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太阳还大着。
姜烟整理心情准备去自己的屋子打包收拾东西。
到楼下的时候,发现楼栋进进出出的人很多,租户们都准备搬离这栋“凶宅”,房租再便宜都不住了。
这挺好,青天白日,人来人往,她一点也不害怕。
上楼开门的时候,伴随着熟悉的门锁声,姜烟眼前出现了一个大空腔。
她站在门口,嘴角抽搐地看着自己的房间。
眼前往日温馨的小窝此刻一片空白,床没了,桌椅板凳没了,整个屋子就剩下承重墙,比隔壁高歌和段小倩的屋子还干净。
她走进去搜寻转了一圈,然后在卫生间里发现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高歌和段小倩。
话说今天早上,江源送她来便利店后,趁着某人上班,恶鬼发挥田螺姑娘的好品德,帮她顺手把家搬了。
姜烟今早吃早饭的时候一直惦记着房间里的啥啥啥的,反正别墅那么大,他准备直接将整个房间移过去。
彼时高歌和段小倩正脱/光了衣服在浴室里喝饮料,两个人碰杯高兴得很,被江源逮了个正着。
江源和姜烟第二天认识的时候,就发现这栋楼里有两个小鬼。不过这两小鬼一无威胁,二还有点蠢,最重要的是,江源那时候跟姜烟又不熟,都懒得说。
这么久,他都忘了,结果今天逮着这两家伙偷姜烟的东西!
江源危险地看着二鬼,高歌和段小倩受惊后反而壮着胆子站了起来,高歌伸出自己白花花的手指指着对方:“你,你是谁,赶紧从这房间里出去!”
段小倩扯了扯他的胳膊,小声提醒道:“高歌,他能看见我们!”
二鬼惊了,江源皱眉听他俩解释,然后表情更危险了。
姜烟都没有告诉他,他根本不是她遇到的第一个鬼!
听完了高歌他们的话,姜烟内心一阵无语。
她有段时间是想问江源关于高歌和段小倩的事情来着,结果来去和去来先来试探了一下,毕竟是“专业锁魂机构”的解说,比较具有权威,姜烟就没有再惦记着这回事儿。
结果,阴差阳错最后一天,小鬼和恶鬼撞上了。
她握着手上的镯子又开始召唤某人,江源今天来得很快,嗖的一下出现在她身后:“找我干什么?”
高歌和段小倩又吓了一跳。
两方已经认识,姜烟也不说什么了,问:“我屋子里的东西呢?”
“不用担心,我已经全部帮你搬走了。”江源骄傲地扬起下巴,一脸等待夸赞的表情。
姜烟真的很感谢他,也真的很不想说煞风景的话,可是:“那窗帘,床,洗衣机冰箱都是房东家的,不是我的。”
江源脸色僵硬:“你不是说你要把东西全部搬走?”
姜烟:“我的意思是,我的全部东西。”
高歌和段小倩憋不住嘿嘿笑。
“哪些东西不用搬?你说。”这很简单,但江源本来准备求表扬的心摔了个稀碎。
姜烟开始报名字:“床,窗帘,冰箱,衣柜……”
江源摊开掌心,枫叶蝶飞舞而出,随着她落下的话,屋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返回来。一会儿,便是一副崭新等待入住的样子。
高歌段小倩:“哇!”
这鬼和鬼怎么还不一样呢,看人家,再看看他们,连这栋楼都不出去。
姜烟心头一转:“江源,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出这栋楼吗?或者阎君有没有办法让他们投胎?”
江源摇头:“并非他们不能出,而是他们不愿意出去,旁人帮不了。”
段小倩急了:“唉,我们愿意啊!”
江源:“你们真的愿意吗?魂魄束缚于空间,必然是对此间有极大的留恋或期望,这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高歌和段小倩仿佛被定住了身形,他们迷茫着,并不知道自己对这里有什么留恋或期望。
趁这两天还在附近上班,姜烟中午又去了一趟小区。
她还要和老板娘算一下水电费,看东西有没有损坏,然后退押金。
下楼的时侯转身看了一下住了三年的房间,姜烟陡然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她还记得自己最初搬进来的时候,全部的家当就一个行李箱。
这栋楼的人已经搬走得差不多了,姜烟一路下去,见有些门开着,房间里面空荡荡的。
她心里很轻松,结果到楼下却碰到了鬼。
姜烟和一个女的对上了视线,正要移开,却发现对方对着她勾唇一笑,然后身体突然跟积木被推倒了似的,哗啦啦碎了一地,有血呲啦啦冒出来四处飞溅,画面惨不忍睹。
那肉块还会动!我的天,她是被分尸的那个妓/女!
来去和去来拖延症又犯了,怎么还不来给人带回去啊!
还有这女鬼也太脆皮,走两步就散了,人碎的太突然,姜烟根本来不及收敛自己惊恐的神情,她低头赶紧从女鬼的旁边走过。
那些肉块在她身后迅速重新凝聚成人形。
女人明明和姜烟对上了眼神,但对方却表现出没看见自己的样子,她好奇地跟上去,伸出自己这几天都摸不到人的手搭上了姜烟的肩膀。
哦?搭上了哎!女人神色陡然狂喜,然后向前走一步,融入了姜烟的身体。
还剩几分钟下班的时候,姜烟随意往街道对面看了一下,毫不意外地看见了电线杆旁边站着的江源。
那次是夜晚,他的脸在路灯的映照下有些模糊。今天,隔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她清晰地看见他对着自己挑了一下眉,然后便插着衣兜悠闲地穿过车流过来。
姜烟换衣服出去,他等在店外面。
江源:“今天过了不用再上班了吧?”
姜烟:“嗯。”
两个人回到不周山。
“大人,小姐,你们回来啦!”李大山带着围裙拿着锅铲出来迎接。
家里有了个跟他一样要吃饭的人类,李大山这几天研究菜谱研究得理直气壮。
听到小姐,姜烟囧了一下,这称呼算是纠正不过来了。
想着接下来就是长达半个月的假期,明天不用早起,姜烟今晚熬了个大夜,躺在那张两米大床上,看剧,和蔡思秦聊天,翻来覆去的傻笑。
凌晨一点,她终于困顿地睡去。
身体懒散,思维放空,在她意志薄弱之时,有什么东西在身体中蠢蠢欲动。
江源正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他这段时间每晚都开始睡觉了,而且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从最开始的半个小时到现在晚上可以完整的熟睡三小时,但基本可以在姜烟醒来之时悄悄离去。
床上躺着两个人,姜烟侧着睡,他隔着几乎没有的距离睡在旁边。
他们明明那么近,但隔着若有似无的空隙,又仿佛不可跨越的鸿沟,江源为人为鬼的日子,始终连触碰她的衣衫都觉得是亵渎。
这一厘米,是他遵循心中的**无限靠近的距离,亦是他心中惶恐再三压抑的距离。
但在这个无人窥探的深夜,那些东西开始破裂发芽。
姜烟纤长的手好似无心,悄然爬上了他的胸膛。他衣衫的领口开得很大,那手滑过肌肤,引起片片的颤栗。
江源几乎瞬间从熟睡中清醒,他眼里看着黑暗,僵直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那手触摸上肌肤后又停下不动了,只是随着他的呼吸若有似无的摩梭。
江源喉结动了一下,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心头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浓浓的失望。然而,这并不影响他的心跳在黑暗中越演越烈,放松的手臂都因为兴奋而颤抖。
还未等他纠结要不要悄悄离去,姜烟好似在睡梦中无意识翻身,树袋熊一般挂在了他的身上。
她抱着树蹭了两下,他向来冰冷的血液开始沸腾,开始逆流。
江源大脑一片空白。
她醒了吧?为什么?她?
他像等待着侍寝的妃子,心中忐忑着期待着。
姜烟的头靠了过来,在他的颈窝,呼了一口气,江源握紧拳头。
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暗哑着嗓音开口道:“姜烟,你在做什么?”
她的身子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种时候他竟然还不动如山地问出这样一句话,于是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你不想要我吗?”嗓音蛊惑又粘腻。
然而,她不说话还好,话音刚落,手腕便瞬间被抓住。
江源一改刚才忍耐不动的模样,双眼一眯,猛地翻身,掐着脖颈将人按倒在身旁。
他满脸阴霾地怒喝:“哪个小鬼敢在这里放肆!”屋里的灯光仿佛吓破了胆,在他的暴怒中啪地亮起。
江源眼底怒火熊熊燃烧,该死的!这不是她的口气!是谁!是谁附在她身上!果然,虽然镯子物归原主,但那里面收着的一缕魂魄并未与她融合。
江源像被戏耍发怒的雄狮,弓着身子掐住身下人的脖颈,若不是投鼠忌器,当叫这女鬼瞬间魂飞魄散。
“滚出来!”他低喝着,眼底布满了阴沉。
姜烟的表情出现不同以往的蛊惑和调笑:“哎呀,你不喜欢我吗?”随后脸上竟然带了一丝委屈和娇俏,“人家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江源本来只是松松地制住女鬼,听到这话以后,他神色凌厉,手下瞬间收紧,姜烟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这样大的动静,身体里,主人的灵魂旁观了一会儿终于清醒,到底和身体和和美美过了十八年,姜烟瞬间占了上风,她痛苦的看着江源,伸出右手指了指掐着她脖子的手。
江源见她出现,神色终于不再狰狞。
就是这个时候!
他一手掐住脖颈,另一手成爪,瞬间将女鬼的魂魄吸出,然后抬手将女人甩到床下,女鬼摔倒在屋内空地。
姜烟捂着脖子:“咳咳咳。”
“有没有事。”他赶忙问。
她喉咙不太舒服,只摆了摆手,两个人终于得空看地上,那女鬼站起来了。
她好像附身的时候很意外,被甩出来的时候更意外,眼神惊疑地在姜烟和自己间游走,然后陡然对上江源嗜杀的眼神。
她终于害怕了,对着姜烟就要开口:“他——”
刚刚发出点气音,一片锋利的树叶甩进她的胸口,她愕然看着,这回碎的不是身形,女人的神魂骤然烧成烟雾,瞬间湮灭了。
姜烟被吓得一抖:“怎么回事?”
这种情况她从来没有遇见过。
“她附在你身上,敢耍我!”江源抬手间解决女鬼,然后迅速从床上退下,站在床边,他咬牙切齿着,满脸阴沉。
姜烟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她一阵后怕,拍着胸口:“天哪,我以后再也不敢看其它鬼了。”她接着问:“哎,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我的?”
江源皱眉:“小鬼而已,当然瞒不过我。”
也是,您可是阎君合作的第一恶鬼,哪个鬼见到不是闻风丧胆,毕竟,姬长焰不敢大肆乱杀,江源不同,他杀鬼都不用报备。
姜烟有些担忧:“我以后要是再被附身怎么办?”
这确实有点棘手,只有让她和镯子的那一缕魂魄尽早相容,她才不会被其它小鬼钻空子。但是魂魄封印了千年,就像他的记忆恢复是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契机,也不知她的这个契机什么时候到。
江源:“无妨,只要在我眼皮底下,应当没有什么大碍。”
屋内的灯亮着,窗帘拉的紧实,他们一人半坐在床上,一人站在床下,解决了性命之忧,两人在宽阔的房间中,尴尬开始在沉默中发酵。
姜烟放在被子上的手无意识抓了抓。她刚刚在女鬼抚摸江源胸膛的时候就清醒了,但是一时间没有夺回主动权。
身体的主人像一个旁观者,眼看着自己像藤蔓一样紧紧贴到他的身上,她恍惚感受到他皮肤的触感。
姜烟心头有点怪异,有点不舒服。
如果是她,江源为什么不躲?如果不是她,江源竟然不躲?
她都为自己无理取闹的想法感到不可理喻。
江源沉默了半天,看到她脖子上有浅浅的痕迹,随即动了动掐她脖子的那只手,垂头低声道:“刚刚,对不起。”
姜烟竭力忽略心头的异样:“不必,你救了我啊,说什么对不起。”然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什么时候发现不是我啊?”
江源一开始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只是贪恋,窃喜着她或许在做梦。
他垂眸:“一开始,你休息吧,我走了。”
姜烟失眠了半夜,终于在要天亮的时候睡着。
幸亏明天不用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