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吾被绛珠签了契 第185章 护法玉“女”

从前黛玉为子爵之女时，按制出门乘坐的是朱轮车，升任国师后，便有特制的七宝香车代步。那车以香木做车厢，轮为玄色，车盖、车帷以明黄色缎制成，取“天玄地黄”之意，以彰显一国国师的尊贵。四角垂挂紫金铃，随着车声粼粼，便有清音流响，空灵悦耳之极。

次日一早，明芳、石柏两位大宫女乘着宫车在前，黛玉的香车在后，前者便似为后者开道一般。无数行人的目光都为之留驻，纷纷赞叹道：“也只有这样的活仙女才配得上这阵仗！”

“林大人不知修了几世的福，才让仙女投胎到了他家？”

明芳透过车帘的缝隙向外张望了几眼，眉头拧了起来：“这么招摇，有人起了疑可怎么办？”石柏安慰她道：“头前不是商量好了吗？谁问起，都说是我们娘娘最近接连做怪梦，身子也不舒服，恐怕是被什么鬼魅迷住，特地请国师入宫破上一破。不然，国师要查凤印的下落，肯定要四下走动，这行迹怎么都是瞒不住的。既然知道瞒不住，索性从一开头就过了明路。”

明芳放下车帘，叹道：“要不是自己亲眼看着，我到现在都不肯信，好好的凤印，怎就能变成白燕飞了去？也忒怪诞了！”她还咽下去几句话未说。那凤印从前朝造出来，经了多少代皇后的手，连改朝换代都安然无恙，怎就前脚要交给她们吴贵妃执掌，后脚就自己长了翅膀飞得没了踪影？若说是妃嫔代行皇后之责有违天意，可头前陈德妃掌印的时候，那凤印可好端端的呢。难道同为四妃之一，她的主子还更得宠一些，命格却反而不如德妃尊贵？不就是德妃生育了皇长子，而贵妃只有一女吗，至于这么相差悬殊么？回头若是凤印找不回来，从德妃到贵妃，谁也落不上好！

她这般想着，只觉得一颗心如同水中的匏瓜，沉沉浮浮，落不得一丝清静。不知不觉间，两车已入宫城，两人毕竟是宫女，即使格外有些脸面，也没那个在宫内坐车的分量，当即下了车。黛玉作为国师自然身份不同，兀自端坐车中，只是赶车的换成了小太监，将车速放缓了许多。两个大宫女一左一右跟在车旁步行，见与随黛玉同来的“青雀”毫无下车的意思，不禁现出不忿之色。只是念及“青雀”那一身神出鬼没的本事，必是有几分不甘人下的傲气，己方正有求于人，不好多生事端，只得将一腔的气姑且咽下。

才走得十来步，便撞见一队小太监搬着东西走过，看见两个大宫女，连忙放下东西行礼：“明芳姑姑，石柏姑姑，”眼风往车上拐了拐，“都说是石柏姑姑动身去请林仙师入宫，替德妃娘娘禳灾，怎么明芳姑姑也同去了？”

明芳笑道：“贵妃娘娘给我们公主在仙师那里求一道护身符，让我亲自上门去迎，这样才透着恭敬不是？”

孤竹君在车中听见，不由向黛玉一笑，暗暗问道：“是真有其事吗？”

黛玉拢了拢鬓发，抿嘴笑道：“倒是真有这么一宗。其实何止是她，这阵子宫里是一窝蜂的管我求符。不光是皇子、公主，那些得宠的求子，不得宠的求驻颜，太上皇、太后宫里还指人让我进献长生仙药呢。道家真符哪里是几句恳求、几盘金珠、几样古董就可以轻易换到的？我又不好当真什么都不给，所以统统用养生方搪塞过去了。”

内中却不包括宝钗。她位分不高，那日又因私自扣下黛玉让她设法给皇后的五铃登空虚保仙上符而着实惹恼了黛玉。心知自己已得罪了黛玉，她便不好再自讨没趣。不是不可以托元妃代自己讨符，可是又恐再度被黛玉看出端倪，只好改换思路，重金管清虚观的张道士求了好几张保命的符咒，日日贴身佩戴，才觉着安心不少。

这些内情，孤竹君自然不知，只揶揄道：“玉儿，你如今也是日理万机了，佩服，佩服。”黛玉小小的白了他一眼，抿唇一笑：“你既做了我‘护法’玉女，以后也有的是日理万机的时候呢。”

车外，石柏向小太监道：“小猴儿崽子，我们不陪着你闲磕牙了，德妃娘娘那头还等着呢。”那小太监连忙轻轻地自打了两下嘴巴，满脸堆笑：“瞧我这糊涂的，一见到两位姑姑，就把什么都给忘了！两位姑姑忙您的正事儿，我们也得继续搬东西去了。”

两名大宫女遂继续跟车而行，又走了一会儿，便到了钟粹宫与昭阳宫的分道处，明芳向黛玉告了别，便自回吴贵妃宫中复命。黛玉明面上仍是去帮德妃做法事的，车子自然是往昭阳宫而去。

一时到得宫门前，早有几名宫女迎了上来，石柏低声道：“林仙师还带了一位女护法过来。”宫女们领会其意，其中一人便悄悄返身进去报告。石柏这才凑到七宝香车前，垂手道：“请林仙师下车。”那几名宫女还未见过黛玉，素日听到这位奇女子的许多神奇传闻，早就好奇不已了，是以站在石柏身后，一般的垂手等候她下车之际，还偷偷以余光打量着。

只见那明黄的车帘内探出一只手来，五指纤润，刚掐下的水葱也比不得的精妙，五片指甲便似五片清透的水晶，便是宫中宠妃精心保养修饰、也难得如此修洁美丽的好指甲。那车帘的一角被掀开，探出一张美人面来，容颜清明如一场萧然垂于远山黛色上的白雨，那眼瞳黑如点漆，幽幽的，仿佛含着无尽的萧疏之意。偏生着两道极黑的剑眉，又使得她的容貌欲清妍之中生生多出了五分逼人的凛然冷气。

“这样的绝色美人，肯定就是林仙师了。”几名宫女心下赞道。宫中女子向来群芳争艳，姚黄魏紫各擅其姿，姿容艳丽首推吴贵妃，清郁婀娜自是德妃，丰腴洒然无过元妃，端淑雅丽则以新秀薛贵人为首。而这林仙师单论容貌，便已不在这四位之下，听说她与元妃还是姑表姊妹，元妃又与薛贵人是姨表姐妹，难道她们这一系多美人不成？

她们心下正转悠着，便见那美人跳过了探手欲搀扶的石柏，身轻如燕地自车上一跃而下，露出了裹着青罗的身子，腰肢被一条皂罗带束得极细。蓦地腰肢一正站直了身子，几个宫女便不由自主的昂起头来看她，心下骇然：“这林仙师竟生得这么高挑？看这身量，竟比我们皇子足足高出一个半头来！就是生在男人堆里，都算得上高个了。记得她是姑苏人，难道姑苏人都生得这般高吗？”

她们正自心下打鼓的功夫，便见那高挑清艳的青衣美人洒然回头，朝车内扬起手臂。旋即，一只皎洁若月色的素手搭在了她的臂弯上。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如果说头一个女子还能找得出言语来形容，那么此时下车的少女，便是穷尽了世间的溢美之词也形容不来的美丽。此时已无需任何人介绍，宫女们已省悟了正主是哪位，忙齐齐行礼道：“见过林仙师。”

黛玉向她们微微一笑，她们只觉面上仿佛被娇柔月魄拂过，整个人似乎都被这一眼瞧得遍体生辉，一时都有些痴痴的。石柏意外她们的反应，是以并不责怪她们的反应迟缓，当先道：“林仙师，青雀护法，我们娘娘正在寝宫等候。”

黛玉轻轻颔首，清声道：“还请姑姑引路。”

虽然暗中已与陈家隔空对垒了好几回，可黛玉与陈德妃此前仍旧只有一面之缘。彼时她虽一望便知身有不足之症，可容光粲然，显然并非病弱之身。可只隔了这数月时间，她便鲜明的枯槁了下去，一袭如云似雾的藤黄轻纱，裹着的身躯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乌沉沉的黑发盘成高髻，发上不戴钗簪，耳边不戴珠饰，只在额头上勒了与纱衣同色的抹额，抹额正中央嵌着一颗珊瑚红的大珠，迫得那张素绢一般的脸愈发单薄惨白，仿佛吹口气就会撕裂开来一般。

这般沉重的病势，便是想装也装不出来的。可以德妃的地位，等闲绝无磨难可受，而是惟有清福可享的，太医院中的又汇集了全天下最拔尖的名医，有他们时时请脉，德妃怎么就病成了这个样子？这才不过百天的功夫。

黛玉心思连转，面上则一丝不显，手掐子午，淡淡地向德妃一揖。孤竹君也依样画葫芦行了礼。扮作方外之人就有这点好处，哪怕是帝王面前也无需跪拜，平素怎么和人打招呼，照样做便是。要是以丫鬟的身份跟进来，别说在宫妃面前得如何跪拜，便是遇上石柏这等大宫女，都得毕恭毕敬的赔小心。

真要让他给德妃这么个小丫头片子下跪磕头，孤竹君得一蹦三千丈高。

德妃不知这位护法“姑娘”此刻心底究竟在转着什么念头，只仔细端详了他几眼，点头赞道：“好品貌，好气度，说是神前的捧香玉女也不为过。”以目示意一旁的宫女捧了一只锦盒赏给他，“这是一套翡翠头面，区区俗物不成敬意，收下吧。”

什么捧香玉女，你才是捧香玉“女”呢！孤竹君满脸黑线，可再怎么无语凝噎，明面上的身份有别，到底也不好太拿乔，只好硬着头皮接过，低头谢了恩。

黛玉暗笑，她发誓，适才孤竹低头时，她看到他的眼皮都在抽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王观《送鲍浩然之浙东》

作者菌发现自己每回吹林妹妹的彩虹屁总是超级有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