

今夜是最后的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