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吾被绛珠签了契 第197章 新荣旧谢

皇帝的一生过得不可谓不顺风顺水，哪怕是碰上个处心积虑的妖道山子野作乱，也能碰上个修仙的臣女及时救驾。若说这辈子有什么美中不足，那就是数量并不怎么让人乐观的子嗣了。他做东宫储君时，除了德妃所出的皇长子，其余子女一个都没成活。登基为帝后倒是好转了些许，中宫皇后、各宫妃嫔相继有所生育，可数目依旧不多，皇子加上皇长子也只有区区三人，至于公主，也只有三人而已。

他还不如他已经退而养老的父皇，这老爷子去年还给他添了一个小弟和两个小妹！

眼看着近来最心爱的新宠有了怀孕的迹象，皇帝简直是心花怒放，连声道：“宣太医！”又亲自上去扶住宝钗，命人赶紧搬了小竹轿过来，赶紧送她回凤藻宫侧殿躺着。不一时太医赶来，一诊，果然诊出了喜脉，且是已近两月的孕象。皇帝喜得抓耳挠腮，握着宝钗的手，一叠声地道：“朕看宝卿平素也是个精细人，不想在自己身上倒是犯了糊涂，连怀了龙胎都不知。”

宝钗被皇帝这接连的珍重动作搞得如处云端，暗喜之余却也不免惶恐。她早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一出，必然会被皇帝厚待有加，可按她与元妃的预想，这该是她做好准备、胎儿稳固之后的事。眼下忽然便被吴贵妃捅了出来，她颇有些措手不及。听皇帝这随意的一句话，登时一凛，连忙说：“奴才过去便有些月事不调的症候，自来了凤藻宫，贤德妃娘娘一直关心调理，便好多了。这回月事没来，奴才还以为犯了旧症，不是什么大事，过几日便好，才未伸张出去。”

元妃坐在一旁，就着她的话顺势道：“妹妹你也忒乖觉了。你来时本宫便跟你说过，但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报给本宫知道，咱们自家姐妹，可不好见外的。你看，这回要不是贵妃姐姐发现得及时，险些要误了大事。”

她扫了身侧微笑而坐的吴贵妃一眼，暗暗咬牙，到了此时，对方心中的算盘她也明白了几分。吴贵妃无非是怕宝钗诞下的孩子归了她抚养，便想要推宝钗一把，让她乘着怀孕之势升做一宫主位。如此一来，她没了养子，而宝钗能够自己养子，无需继续依仗她，日后自然与她离心。

“唉，总是本宫自个儿也没经历过孕产之事，才照顾不周的。”元妃含愧道。有吴贵妃在这里戳着，宝钗晋封已成定局，不如她自个儿来起这个头。

皇帝只是随口一句，不想就招得这对心爱的妃妾解释了半晌，不免讪笑，待听到元妃最后的话，又沉吟了一下：“元妃没有经验，要照顾宝卿确实为难了些……”吴贵妃抢道：“臣妾近日翻阅后宫名册，发觉六嫔中目下只有静嫔、昭嫔二人。薛贵人贤良淑慧，人品卓重，眼下有身怀龙裔，皇上看……”

说到了这个地步，吴贵妃在暗示什么，已是明白极了。皇帝摸了摸下巴，点点头：“着内务府拟定封号吧——对了，张贵人生养了公主，一直拿着嫔的份例，只差正式的晋封，索性一道办了吧。”

“恭喜薛妹妹！”元妃立刻道。宝钗也从榻上爬起身，皇帝惊道：“你起来做什么？快躺下歇着！”宝钗摇头，硬是给皇帝、吴贵妃与元妃磕了头，含泪道：“皇上，两位娘娘待奴才这样的厚恩，奴才真是殒身难报了。”

皇帝心疼道：“宝卿啊，你都这样了还这么讲礼数。”

元妃则不露声色的与吴贵妃交换了一个冷冽的眼神，笑道：“薛妹妹，你现在啊，不用口称‘奴才’了。”

册封宫嫔并不需要过多的准备，礼部很快拟好了封号，丽致公主之母张贵人为谨嫔，宝钗则为仪嫔，迁居景仁宫。册封礼当日，不提六宫如何为宝钗庆贺，单是薛家便大摆宴席，前来庆贺者络绎不绝。来的宾客里不仅有京中的皇商，还有不少官员勋贵。明眼人皆看得出，薛家女得宠，薛家已有中兴之势，而薛家女有妊，倘若诞下的是皇子，那薛家便离飞黄腾达不远矣。谁不愿意早早地来卖个好呢？

门庭若市的繁华里，薛家上下都忙得脚打后脑勺，连不良于行的薛蟠都拄着手杖出来招待人了。上门的宾客见他虽有残疾，但白白净净仪表堂堂——想也知道，一母同胞的妹妹正是皇帝的心头好，那哥哥的相貌能差到哪里去——加上一个正得皇宠的妹妹，倒也算是有福之相，一时各有思量。果然没多久后，便有几家太太向薛姨妈透出口风，想要与薛蟠结亲。

薛姨妈人逢喜事精神爽，见素日对自家爱答不理的人家都纷纷巴结起来，更觉春风满面。她向来对儿子爱若珍宝，自然不肯立即答应，而是细细地相看了一番，终于择定了工部员外郎魏世忠家的三姑娘，下了定。这魏家姑娘容貌风流秀媚，知书达理，是个好女儿家。而魏家虽然并非有意结亲的人家里官衔最高的，但妙在官衔不是甚高，其女便不会盛气凌人，见薛蟠残疾便给他委屈受。且魏世忠年富力强，正是往上爬的好年纪，所欠缺的不过是囊中羞涩。正好薛家有钱，两家一拍即合，拟定了吉日，只等着娶妻嫁女，缔结姻亲。

而与薛家的春风得意相比，荣国府不免有些黯然。元妃虽未失势，但久久无妊，再能给如今的贾家提供的助力便有限。宁国府一支早就废了，贾琏才能平平，只够料理家务，贾环也有意走科甲之路，可资质有限，未必能够考出来；贾兰倒是聪慧努力，不过年纪尚小，一时半会还指望不上他。现如今能拿得上台面的仍只有一个宝玉，偏偏还是个浪荡子，只占个御前侍卫的虚职，而绝无意当真入仕途。但凡他有个一丝半点的意思透露出来，元妃、贾家一使力，早拿到实职了！

从前王夫人还担心他过于沉溺于娇鬟美婢的温柔乡，想娶个媳妇让他收收心。不想媳妇还没相看妥当，他反倒将一众婢女都遣散嫁人，自个儿搬去了和尚庙里住。于是王夫人换了一种愁法，自家宝贝儿子该不会压根不喜女子吧？这这这……他还不如成天和丫头混！

一方兴荣在即，另一方中兴无望，薛家与贾家虽则仍旧盘根错节、互为奥援，可心底里到底是百转滋味，难以明说。

时光一晃，便将入秋了。黛玉和孤竹君施了隐身法，去了坤宁宫那位小宫女的家。今儿正是她回家探亲的日子，小宫女照例是背着塞得鼓鼓的包袱回了家，里面塞着自己攒下的私房钱、点心。一进门，照例先逮着大哥就是一通问：“爹娘的病有再发作吗？我上回捎回来的人参吃完了吗？银子可还够用？”

待大哥一一答完，她一甩包袱到大哥怀里，便飞奔进了屋。她的爹爹在打拳，娘则在缝东西，一见她进来，登时齐齐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大妹回来啦？瞧这嘴皮干的，赶紧喝口水润润。”

小宫女坐在母亲身边，撒娇道：“我不渴，不过大夫都说了，娘平时还是要少做活，还有你，爹爹，你又不比娘。你把那瓶观音水让给了娘喝，后才吃了林仙师给的药，比娘生生多病了好几个月，现在病才好了多少日子，就急着劳动筋骨了？”

她的爹爹笑道：“林仙师给的药灵得很，竟比先头的观音水还灵。你娘喝了观音水，还拖了几天才见好，你爹我可是药到病就除，精神得好。要不是怕你看见不高兴，爹爹早就去院子里练拳去了。”

她的母亲也道：“我也没做什么大活计，就是给林仙师缝几双袜子。人家分文不收就肯给你爹治病，咱们也得知恩图报。几双袜子虽然算不了什么，可都是自己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总是个心意不是？”说着就夸了起来，“这林仙师真是个救苦救难的活仙女，最难得的是府里的人也不摆架子。我就求了几遍林家的门子，说总得做点什么报答这救命大恩，不然心里不安生。他们指人进去一问，林仙师竟肯了，还说只要两双袜子就够了。她可是尚书千金、现又是御口亲封的国师，哪里缺两双袜子？只是找个由头让我和你爹安心。”

她的爹爹插口道：“还有送你观音水的宫里姑姑。没有她帮忙，你娘那弱身子，怕还熬不到林仙师给药就得蹬腿了。你也得好好谢谢人家。”

小宫女笑容一凝：“爹爹，都说了，观音水的报酬我已给过人家了。”

“那也得谢。”她爹爹瞪了她一眼，“人家救的可是你娘的命，这是拿银子能换到的吗？”

小宫女唯唯。这时她大哥已搬了一桌饭菜上来，内中最为香浓的是一盆鸡汤。新鲜宰杀的老母家，知道妹妹要回来，他特意去集市上买的。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其乐融融，铁石心肠也不忍打破的美好。

孤竹君侧头望向黛玉：“玉儿，你还是准备将所有的事向皇后和盘托出吗？”

黛玉神色复杂，可仍旧点头：“尽孝是尽孝，害人是害人，我可以全了她的孝心，但不能代皇后原谅害己之人……但皇后若要严惩，我会保她一命。”正说着，孤竹君骤然感觉到了什么，继而发觉黛玉也与他几乎不分先后的回头，朝宫城的方向望去。

“德妃薨了。”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宫里最能搞平衡的皇后和最能扎小人的德妃同时进入退休模式，不得不说宝钗赶了个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