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施兰亭的时候,惊为天人,一眼就认定了这是他媳妇儿,还曾暗暗立过誓,若得佳人,往后,媳妇抢劫他销赃,媳妇杀人他递刀。
但,……
他真想穿回去,一巴掌抽死那个自己。
饭能乱吃,话能乱说吗,想也不能想啊。
不到一年,现世报这不就来了吗,捡的乞丐媳妇要造反,就问你刀还递不递了。
手都没摸上呢,就把如此机密的底裤扒给你看,就问你递刀还是要命。
他还有妈,有妹妹,丫鬟小厮,百余口,一大家子的人呢。
造反,不,红楼结局本就是乱世,连年水旱不收,以至鼠盗蜂起,民不聊生,内有朝廷**不作为,官宦欺压鱼肉百姓,抢田夺地。贾家子孙的荒淫无度也只是冰山一角,外有贼寇搅乱边境,虎视眈眈,南安郡王的战败,探春之和亲,也只是一个帝国衰落的开始。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拯救百姓于水火的事,如何能叫造反。
“属下正是影二十一,少主派属下过来送信、保护薛公子的,往后便凭薛公子差遣。”影二十一单膝跪地,郑重道。
薛文起呆呆看着影二十一,眨巴眨巴眼,说是保护,其实是来监视的吧。若是他不同意,或者做出什么不利施兰亭的事,便直接杀人灭口。
不知不觉就上了贼船。
施兰亭倒是自信的很,就那么确信自己会跟他,信里什么都敢写。
薛文起紧紧捏着信纸最后的落款——夫兰亭,咬着后槽牙,两辈子的绅士气度在这一刻全用完了,厚脸皮儿的玩意儿,下次见面,他定让施兰亭看看究竟谁是夫,谁是妻!
见薛文起脸都气黑了,影二十一以为薛文起在气施兰亭跟他隐瞒身份的事,忙给自家少主辩解道,“其实,军师、谋士们都建议少主等羽林军‘方二也’殉职的事公布之后再跟公子坦白身份的事,为的是怕公子提前知道消息,露出马脚,被人察觉。”
薛文起满是讥讽地轻哼了声,皮笑肉不笑,一个眼刀朝着影二十一横过去。这不就是电视剧、小说里常有的桥段吗。
一个主角以为另一个主角死了,撕心裂肺,失魂落魄,悲痛欲绝。然后忽然知道了另一个主角,或者说心爱之人还活着,失而复得。之前不管多大的误会,多大的怨恨,也一笔勾销了。既展现了主角之间生死相伴,感情至深,又推进了剧情发展,赢得观众眼泪一大把。
做梦呢!真如此,信不信他把施兰亭撕了!
生死大事,挖心掏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是可以这么愚弄、利用的吗!
影二十一被薛文起瞪得心里一咯噔,他替他家少主心虚,也为自己多舛的命运担忧。
他就知道这趟任务不好办,少主夫人这么有钱,若是任务好做,哪里轮得到他。
隐瞒身份是他家少主有错在先,他来送信,分明就是给他家少主顶锅的。要是一个不甚,煮熟的少主夫人跑了,他可以就地埋了,死不瞑目了。
影二十一不禁换上几分带着讨好的笑意,“少主对公子的感情日月可鉴!不能日夜相守已是惭愧万分,奈何大业未成,无可奈何,如何再舍得公子承受那丧夫之痛!”
丧!夫!之!痛!
薛文起一口银牙几乎咬碎!逆了cp了,还是他自己的cp!
他现在突然想把施兰亭撕了,尝尝鳏夫是个什么滋味儿!
影二十一再接再厉,“咱们少主力排众议,坚持先把消息告诉您,哪怕您到时候演的不那么像,也不能让您受这丧夫的切骨剔肉之痛!”
“多疼一息一刻也不行,出发前,少主特意嘱咐了,一定要赶在羽林军发布方二也的殉职消息之前将信带给你。”
又是丧夫!薛文起直直盯着影二十一。
影二十一愣了下,少主夫人还在气什么?忽然想起来,一拍胸脯,笑道,“您不用担心您是男的,是位公子,就会有长辈阻止您和少主在一起。施家现在是少主说的算,况且,少主已经有儿子了,不用担心继承人的问题。”
哗啦一声,薛文起手里的信纸突然被撕下一条儿,一字一顿地咬牙道,“你说他有儿子了?!”施兰亭到底还有多少惊喜等着他!
“哎呦,误会了。”影二十一忙解释,“不是少主的儿子,是少主大哥,原先世子的遗腹子。西北那边条件不好,世子妃生完孩子也随着世子去了。这孩子自小就跟在少主身边,张嘴就喊少主爹爹,本就是亲叔侄,也就没改,一直这么叫了下来。”
“一时说顺口了,误会,误会。咱们少主干干净净,一心都在大业上,遇着您之前绝对没有别人。”影二十一保证道。
薛文起张张嘴,一口气总算咽下去,心里却不是滋味儿。怪不得施兰亭会跟自己在一起,怪不得他身边这些人没一个反对,感情是有个叫自己爹的侄子了!那他是男是女,能不能生也就无所谓了。
可若是施兰亭没有这个叫自己爹的侄子,还会义无反顾地跟他在一起吗。
若是施兰亭大业成,那可就真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了。
还是觉得大业若成,三宫六院,后宫佳人无数,也不再乎他一个能生不能生的了。到时,施兰亭要如何安排他?
薛文起烦躁的啧了一声,所以不能逆cp,不然就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影二十一看着薛文起手里的信,提醒道,“少主嘱咐了,这信看完后就得烧毁。”
薛文起垂眸扫了眼手里的信,可不吗,这玩意不烧了,万一被人发现,可是要抄家诛九族的。
薛文起把信扔给影二十一,影二十一拿起火折子,地方都没挪,直接将信点燃了。
薛文起盯着袅袅青烟,微眯了眯眼睛,他一直以来,似乎都看错了施兰亭,或者说看漏了,只看到了施兰亭愿意给他看的一面。
鲜花迷人眼。
今个儿也算重新认识一遍这朵“娇花儿”了,他对现在的施兰亭持保留意见。
薛文起捏了捏腰上的同心结玉佩,施兰亭临走前,他把另一块送给了施兰亭。出城门的时候,施兰亭腰上还是戴着的,至于现在,是戴着的,还是扔了,收起来了……
算了,夫不夫妻的,以后再说吧。
既然知道了施兰亭的秘密,误打误撞上了这条贼船,面对现在的施兰亭,他也不敢问影二十一若是不同意,施兰亭要拿他如何。
他一厢情愿,愿意相信施兰亭不会把他怎样,但他不敢拿妈和妹妹,还有薛家百余口的人命去赌。
他要在这里过一辈子,真真实实,真真切切地活一辈子,不是黛玉还完了眼泪就剧终了,散场了,除非早死,不然就要经历后面的乱世。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薛文起微微眯起眼睛,以他和施兰亭这半年多的相处来看,施兰亭应该会是个明君。
既然注定要在这个世间沉沉浮浮,又让他遇上了这么个机会,刨除个人感情,为什么不抓住施兰亭,立一番事业,青史留名呢。
若施兰亭是个明君,他有信心扶施兰亭上云霄,开万世太平。
现下,若是没有他,哪怕是原先的施兰亭,也只能看到周边蛮夷的蠢蠢欲动,只瞧见海上贸易的繁华暴利,殊不知,大洋之外,广袤无垠,波涛壮阔,黄金满地。
薛文起目光微敛,扫过影二十一,漫不经心道,“你家少主既然把你给我使了,那便忘记自己影卫的身份,在我身边充个小厮,若是觉得大材小用,委屈了……”
薛文起指了指屋顶,“也可以继续呆在上面做个挂件,但别让我瞧见。”
谁凭的好人不做,跑去挂房顶,影二十一忙道,“能伺候少夫?——哦,公子,那是属下的荣幸,怎会委屈。”他现在开始跟着薛文起,待日后少主事成,封了薛文起皇后,那他不就成了宫里的大管事了吗。影二十一越脑补越乐呵,说不准还能和影一平起平坐呢,看谁还敢欺负他年纪小资历少。
听了影二十一嘴里那半个没说出口的“少夫人”,薛文起眉头抽了抽,嘱咐道,“日后和钱旺钱来一样喊我‘大爷’。”
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他现在无比喜欢“薛大爷”的称呼。就是贾蓉跑他面前喊“薛大叔”,他都能欣然接受,毫无负担。
“正好,西州的茶马生意我打算让钱来去,你就顶替他的位置吧。今儿先去客栈还是什么地方住着,明儿一早,我让人去把你‘买’回来。当然,只是走个过程,给你的身份过个明路,卖身契什么都是假的。你的身,你的心,你的灵魂,还是忠于你家少主的。”薛文起笑道。
他开始几句话还挺正经的,越到后面,越阴阳怪气起来。影二十一正要辩解几句,他家少主是下了死命令的,把他给了薛文起,那就是忠心薛文起的。话还未出口,就听外面有小厮敲门。
“大爷,不好了,家里来人,方公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