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钱庄经营指南 第5章 石头门 石头巷

秣陵城四四方方的，是历史文化名城，古市中心的明城墙更是遗迹般的存在，城墙脚下有一家咖啡店，青砖黛瓦间摆着一个白色的门牌，上面用很可爱的花体汉字写着：

“石头咖啡店

加浓美式 30元

橙c美式 32元

厚乳拿铁 28元

生椰拿铁 29元

更多商品请进店询问～”

茆四九领着小白和鼠小二径直走进了咖啡店。咖啡店并不大，占地估计也就**十个平方，里面的装潢是偏复古的样式，没有吊顶，天花板上的管子都被刷了白漆，一副极简装修的风格。墙

面上贴了仿青砖的墙纸，连桌子也是做旧了的土黄色。

唯一奇怪的地方是，店里每张桌子上都有一个梳子，上面沾了不少各种颜色的头发，也没人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桌旁旁边的小姑娘低呼，“哇，那个Coser的尾巴和耳朵好真啊！”

小姑娘扎着个双马尾，正对着面前的咖啡拍照，店里几个顾客听她这样说都笑了。还有一个学生气的小伙子道，“我们这一行出cos都是天选之子啊，哈哈。”

因为小白实在是没学会收起自己的尾巴和耳朵，茆四九只能给他穿上一身很浮夸的大袍子，看着就像是人类社会里面的cosplay（角色扮演）一样。他毛茸茸的大尾巴正一甩一甩的，双马尾

的小姑娘似乎有点像上前去摸一摸，刚站起身，就收到了茆四九一个善意的婉拒眼神，又有点腼腆地坐了下去。

监护未成年妖就是很费心费神的事情啊，茆四九心道，不光要随时注意别露馅，还要随时告诫他与人类社会保持一定的距离。

茆四九揉了揉太阳穴，对哭丧着脸的鼠小二道，“今天时间紧，等你出来了我请你喝咖啡。”

店员是个戴着兔耳朵的小姑娘，看着十七八岁，不知道的会觉得她像是来兼职的高中生。

她趁着店里那名双马尾的小姑娘不注意，随手一挥，纸屑垃圾就很熟练的自己跳进了垃圾桶，笑着对茆四九笑弯了嘴角道，“茆老板，又来业绩啦。”

茆四九苦笑，“是啊，又来了。”

说罢，茆四九领着他们俩绕过店员，径直向后厨走去，奇怪的是，店员也视若无睹的看着他们穿过了那面挂着“闲人免进”的木门。

小白凑到茆四九耳旁问，“你经常干这事？为什么她说你又来了？”

茆四九没理他，轻轻将木门打开，里面只是一堵封得严严实实的墙罢了，墙上砌着黄砖，还挂着个破破烂烂的布兜，旧的看不出颜色，让人完全猜不到这道木门和“闲人免进”存在的意义。

茆四九蜷起手指，指节轻叩了叩黄墙中央那块破砖，又从头发上随手薅了几根头发丢进了布兜，嘴里轻声念着，

“

金蟾衔月光，狐尾扫乱账，旧巷认灯幌。”

毫无逻辑的几句话，像是在做什么打油诗，但那个破破烂烂的布兜居然有了反应，布兜下方垂下了一只浅红色的纸条，茆四九伸出大拇指，在纸条上轻按了一下，上面竟然浮现出了他浅浅的指纹。

茆四九对小白和鼠小二示意，“来，你们也按一下，第一次进来可能要做一个指纹数据分析和录入，别急。”

小白和鼠小二一起跟上去，一人掐住红纸的一边，不多时，红纸上又浮出两枚小小的指纹，红纸遂即甚为满意的缩了回去。

小白问，“我以前也没来过，他靠什么决定放不放我进去啊？”

茆四九说，“它是靠指纹或掌纹，识别你是不是长在中国本土的妖怪。但你是第一次录入的话后台数据会进行对比分析，事务司搞出来的新玩意，等一等吧。”

小白瞪大了眼睛，“可我是北极狼啊？我也算本土妖怪？”

茆四九答道，“嗯……也不是严格按照你的血统来验证，大概是查看是否有和你有亲缘关系的妖怪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小白又问，“那要是没有怎么办？”

茆四九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那就去和事务司打个特殊申请，明天再让朱大哥带你来就行了。”

小白有些担忧，刚想问为什么要朱大哥带他来，布兜里的红纸就被吐了出来，三枚小小的指纹旁盖上了“通过”的印章，茆四九刚刚敲过的那块破砖也开始抖动起来，慢慢地向回缩进去，连带着周围的墙砖也跟着上上下下的挪动，终于露出个相当宽敞的路来。

“茆四九，你不是说要等一会儿吗？这也太快了。”本来做好了等半小时的准备，结果十几秒就通过了，小白瞬间忘记了刚刚的疑问，率先走进这康庄大路来，手指敲了敲两侧的砖瓦，“这都怎么造的？”

“怎么又不喊哥。”茆四九在后面敲了敲他的肩膀说道，这次却很大度地原谅了他，笑着继续道，“欢迎来到石头巷。”

三人依次通过了石门，身后的砖瓦有感知一般立马又井然有序地挪回去，又是一道封地死死的墙的模样。

面前是一个宽敞的大厅，人来人往，不算拥挤，却也显得有些繁忙。远处的广播听不清播着什么，空气里也蔓着些柠檬味道的清洗剂味道。

三人站定，面前几米远的地方站着两名穿着深蓝色巡查制服的妖怪，一个顶着高高的鹿角，一个顶着软趴趴的狗耳朵，像是早就知道他们要来，专门在此等候一样。

小白看了看这两个看起来就是吃公家饭的妖怪，呆了片刻低声问道，“谁来这里都有人迎接？

茆四九轻声说，“不是。”

小白又问，“在这里随便立耳朵？”

茆四九道，“嗯，这里都是妖怪。”

“四九，你回来啦？”

待他们走近，顶着狗耳朵的巡查员姑娘对茆四九说道，语气熟稔，但脚步却站定在原地，似乎又少了点老友见面的亲近，莫名显得十分疏离。

“是啊，又抓到一个骗人的，是不是也算给你们巡查队立了一功？”茆四九举起了捆着鼠小二的手，又拍了拍小白的肩膀，“这次还要带小白办个妖证。”

巡查员姑娘名叫汪敏，是犬妖，做巡查员不少年，满打满算也是和茆四九一起长大的，她看着一副孩子样的小白也笑了，“好久不见，四九你都养起来孩子来了？”

茆四九笑道，“我生的。”

汪巡查笑骂道，“去你的，你是怎么生出一只狼来的？”

顶着鹿角的鹿巡查也笑，“茆哥你以为我们不知道生殖隔离吗？”

顿了顿，汪巡查又轻声说，“四九，那个案子又快到补录证据的时间了，今天鹿巡查也在，就一起办了吧。”

巡查队是妖界事务司下属的分支机构，功能类似于人类社会里的警局。巡查队经办的案子，若是最后未能完全侦破，便会定一个存疑结案，此后每三年对案件涉及的全部证人几相关人员进行证据补录，这个案子现在就归汪巡查和鹿巡查负责。

算起来，茆四九已经来补录过二十多次了。

“嗯。”茆四九轻声应了一下，转头对小白笑道，“走吧，带你体验一下在石头巷犯事儿之后的去处。”

鹿巡查撞了一下茆四九道，“有你这么教小孩子的吗？”

几人就这么闲聊着走出有些昏暗的室内，小白看到这个屋门口立着个牌子，“津关口”。

向旁边看去，是一条热闹非凡的巷子，不宽，但长的看不到头。巷子两侧是琳琅不绝的店铺和摊贩，品种也十分多样，什么油炸耗子、牛骨糖葫芦、蚊子酥，走到巡查队一共十五分钟的脚程，小白硬是买了一大纸袋的东西抱在怀里，这个咬一口，那个玩一下，到最后连汪巡查都问茆四九，“这孩子你还养的起吗？”

养还是养得起的，茆四九毕竟上了八十年的班，没点积蓄太说不过去，要是实在养不起……就送给他们行长吧，他们行长前一阵子说喜欢狼来的。

现在，北极狼小白正指着面前的破筒子楼问，“这是巡查队？这里关坏人不是随随便便就跑出去了？”

鹿巡查苦笑，“这里不关坏人，坏人住的楼是前几年新建的，这里关的都是抓坏人的好人，早上八点关到晚上八点。”

说罢，几人一起踏了进去，鼠小二被暂时关在了一个审问室，鹿巡查和汪巡查带着茆四九则进了隔壁的房间。房间的隔音不太好，茆四九坐在里面，甚至能听到小白在外面“嘎吱嘎吱”地吃他猪骨脆片的声音。

从阳光明媚的室外到阴暗的审讯室，茆四九有点恍惚。每次补录，他都会在一个晃神里看到这房间的墙角，蹲着一个十岁的孩子。

一个很多很多年前，在这被关了几天几夜的孩子。

“茆四九，茆四九？”汪巡查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鹿巡查在她旁边拿着笔认真地集着，脸上好像还挂着歉意的微笑。

茆四九“嗯”了一下，汪巡查边继续问道，“一九四四年发生的钱庄爆炸案，你是否还需要我详细叙述过程与细节？”

茆四九：“不用。”

汪

巡查：“该案的犯罪嫌疑人依旧为你的父母，茆黄、茆花，该二人在案件中已经确认死亡，有关他们的信息，你是否有新的线索，需要进一步补充和说明？”

茆四九：“没有。”

汪巡查：“本次补录期间，是否有可疑人员向你询问起该案的细节或你父母的下落？”

茆四九：“没有。”

汪巡查：“你一直在案件发生地，红梅钱庄秣陵分部工作，你是否发现与该案件有关的新线索？”

“嘎嘣”

门外忽然传来了小白折断鸡骨棒的脆响，茆四九恍惚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冰冷的白炽灯，第一次在这个冰冷狭小的屋子里感受到了人间的温度。

“咚咚”

汪巡查用手指节敲了敲桌子，重复了一遍，“最后一个问题了，你一直在案件发生地，红梅钱庄秣陵分部工作，你是否发现与该案件有关的新线索？”

“有。”茆四九轻声说，“有一名年纪很大的阿姨，拄着拐杖来秣陵分部，拿了一袋菱角，说要给一个姓茆的业务员。”

汪巡查：“茆黄？”

茆四九轻摇了摇头道，“是茆花。阿姨说，当年钱庄还在流浪时她曾经来办理业务，茆花借过她几文钱坐车，后来钱庄搬家了，所以一直没能还。”

顿了顿，茆四九补充道，“她还说，茆花是她见过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