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雨南柯 第20章 执念

青璃被扯着走入清幽台。刚进入，大厅内跪着的女子落入眸间，顿了顿，目光上移落在云逸身上。此时，见他按着额头垂在座上，一副痛心疾首之态，青璃身子猛抽，懊恼内疚地低下头。

“王兄一贯如此，别放心上。”

幽幽的声音传来，青璃抬眼去瞧，却撞入布满柔情的深邃墨眸。他今日有些奇怪？柔和了？不过，人好看，性子也好，如此，也确是迷人。

青璃幻想着咧嘴痴笑，猛然被他微眯的眼睛惹得瞬间低下头。

扶着嘭嘭如马蹄飞过的胸口，青璃心中懊恼，自己真是该死，愚蠢。

云翎笑着抬眸，末了，挡在青璃面前恭敬俯身：“王兄。”

呼声传入使得云逸松开额间的手，抬眼瞧是云翎众人便伸出手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地上人，“就是她。”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将脸埋在地上的女子。盯看片刻，青璃抬脚要向前走去，未抬步便手一紧被人拉了回来：“问什么告诉我，我来问，你别动。”

听身侧云翎不容反驳的话，青璃低头咬唇，脚上识趣地后退一步。

身后，白九也踱着步子走来。

瞧他走近，云翎抬头对他示意。心领神会，白九抿唇一笑转眼抬步走到女子身旁：“说说吧，目的，过程。”

地上女子听有人询问，只俯身盈盈行礼，罢了，缓缓抬头深望着堂上微怒的云逸。

趁这光景，青璃站在云翎身后将她细细打量了个遍。

十七八岁，面容姣好，脸色沉静，临危不惧，老手，甚至似有必死的决心，究竟为何？

过了许久，地上之人才轻轻开口：“贱婢本名阿若，伙同王府奴才阿福毒害娘娘，他将菊花设计要娘娘服下，我**汤要娘娘喝。相生相克，必死无疑，至于目的，自有道理。”

如此简单的回答，青璃听着一双攥成青紫的手此刻恨不得冲上去狠狠给她几拳。

欲打出的拳头颤抖几下竟突然被按住了。青璃诧异低头瞧去，愣了愣，抬眸看向身侧之人。

但他只眼睛紧盯着堂上，沉静俊冷。冰冷之貌令青璃愤怒的心仿佛被浇灌了一盆凉水，瞬间冷静了下来。

“红花也是你放的？为何选王府？”

听远处云翎询问，阿若一脸不屑，眼睛一瞥，嗤笑着蔑了青璃一眼。片刻，又扭过头看向云逸：“阿福是我熟知之人，唯他可帮我，况且这女人太蠢，什么不过问就用，是可利用之人。不过。”阿若顿了顿，扭头冷笑青璃：“虽是我用计，但娘娘之死，与你脱不了干系。”

语气讥讽生生逼青璃愧疚低头。她的话不错，若不是我蠢给萧儿随意做点心，也不至于此。

“那若阿璃不用，你的法子不就落空了？”

一旁云翎静静开口。

闻声，阿若鄙夷一笑：“怎么会，又不是只有一个，她只不过是个替死鬼而已。”

云翎听罢勾唇淡笑，恍惚间看向远处白九。

两双眼睛相对，白九点点头，末了，扭头盯着地上阿若：“王嫂对下人宽厚，你与她有何仇怨竟下此毒手？”

“并无。”阿若缓缓抬头深情瞧向云逸，随之淡然一笑，“我不过为了我所爱的人。”

话出，她猛地吸口指缝，顷刻间口唇流血呜呼毙命。

远处云翎瞧见这光景，急忙抬手揽过身旁的青璃，修长的手指将她埋在肩头，唇角凑到她耳畔轻言：“王嫂安心了。”

僵硬地由他揽着，青璃脑子一片空白。不是碍着云翎，而是阿若的话使她脚上升起透骨的寒。

为她爱的人？王君吗？杀了王君爱的人就是她爱的方式？瞬间，青璃只觉呼吸急促，往日记忆席卷而来，似被人点起熊熊大火，手上不自觉去触及腰间的柳叶刀。

“每个人不同，执念罢了！”

耳畔柔声的话使得纤细的手僵在柳叶刀上。顿了顿，青璃生硬地抬头盯着面前墨眸。半晌，似是苏醒般，慌忙推开面前云翎。

察觉此，云翎轻轻一笑，松开拥揽她的手，转而紧紧攥着她。

被放开，青璃盯着地面轻声喘气。刚刚好似魔怔了般，若不是云翎醍醐灌顶的话，只怕自己会对阿若乱砍一气，若真如此，大堂上失了规矩，又是掉脑袋的罪名。

地上人已死，云逸摆摆手要下人将其带走，随之看向云翎身旁微喘的青璃：“煜王妃，之前错怪你了，望见谅。”

他的致歉令青璃连忙摆手：“是我的错，王君不必如此。”

闻声，云逸只感激轻抿双唇，末了，扭头盯着远处。

这四周空气显得有些生冷，白九察觉摇扇走上前：“一家人不必如此，王嫂之事已经彻查清楚，隔日我们一同去祭拜，告知她心愿已了。”

听他说这话，堂上众人纷纷点头。

阿若尸体被宫人抬出扔在拉粪车上，偶尔几个宫人走过也只遗憾唏嘘。只说她痴心妄想，黄粱一梦。

大柳树下一蒙面黑衣男子瞧此半晌，见已了转身冷冷离去。

事情完结，云翎带着青璃返回王府。路上瞧着她脸色难看不悦，云翎唇角一松，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块糖剥开塞进她嘴里。

甜蜜糖果猛然落入唇中，青璃紧张地扭头盯着他。

她呆滞模样令云翎嗤笑，他只摇扇神秘一笑：“这可是我珍藏好多年的，送你啦。”

语落，青璃不禁发觉嘴里甜丝丝的糖蓦地有股陈旧酸腐之味。

欲吐之时，抬眸见他吃着香甜便知他又在开玩笑。见此，唇角一松嚼糖看向窗外，心中竟多了些宽慰之意。

在府内呆坐几日，青璃觉得事情既然查清楚要告知玄凤一声，免得他担心。

于此，隔日青璃便拉着曦月出了门。

这去往李府的拐角处有一家茶楼，里面点心吃食都不错，曦月也爱吃些。青璃将她带出王府安顿于此，也是宽慰她多日焦急的心。

坐在茶楼好一会儿，青璃抬口对曦月说自己有事半个时辰后回来。对面曦月听此愣了愣，但虽担心，也知晓她有要事。知晓这，曦月点头安坐在位置上吃着点心等她回来。

安顿好一切，青璃跑入李府，踏入院子见玄凤正捧着书静静瞧着，面前依然是一桌不冷不热的饭菜。

“又是我爱吃的，莫非你知我来？”

青璃也不客气，直接抄起筷子夹起饭菜大口送进嘴里。

瞧她吃的香，玄凤轻轻放下手里的书卷莞尔一笑：“街上已传遍是一宫女杀了王后，我便知你已经查清楚。既然这样，依你的性子，定会来告知我一声。”

听罢，青璃嘿嘿一笑：“确是来告知你。”顿了顿，又蹙眉扭头瞧向玄凤：“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但具体是哪个地方却又说不上来。”

玄凤听完她的话，轻起双唇淡淡一笑：“事出操劳，你要记得多休息，若你不放心，可与我说说，我来帮你想想。”

“嗯，好。”

青璃放下筷子，抬脚坐到他对面将事情缘由全部说给他。

“芸瑶，进展怎么样了？”黑暗中一个披着斗篷的男子对芸瑶厉声问道。

闻声，芸瑶只低头深深跪在地上：“回禀父亲，正在按计划进行，女儿定将泪石拿到。”

“是吗？”斗篷男子听见此话不屑一笑。顿了顿，芸瑶脚旁的宝蓝翠玉陶罐突然在其脚下炸成碎片。

异样之声令暗处黑衣男子现了形。

这场景许是熟悉，芸瑶依旧镇静趴在地上低头默不作声。

“泪石宿主死了，泪石便没有了，你存私心？”斗篷下猛地一阵冷气袭来。

顿了顿，芸瑶抿嘴沉静回道：“女儿只效忠父亲，父亲放心，泪石一定拿到。”

话音刚落，斗篷下男子哈哈一笑：“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放心，只是，圣君归来之日迫在眉睫，云翎那小子翅膀硬了不好控制，你既在他身旁就时刻盯紧确保计划万无一失。泪石，你一定要拿到。”暗处传来如命令般不容置疑的话语，让人很难相信这会是个父亲该有的姿态。

“父亲放心，我拿到一定给您送上。”芸瑶叩头淡淡诉说，这些命令早已习以为常。

“真是我的乖女儿。”暗处传来一阵罗刹夺魄般惊悚的笑声，随之消失在放内。

半晌，屋内难有的寂静令芸瑶小心抬头，见只剩她一人，脚下一软如负重任般瘫在地上。

父亲。对于我来说多么陌生，自从他知泪石存于世后，一切便都变了。残酷，冷血，每每与自己说话全是命令。

渐渐的，自己也由开始的毛骨悚然变得坦然自若，在他眼里或许早没了女儿，只多了一件工具，一件可以随用随丢的工具罢了。想到这里，芸瑶抬头冷笑了一声儿。

若不是遇见云翎，自己活着便没了希望。可……猛然间芸瑶眼中苦涩转瞬即逝，随机而来的依然是邪魅姿态。青璃还有狐族，自己只有云翎一人，与私与公，青璃，必须死……

身后司南墨静静看着她，看着她此时陶醉的冷笑。瞧着她的眼睛渐渐露出一丝心疼。何时，她不再是那个娇俏的姑娘了……

李府内，玄凤听青璃说完，低头沉思，顷刻又抬眸看向她：“的确是有些奇怪，不过，人与人执念不同，所做之事也确是有异。”

这话确是，青璃认同地点点头。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抬眸间青璃又笑魇如花：“要多谢你啦，还好有你在，不然真保不准小命就没了。”

她有模有样地学着凡尘之人像玄凤拱手抱拳致谢，玄凤瞧着嘴角不禁轻抿温润一笑。

低落的眼睛缓缓落在她光秃的手腕，一时心中有些惊异。

冰晶玉髓镯怎没带，可是他又欺负小璃了？

察觉到玄凤发愣，青璃敛下满脸笑意，继而眼睛随他看向自己手腕。

猛然间，青璃心中明了。嘴角咯咯笑着，抬手晃了晃：“这镯子，我昨日做点心怕碰碎便摘了下来，今日出门急竟忘记带了。”

清浅话语令玄凤澈眸闪动几下，顷刻，微弯起唇角抬眸对她浅笑：“难为你这么小心了。”

“哪里的话。”

笑着，青璃踱步坐回桌前，抬手又夹起块鱼送进嘴里。只眯眼嚼了几下，转眸惊喜地看着身侧的玄凤：“这鱼是什么品种，竟都没有刺。”

闻声玄凤莞尔一笑：“天族的鱼都是如此，你喜欢就多吃些。”

这好啊，也不用吐刺了，青璃满足地点点头，转眼低头继续吃菜。

“小璃！”

一声兴奋的呼喊传入耳侧，青璃眨了眨眼随即猛地瞧向门口。

待看清何人，青璃惊喜地甩下筷子站起身：“哥！腓腓”

许是听见主人的呼喊，亦或是许久未见主人。腓腓扭动着身子从青璟怀里挤出，随之四只小短腿欢快轮替着直奔青璃而来。

“啡啡~啡啡~”

青璃抬手揽过跳上自己臂膀的腓腓，瞧她跳脱的样子，张口只咯咯一笑，只宠溺的任其在脸颊亲昵蹭着。

走近来，闻见了饭香，青璟眼睛蓦地瞪的如灯笼般。

脚上生风般兴奋地跑到饭桌前。惊呼的眼睛对着饭菜仔细巡查，未几，抬手毫不客气地抄起筷子连连夹菜塞进嘴里，嚼着菜，还含糊不清的冲玄凤点头：“玄凤，这手艺大涨啊。”

玄凤闻声轻轻落下书卷瞧向他：“青丘可还安好？”

“安好安好，一切安好。”

青璟盯着桌上饭菜头也不抬地答道。

“那阿爹阿娘呢？夫子呢？也都挺好？”

青璃着急询闻令青璟不得不停下筷子。顷刻，待扭头咽下口中的排骨，青璟对她狠狠点头：“都好都好，只是大家都在商量对策，你又不会法术，待在这里比较安全。”

“对策？可出了什么事？”青璃面色疑虑，手上抱着腓腓急忙坐过去。

青璟还未开口，倒是落座的腓腓一瞧见桌上有吃的，四只小爪子费力扒拉。

一旁玄凤瞧他着急的模样，浅浅一笑。他这一点可真是像极了青璟，真不愧是他带回来的。

腓腓着急的模样惹得青璃不得安生，一旁玄凤瞧见，默默起身将腓腓从青璃怀中取下，另只手捏起一旁的点心轻轻送到它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