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久了之后,还有些微微的发热。
谢君婉脱了鞋袜,单手撑着脑袋侧卧在假山顶上。
她双眸微瞌,倒是颇有些肆无忌惮,放飞自我的意味。
她单手搭在侧腿上,指尖轻叩,嘴里不自觉的轻哼,“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只是,声音才传出去,就有人回应她。
“似一朵轻云刚出岫……”略带戏腔,声音清脆婉转了好几个弯儿。
谢君婉倒是一点都不惊讶,连眼皮都没抬。
林阙站在假山下,抬头看向躺在假山顶的谢君婉,只看到谢君婉的衣袂。
他声音柔和,笑着说道:“君婉,你好久没唱越剧。”
林阙等了许久,没有听到谢君婉的回应。
他心里知道,她大底依旧是怨他的。
他却依旧站在假山下,没有丝毫不厌烦。
过了许久,谢君婉的声音才从假山顶上传出来。
“这里没有林妹妹,我当然不会唱。”
“再说,我什么时候喜欢越剧?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越剧。”
她没喜欢过越剧,在上辈子认识林阙前,从来没接触过越剧。但这几句词,几乎家喻户晓,总能唱上两句,但也只有这么两句。
她还是在认识了林阙后,真正关注了越剧,毕竟林阙喜欢。两个人相处那么久,总能知道对方的喜好,偶尔她实在是好奇,林阙也欣然的教她怎么唱。
现在唱起来,倒是有那么一番滋味。
林阙的唇角略微抖了抖,依旧清雅。
“君婉,你还在怪我……”
谢君婉从假山顶坐起来,双脚悬在半空,自个儿坐在假山顶的边缘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林阙。
“没有。”
林阙紧绷的心,总算松了些,连带着表情都轻松不少。
“不在意,当然不会怪。我有自己的人生。”
林阙在她眼里,就是陌生得毫无相关的人。她还能有什么怪或者不怪的。何况,对于一个导致自己死亡的人,何止是怪罪不怪罪这么简单。
林阙脸上的表情凝滞,心里的失落一闪即逝。
是啊,他了解她。上辈子她就知道谢君婉是怎样一个人。他被谢君婉的那股子仿佛永远都不会消亡冲劲吸引。
谢君婉仿佛带刺的玫瑰,刚进入大学那会儿,她就是最闪耀的那个。不管是容貌还是才华。偏偏最后,他摘到了这朵玫瑰。
只是后来……很多东西,总是会变的。
林阙的视线落在谢君婉的脚上,心里有些不舒服。却还是别过眼,说道:“君婉,你始终是女孩子,这样脱了鞋露出脚被别人看到,不好。”
谢君婉冷淡的看着林阙,说道:“林阙,你重新活了一回,怎么比这个时代的人还封建?”
“现在这个时代,有要求女子不能露出脚么?”
林阙语塞,没有回答。
谢君婉说道:“林阙,你告诉我。别回避。”
她的视线咄咄逼人。
林阙不想回答,“君婉,这不是什么值得争执的事情,只是一件小事。”
谢君婉微笑,“确实是一件小事。但只这样一件小事,你都不会真正的回答。”
“你不回答,那我来告诉你。没有。”
“这个时代,女子可以穿背心,露出手臂,露出腰,露出小腿,露出脚。”
“女子可以戴漂亮的臂钏,可以戴漂亮的脚链,可以涂鲜红的指甲,光着脚走在大街上。”
“你真的……连这里的人都不如。”
林阙抿着唇,眸底一片暗哑,“我不想跟你吵架。”
他心里疲惫不堪。曾经,上辈子他爱谢君婉,当初谢君婉刚答应他,成为他女朋友的时候,他觉得他拥有了整个世界,他想把谢君婉护在心里。
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只要一见面,就只剩下争吵。
谢君婉笑着说道:“好巧,我也没有跟你吵架的意思。”
“我没想过跟一个害自己死亡的罪魁祸首,有什么好争吵的。”
她抿了抿唇,上一世她跟林阙在车上争吵,出了车祸。一睁眼,她重生了,她以为,这是上天给她的补偿,她想平安的认认真真活一辈子。怎么都没想到,谢少程带回来做客的林阙,就是她上辈子的未婚夫。
上辈子,她跟林阙在大学里恋爱,从本科到博士。之后一起进入国际大型制药集团,她好不容易成了集团独立合伙人。林阙却逼着她把股份全都交出来,让她安安心心在家做个豪门太太照顾家庭。
那时候她才知道,在此之前的种种争吵,都不是为了解决什么问题,纯粹只是因为林阙想让她不工作了。
可笑的是,林阙竟然还想这辈子再跟她再续前缘吗?
有什么好续的呢。
林阙总觉得谢君婉咄咄逼人,但又忍不住的,想要时时刻刻的关注谢君婉的一切。
他错开这个话题。
“君婉,我是想让你知道,如果你不想嫁给周阳宇,我可以让林家来侯府提亲。”
他心想,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终究都是谢君婉。这辈子,他们都活在这样的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虽然能如谢君婉方才所言。但终究还是多数时间在深宅大院里掌家。
谢君婉不敢置信,林阙竟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林阙说道:“我知道你依旧怨我。但现在,我是实实在在想帮你。”
“我们毕竟相处得太久太久。”
“再说,谢少程也托我照顾你。”
谢君婉说道:“谢少程是好意。但也不至于,让你这样照顾我。”
“林阙,我厌恶你,厌恶至极。”
林阙心里有些难过,显然谢君婉一点都不信任他。
“你宁可信任谢少程,都不愿意信我一分吗?”
谢军晚上说道:“自然,谢少程毕竟是我看着长大了,我跟他一起生活了八年。”
“我与你在一起多少年……”
“何况,我现在与她有血缘关系,他不至于像你那样害我。”
谢君婉的话,句句扎心。
林阙止不住的反驳,“我没有。”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谢君婉。他也没想过要从谢君婉身上夺走什么。
只是……他也有苦衷。
林阙不想再跟谢君婉争吵了,他想跟她和解。
悠悠的说道:“小时候,我特别喜欢越剧,但我父母不让我学。我记得,有一次我偷偷的学,被我爸发现了……他把我拎出来用竹棍打得皮开肉绽,说这玩意就是戏子做的。要让我堂堂正正的做人,让我去学医。”
他说得很平静,眼神中的痛苦一闪即逝。
“君婉,你那样喜欢医术,你可以不用担心在意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只需要一心一意,做你喜欢的事就可以了。”
谢君婉冷冽的直视林阙,“这就是你强迫让我把公司交出来的原因?”
林阙点头,“是。”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从谢君婉这里拿走什么。也好,上一世没能说出口的,现在竟有机会说出口来。
谢君婉却笑了,“林阙,你真可怜。”
“你把你曾经得不到的,强加在我身上,却口口声声的说为了我好。”
她深吸一口气,不住的摇头,“林阙,这样所谓的为了我好。跟你父母逼着你,不让你学越剧,有什么区别。”
林阙错愕。他亲眼看到谢君婉在学中医的时候,眼神里的光彩。看到谢君婉为了专研中成药,几天几夜待在实验室,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姑息。
他不可能看错,谢君婉必然是爱惨了那些医术,才那阳光彩。
谢君婉真的越看林阙,越觉得林阙可笑。
更可笑的是,上辈子,林阙从来都想过要跟她说这些。
倘若,林阙愿意跟她说这些,兴许,结果就不一样了。但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如果。
她说道:“我是爱中医,不假。但我同样热爱经商。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只爱一样,就完全否定另一样东西。”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跟林阙,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林阙,我不是你。我的父母没有阻碍我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我的童年很自由。”
“这辈子,我也很自由,很幸福。”
林阙的脸色有些难堪,芝兰玉树的林二公子,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难堪。偏偏谢君婉的这些话,就如同撕破了他曾经不愿意相信的真实。
他不信谢君婉说的,“这辈子,你困在侯府,能有什么自由?我知道你厌恶这些。我可以帮你。”
谢君婉气笑了,“你怎么确定我过得不好,过得很痛苦?”
搞笑。
她这辈子,整整八年时间,捡起曾经因为走上经商之路后,没有继续专研下去的那些医书。
几乎没有人打扰到她。
林阙竟然信誓旦旦的说她不自由。
沉不下心学习,怎么能前行?
最近婚事的事情,不过是她前行道路上发生的一个细小阻碍的事情罢了。
林阙怎么能信誓旦旦的,帮她决定她到底喜欢什么?
林阙无言以对。
谢君婉说道:“林阙,你来侯府见我,也见了。算是兑现了谢少程的承诺。你可以走了。”
她直接赶人。
林阙张了张嘴,他不止是这个意思。他是想问谢君婉昨晚那样晚回侯府,是不是被江衢缠住了。
潜意识里,他并不希望谢君婉跟江衢有什么往来。
他说道:“方才我来侯府的时候,听说你昨晚回来得晚,惹了老太君生气。”
“我……担心你。”
“昨晚……”
抱歉啦,停更了一周。之前出差了一周,没能更新。现在开始正常更新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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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