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大爷。”
薛文起睡的迷迷糊糊的,隐约听着好像外面有人在叫门,似乎在喊他。迷糊了几秒才想起昨日到家了。
“大爷,大爷,起了吗?”门外小丫鬟还在叫,听声音像是采苹。
薛文起皱皱眉,床帘外阳光明媚,看来时间不早了,就要起身,又想起不惑还在他床上呢。那头书房还没来得及收拾,便让小朋友和他一起睡了。
施不惑才换了新环境,睡觉十分警惕,薛文起一动他就跟着醒了,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问道,“爹,爹爹……”
薛文起笑着摸了摸小朋友的头顶,“嗯,你继续睡,我出去看看有什么事。”
施不惑眨了眨眼睛,突然一怔,立马从床上爬起来,一脸搞砸了的表情问薛文起,“什、什么时辰了?”
薛文起一愣,拉开床帘往墙上的西洋钟一瞧,已经午时一刻了,这才反应过来施不惑是因为起晚了,怕被夫子打手板。施兰亭给施不惑请的的那位夫子是位极厉害的大儒,但也极严厉,施不惑一天的作息时间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几点睡几点起,几点读书几点习武,他们从西州来京城的路上都没闲着。
薛文起拍拍施不惑的背,安慰道,“乖,咱们昨儿才到家,今个儿特殊,先生不会罚你的,要是罚的话,爹爹给你求情。”
施不惑委屈地抿着嘴,根据这两三个月的经验来看,爹爹罚他的时候,小爹求情是有用的,但夫子罚他,爹爹和小爹都没用。
薛文起心虚地抹了把鼻子,他也知道那位夫子的威力,求情大概是没用的,施兰亭都不好使。
“这样吧,咱们先起床,我让三七去探探口风,你那位夫子一把年纪了,赶了这么天的路,突然能歇息了,兴许一把骨头都散了,比咱们起的还晚呢。”薛文起说道。心里呵呵一声,天下学生一家亲,自古以来,谁最希望老师生病啊?学生呗!
“大爷,大爷,您醒了吗?进来了啊。”门外采苹问。
“进来吧。”薛文起道。他再不吱声采苹就该冲进来了。
跟着采苹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个端水的小丫头,三七、钱旺,并施不惑身边伺候的奶娘、影七等人,乌压压一屋子人。
薛文起打发三七去隔壁院子找夫子。
“大爷,刚太太屋里的嬷嬷来传话,让您醒来之后领着小少爷去那边院子里见客。”采苹说。所以她才会急着来叫薛文起,不然她家大爷昨儿才从外边回来,怎么可能没睡醒就把人叫起来。
“谁?”薛文起懒洋洋问道。
采苹笑道,“桂花夏家,夏奶奶。”
“咳……”薛文起惊得差点儿喝了口洗脸水,声音都高了八度,“你说谁?!哪个夏家?”
采苹道,“大爷年纪轻,不认得这些拐弯抹角的亲戚,细论起来,他家姑娘和您还是姑舅兄妹呢,和咱们家姑娘是一年的,听太太和夏奶奶说,小的时候,你们还一起玩过。”
薛文起赶紧摇头,撇清关系,“不记得,不认识。”这剧情,他怕了还不行吗。他不去找夏家,怎么夏家还自己找上门了。听采苹的意思,来了不止一次了。薛妈没把他卖了吧。
“爹爹。”施不惑拉了拉薛文起的衣摆,门外三七回来了,小朋友急着想知道夫子会不会罚他。
薛文起看着施不惑,如获救星,对哈,他儿子都这么大了,以夏金桂那性子哪能受得了给人做后妈呀。
薛文起问三七,“夫子怎么说。”
三七答,“夫子说今儿一早太太就派人过去问候,让人送了很多日用的东西,听说您给小少爷请了那么多先生,特意嘱咐不要累着小少爷。”
三七看了眼施不惑,又看薛文起,笑着回道,“夫子说,昨儿才来家里,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下不为例。让小少爷用了午饭后,未时过去上课。”
薛文起和施不惑对视,这就是不罚了呗。
施不惑眨巴眨巴眼,懵懵懂懂,隐隐发觉奶奶似乎是比爹爹更厉害的存在。
洗漱毕,薛文起领着施不惑去了薛妈的院子。
一见不惑,薛妈的眼睛立刻亮了,声音都夹了起来,展开手臂叫不惑,“乖宝,快来奶奶这儿。”
薛妈才在夫子那给他求了请,施不惑正是对这位奶奶又好奇又感激的时候,也不看薛文起的脸色了,溜溜的就跑了过去,抓住薛妈的手,奶声奶气道,“奶奶好。”
“哟,好好好,奶奶的乖孙,不惑也好。”薛妈一连说了几个好字,把施不惑抱到了自己腿上。施不惑在西州的时候,家里并没有女性的长辈,此时和薛妈相处还有些拘谨,越发显得乖巧了。
旁边的夏家夫人看得一脸愣怔,忍不住打量了眼薛文起,薛家这位大公子什么有这么大的儿子了,没听说啊,前几次来薛家的时候还听薛妈又怨又叹,说是薛文起眼界太高,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偏要找个天仙,她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啊。这,突然就冒出这么大个孙子了?
她领着姑娘来薛家,虽是为了家里生意,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别的想法,万一,若是两家能结个亲家,不是更好?
细论起来,她们夏家与薛家还有些亲戚关系,知根知底,又无嫌疑,亲上加亲,岂不好。她只是微微露了两句,薛妈就说薛文起眼界太高,这明显就是没看上她家的意思。好在她家姑娘和薛家两位姑娘十分投缘,生意谈得不错。
本来想着也就这么样了,但昨儿听说薛文起回来了,她有些不甘心,就想来再试试,薛妈不同意,但万一薛文起同意了呢。她自己家姑娘,她不好说是天仙,但也不差的,相貌人品,哪样没有的。
如今世道不好,四处打仗,又有流民生事,生意不好做,若是能乘上薛家这艘大船——
可若让她家花一样的姑娘给人当后娘……
她这个当娘的也不得不承认,她家姑娘的性子是有些跋扈的,怕是容不下这么大个儿子。
“蟠儿,还不叫人,这是你夏姑姑。”薛妈提醒道。
薛文起笑嘻嘻地作揖,叫道,“夏姑姑。”
薛妈又让不惑叫夏夫人“姑奶奶”,说话间封夫人也到了,薛妈笑道,“你妹妹她们和夏姑娘一早就去了园子,可能还要去养殖场,再就近去方便面厂的工地看看,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咱们自己吃。”去年冬宝钗和香菱买了建方便面厂的地皮,过了年,一出正月就动工了。
席间说到商队这次从西州带回来的优质种羊,不管是产奶量还是奶的品质都不是他们养殖场原先的可以比的。
薛文起笑道,“产奶还是其次,肉质更好。等繁殖个一两年,妈和姨妈也尝尝。”
又说到去了养殖厂的宝钗等人,薛妈毫不吝啬地夸赞起夏金桂,说她很有做生意的手腕,雷厉风行,刚硬果敢,心中的丘壑经纬更不输宝钗、香菱姊妹,这样的好孩子不该困在后院里,若是让她放手去做,日后必定把夏家的产业发扬光大,荣耀门楣。
薛文起默默低头吃饭,他算看出来了,薛妈没把他卖了,还鼓励夏夫人放心把夏家产业交给夏金桂打理。就是,薛妈口里的,那个很有生意手腕的,和宝钗、香菱姊妹玩的很好、十分投缘的夏金桂,还是他知道的、原著里的那个夏金桂吗。
原著里的夏金桂,那可是和孙绍祖并列,明晃晃地列在回目标题里,一个中山狼,一个河东狮。薛蟠娶了夏金桂后,薛家再无宁日,斗宝钗虐香菱,连宝钗给香菱起的名字都不对了,愣是把香菱改成秋菱。
这样一个夏金桂竟然被薛妈夸上天了,快成世界五百强女企业家了。
河东狮和女企业家难道就差一个薛蟠吗?
没了薛蟠,夏金桂和宝钗、香菱也能成伙伴了?
要不要这么魔幻。没了男人,没了姑嫂、妯娌、婆媳这些关系在,天下所有女性都能团结起来。
夏夫人被薛妈夸的不好意思起来。但来了薛家几次,亲眼看见薛宝钗和香菱管家,并把薛家打理的井井有条,生意更是做的非一般商户能比,她心里也开始觉得自己家女儿可以。她家金桂性子刚硬好强,不是能贤妻良母相夫教子的,即使成了婚,去了夫家,怕是也……若是真能如宝钗、香菱一般撑起家业,过个一二年,给她纳个老实听话的上门女婿不是更好。
就是她,也不用过继别人家的儿子,把自家的家业白白送给别人。指着别人家的儿子养老,哪有自己亲生女儿可靠。到时,她也可以像薛妈这样含饴弄孙。
夏夫人笑着谦虚了几句,礼尚往来,又开始夸宝钗和香菱。
确定夏家的火烧不到自己头上,薛文起只默默吃饭,饭毕,打发三七把不惑送去夫子那里读书,他自己被薛妈留下来陪着打牌,薛妈、封夫人、夏夫人,正缺他一个。
傍晚,宝钗香菱等人从外面回来,送走夏家母女,又是晚饭时间。
餐桌上,宝钗和香菱说起夏家的桂花生意。夏家有几十顷的桂花,长安城里里外外,一应陈设盆景,但凡是桂花,都出自她家,所以被称为“桂花夏家”。这一二年,内忧外患,百姓怨声载道,食不果腹,就是如贾家、甄家这样的大家族,抄的抄,没落的没落,日子都不好过,夏家的桂花生意越发萧条起来。
不只夏家,多少商户,一边卖不出去货,一边被朝廷征着高赋税,这半年来,长安城里关门的铺子比比皆是。就是他家,也关了几个收益不好的铺子,改做其它。
夏家此次找上他们家,为的就是桂花销路。他们家园子里需要绿植盆景,做糕点吃食也需要干桂花、桂花蜜。他们家以前用的桂花都是管事的顺便从南边运回来的。
可即使要帮夏家,他们家也消耗不了多少桂花。
宝钗也替夏金桂犯愁,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有些同情夏金桂,同样父亲早逝,她至少有个哥哥顶在前面,夏金桂却没有一个兄弟姐妹帮扶。
薛文起见不得自己妹妹唉声叹气,笑道,“哥哥我,倒是有个法子。”
“说来听听。”宝钗眼睛瞬间亮了,笑道,“就知道哥哥法子多,没有哥哥解决不了的事。”
兄妹几个月未见,薛文起突然起了逗逗宝钗的兴趣,装模作样起来。
宝钗俊眉一挑,见薛妈香菱几个注意力在别处,也起了反击薛文起的心思,一脸神秘地凑到薛文起跟前,低声问,“好哥哥,你可知道,妈为何没同意夏家提的婚事?”
这可戳了薛文起的痛脚,一听夏家的婚事,又听宝钗这样说,便知道是宝钗的功劳,忙讨好道,“好妹妹,以后让你嫂子像亲哥哥一样疼你。”
宝钗一愣,微微蹙了眉,什么嫂子像亲哥一样,嫂子不应该比成亲姐妹吗,但想到薛文起那连个对子都对不出来的文墨,也不深纠了,只道,“那哥哥快说说,如何才能救夏家。”
薛文起也不敢跟宝钗拿大,将酒精蒸馏香水的法子说了。
这法子他早几年就写给影十一了,施兰亭在西州也有个香水厂,用的一种西州特有的香草做原料,做出的香水十分受西洋人欢迎,甚至成了那边王室的必需品。
“西洋人真喜欢?”宝钗惊疑,“他们不是只喜欢咱们这边的丝绸、瓷器、茶叶这些吗。”
薛文起笑着摇摇头,“供不应求。”
就西洋人那个人卫生、城市卫生,连个厕所和下水道都修不好,臭气熏天,多少香水也不够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