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想,在想清楚前,姜烟实在不想见到江源了,李大山开车把她送到了山下,她准备去找蔡思秦住两天。
第二天中午,两个人出去吃火锅。
姜烟准备叫这位“博览群书”的军师帮忙参谋参谋。
她咳了一声后开口道:“思秦啊。”
蔡思秦正在涮毛肚,两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锅道:“干嘛?”
“我跟你说啊,我有位朋友,最近有个男的老是有事没事来找她,说她长得像他死去的前任,也没说喜欢她,但是对她好得不得了,朋友虽然心动,但就担心这男的完全是因为前任才对她好的,就犹豫要不要主动出击,你觉得呢?”
“哪个男的追你啊,我怎么不知道?”蔡思秦喝了一口可乐,然后撅着嘴怒目而视:“好啊,姜烟,你是不是不爱我了,还有个朋友?我生气了!”
姜烟傻眼,赶忙鞍前马后给她涮了几片毛肚;“哎哟,爱,爱得很!我就是有点不好解释嘛。”
“这有什么不好解释的,说,是不是江源!”
“呃,大师啊你,你怎么知道?”
“废话,你认识的男的有几个我不认识的,不过江源有个死去的前任?他把你当替身?我去,这不能忍!”
两个人没收着嗓音,突然旁边的客人一阵怒斥:“哎,服务员,点单,听八卦怎么听得这么入神呢!”
姜烟二人一惊,放低了嗓音。
“好吧,我不瞒你,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江源是个恶鬼,是真的!他说我之前是公主来着,他是我的侍卫,现在对我可好了,天天这样的美男计,我感觉我要抵抗不住了。”
姜烟是真的不想骗蔡思秦。
但蔡思秦认真侧耳倾听后,转过脸匪夷所思地看着她:“江源有神经病吧?平常看着好好的啊,他家会不会遗传啊?我看李灿平常脑子也有问题。”
姜烟恨铁不成钢:“我说的是真的!,是真的!你别不信啊!”
蔡思秦觉得姐妹被江源骗了,但她想了想后道:“好吧,我不管你说得是不是真的,但总结一下,大概就是江源说你像他前任,跟你暧昧,没有进一步进展,但你喜欢他还在犹豫?”
姜烟面色纠结,也不去揪其中的小错了,点头道:“大概是这样。”
蔡思秦扶着下巴沉思一会儿,拍了拍桌子:“哎呀,你喜欢就上!怕什么啊,管它什么前世也好死去的前任也好,又不会出现,你大不了最后就失恋呗,谈过总比遗憾好吧!”
这话说的姜烟拿出上学的架势仔细思考。
其实她还没到谈不谈的那一步呢,她只是想提前給自己做个心里建设。因为怕不好的结果,所以现在她跟江源没办法好好相处,每次在一块,她就老是纠结。
就像思秦说得,总比遗憾好。
或许后面她别想太多,顺着自己的心走?实在不行,她就主动表白,奶奶还建议她多谈呢!大不了就被拒绝,不能怂!
姜烟坚定了自己的眼神,给蔡思秦倒了一杯可乐,点头肯定道:“大师,你说得对!”
她们吃的肚子溜圆离开了。
隔壁桌的客人又在吵:“哎,你这服务员怎么回事儿,我说加盘笋尖!耳朵聋了?说三遍了都!”
服务员抬起头,显露出帽檐下遮挡的脸,是洪天志,同样的面容,但气势完全不一样了,他阴冷地看了一眼不耐烦地客人,啪地扔下手上端着的腐竹盘,跟在了姜烟二人身后。
客人气得大叫:“什么态度啊!老板呢,叫你们老板过来!”
南明大学后天开学,姜烟的东西和录取通知书都在不周山,她必须回去了。
蔡思秦昨晚追剧追到很晚,到现在还在蒙头大睡,姜烟悄悄下床,去喝水的时候看到客厅被两人昨晚弄得一片狼藉,抱枕扔得到处都是,零食饮料摆了一桌。
蔡思秦听见旁边有开门的声音,困顿地睁开眼瞄了一下,然后翻个身抱着被子咕哝道:“烟烟,你起这么早啊?”
“我睡不着了,去客厅,你接着睡。”
“嗯,待会儿我起了咱俩去逛街。”迷迷糊糊说完这句话,蔡思秦转头就眯着了,卧室窗帘遮光性极好,姜烟轻轻关上门,里面陷入一片昏暗。
自己做了份早餐,吃完后她开始打扫卫生。
姜烟有些闲不住,不知道为什么,如果醒了以后还一直躺在床上,她就感到昏昏沉沉。初中在桃李县寄住在洪天志家的时候,不把家务做完她是不能睡觉的,就算躺回床上也会被蔡花骂起来。
离开桃李以后,她自己也喜欢将屋子打理得仅仅有条,把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这会让姜烟有一种充实感,有一种将生活把握在手中的感觉。
按照这样的节奏下去,姜烟会好好上大学,拿奖学金,找到工作,孝敬奶奶。如果奶奶不在了,她就寻找其它目标,或许独自一人,或许组建家庭,随心所欲。
她是一个有规划的人,而通往白果的那趟列车,是她至今为止遇到最大的“计划之外”,从姜烟坐过站开始,一切都偏离了轨道。
用了一个多小时打扫完,在卫生间洗完手,擦手的时候她又想起了江源说得话。
“你随时可以叫我,哪怕只是下雨要伞,只是夜半失眠。”
她不自觉开始摩梭左手的玉镯,心想:真的吗?那如果她什么都不需要,只是想见他呢?
脑海里一句话刚刚播放完,姜烟立马反应过来:糟糕!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面前被她刚刚擦得蹭亮的镜子,卫生间的光线似乎暗了一下,镜子里照出一个人影。
江源今天或许有事,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露出光洁得额头,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出现在镜子里,雨伞前一秒还在天空下被雨水倾洒,此刻雨滴正沿着伞骨滴答滴答滑落下。
他的眼眸很亮,开口道:“你想见我?”
呃,姜烟还没决定用什么态度对他呢,这太突然了,她顾左右而言它:“外面下雨了?”应她所言,卫生间的窗户被突然变大的雨砸响。
江源举着雨伞点点头:“嗯。”
姜烟自从昨天换了一个心境,现在更不敢看他了,憋了半天以后指着江源的头顶道:“我奶奶说,房间里打伞长不高的。”而且看起来真的很傻。
江源雀跃的表情僵住,默默将握伞的拳头摊开成掌,雨伞变成钢笔,被他插到衣兜里。
他闷声道:“我不用长也可以了吧。”
姜烟看他这副样子,突然一点都不觉得尴尬了,噗嗤笑出声来:“可以可以。”
“我刚刚听见你叫我了,你想见我?”
这回轮到姜烟僵住:“呃,对!我后天就要去报到了,要不你帮我把东西送过来,思秦也在南明,我后天跟她从这儿一起去。”她随便扯了一个理由,说完后竟然觉得还不错。
蔡爸蔡妈很忙,两人一年四季到处飞,蔡思秦都习以为常了。
江源斩钉截铁:“不行。”
姜烟看这人这段时间一副温柔的,言听计从的样子,没想到他会拒绝,她完全忘了尴尬,“为什么?”
“我又不知道你要收拾些什么东西,你自己去。”
姜烟也只是随口一说,可被反驳又不一样了,“你不是说只要我需要,都可以叫你吗?你说话不算话!”
江源噎了一下,但如果能名扬青史,谁愿意做无名英雄啊!他忙活半天人都见不到的话,过往的一千年岂不是白干了?
于是某鬼梗着脖子强词夺理:“你需要我,我就来陪你,不是帮你干,人得学会自立。”
姜烟:“......”
我可去你的吧,前两天这家伙一副唯她命是从的样子,害她感动的不行,搞半天是她自己把自己感动了?
江源看她呆滞的样子,笑了笑:“要不要回去啊,咱们走吧?”他把右手伸了出来。
姜烟啪地拍了下去,没好气道:“不走,待会儿我和思秦还要去逛街呢,”
“为什么要你陪?她自己不能逛吗?”
“我乐意陪,我开心。”姜烟说完听到了卧室门打开的声音,她精神一振,赶忙道:“你快走吧,思秦醒了。”
江源不情不愿被推着,准备去拉厕所门,临走之前,他想到什么,转头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吧。”
“我来接你?”
客厅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蔡思秦没看见姜烟,已经扯着嗓子在喊人了。
姜烟连忙点头:“嗯嗯,晚上再说。”
江源得到答案,满意地去开门,蔡思秦准备敲门的手停顿在半空,看着莫名其妙敞开的门和几步远外的姜烟满脸疑惑。
“我家厕所安感应门了?”
姜烟有些好笑:“你还没睡醒呢,什么智能门,那是我没关门,风吹开的。”其实现在要是把江源叫回来,蔡思秦总该信她吧?
不过还是算了,蔡思秦一直以为她的出租屋明天退,按照她这个性子,现在跟她说,别说待会儿逛街,她要是知道,今天明天都得逮着人细问。
姜烟晚上确实要回不周山,趁着明天最后一天,她还想回开元街道看一下高歌和小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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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街吃完晚饭后天已经黑了,姜烟在半路跟蔡思秦道别,蔡思秦的这套房子是江景房,她没有叫任何人,自己在不远处的江滩边闲逛。
晚上这周围人很多,桥上的霓虹,江里的游船,肆意吹拂得凉风,来往的人表情都很惬意。
姜烟看着身旁一队又一队擦肩而过的情侣,朋友,夫妻,想起了刚刚来南明的时候。
姜烟用奖学金买了一个便宜的手机,第一个联系人是奶奶,第二个就是蔡思秦,不知道她回家是怎么说得,连蔡妈妈也知道了她。
那是高二的一天,学校附近的电缆似乎出了问题,晚自习刚刚上了几分钟便停电了,学校便让大家提前回去。
同学们生怕下一秒电就来了,走读生像一群狂躁的丧尸,背上书包就朝校门口冲。
离学校不远是市图书馆,姜烟决定去那里呆一会儿,接蔡思秦的车还没来,她们俩就一块儿去了。借书返回的时候,路过附近一家新开的造型工作室。蔡思秦觉得时间还早,拉着姜烟进去探店。
蔡妈妈就喜欢做美容,蔡思秦有样学样,可喜欢往这些店里钻。
姜烟也挺好奇的,就跟着进去了,没想到洗个头而已,一堆杂七杂八的程序前后弄了差不多两小时,已经是半夜九点了。
一中设施完备,不允许学生私自带多余的电子产品,姜烟也不是那种顶风作案的人。和蔡思秦分开回到出租屋,她拿起手机一看,发现了很多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号码。
她犹疑地打过去,竟然是蔡妈妈。
“喂,姜烟啊,是我,蔡阿姨,刚刚司机去接思秦没找到人,阿姨急坏了,没什么大事儿,没事,你们是朋友,出去玩玩正常的,以后记得通知阿姨一声就行。你们两个女孩子,不知道人在哪儿,阿姨不放心。”
电话那头还传来蔡思秦的声音:“妈,我知道啦,你都说好多遍了,我错了嘛,下次一定先告诉你。”
姜烟不知道她们俩这么失联两个小时,学校和蔡家已经急得人仰马翻。
挂了电话,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她突然觉得内心很空虚。姜烟去做什么的时候从没想过跟任何人汇报,因为她根本不需要。
奶奶一辈子都在县城,来南明,买车票,报名,租房子,姜烟全部都是一个人搞定的。许多事情第一次做的时候心慌,第二次做就会成竹在胸。
甚至有些时候听住宿的同学聊天说不会套被子这些杂事儿,她都会感觉匪夷所思,然后转念一想,会对自己独立的能力感觉非常满意和自豪。
可是现在,她突然就有点难过了。
原来,可以随时回家,可以随意晚归,不会被人教训和唠叨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自由,而是因为,她没有爸爸妈妈,没有人在意她会不会晚归。
那一瞬间,姜烟很想念在桃李县的奶奶。当她正准备放声痛哭的时候,高歌和段小倩从隔壁晃悠了过来。
“烟烟你下晚自习了?今天回来得有点晚哦!”
如今站在江边,吹着晚风,看着周围或是一家或是一对的路人,姜烟不会再生出这种自怨自艾的情绪。
她养成了习惯,独自一人坦然面对提前到来的成人生活,她享受这种泰然处之,无惧一切的情绪,她满意优秀成长的自己。她规划好一切,扩张自己的世界,稳步前进。
所以,江源朝她入侵的时候,她怕了,她有种控制不住的恐慌。
可是,这不是她,海浪来时,姜烟不会退回沙滩,她会迎着飙升的肾上腺素,冲上浪尖看别人看不到的风景。
从南江大桥的这头穿越到那头,车流在身边飞速流过,姜烟散完这一段路,打了一俩出租车。
地点定在不周山。
她想去见他,她就去见他。
拥挤的人群里,姜辛成差点就摸到人了,但周围人群太拥挤,他又不能让姜烟注意到他的脸,所以一直没办法接触。
姜辛成是飘荡了千年的魂魄,人类的身体一个锅配一个盖,如果他将对方的魂魄吞食或挤出体外,地府的鬼差会察觉异样。用魂魄离体的尸体也不行,从心脏停跳开始,人类躯体的腐烂便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
姜烟不一样,她无论是魂,还是躯体,都是被地府遗忘的,她是天地间的漏网之鱼,姜辛成这种充满煞气,有了修为的恶鬼若得了这躯体,便可获得永生。
可姜辛成在人间行走的时候必须附在魂魄弱的人类身上,不敢轻易显身暴露,因为他也是恶鬼,江源不知和地府达成了什么协议,专门消灭人间的恶鬼。
他必须找一个只有姜烟在的时机,靠近她,接触她,然后囚禁她的魂魄,抢夺她的躯体。这样的话,姜源便投鼠忌器,不敢朝他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