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吾被绛珠签了契 第142章 装神弄鬼

昏黄的灯光摇曳在菩萨像之上，忽明忽暗间，那端严秀美的面孔便无端透着诡异。马道婆手执桃木剑，嘴里嗡里嗡隆地念叨着些谁也听不懂的咒语，桃木剑劈前砍后，舞得虎虎生风，剑剑不离孙姨娘左右。孙姨娘手捂着肚子，心惊胆战又敬佩莫名地看着她声色俱厉的表演，陡然只听她一声大喝：“着！”

孙姨娘一个哆嗦，眼睁睁看着那桃木剑劈下，挥出一道风，便朝着自己的肚子砸了过来。“这要一下子挨实了，肠子不得给砸出来！”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的想要躲闪，可转念想到，“神仙奶奶可说了，我肚子里长了只鬼爪，这要不让她老人家做法除了去，这肚痛不还得一辈子下去？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

一念犹豫，便怔在了原地。此时桃木剑已将将砸到她的腹部，孙姨娘忽地看见一抹笑容从马道婆的脸上掠过。那笑容来得十分不合时宜，以至于马道婆本来还算得上慈眉善目的形象陡然透出几分狡诈的森冷。直觉的后悔忽地在孙姨娘脑中电光般炸开，她想要喊“住手”，却已经迟了。

角落中，跪坐在地不住念经的太太微不可查的得意一笑。

“啧！”清亮的童声骤然从上方飘下，一道细线样的青光不知从哪里卷下，缠住了桃木剑的剑尖，将那只差一线便要砸到孙姨娘腹部的桃木剑生生勒在了原地，“这女子腹中胎儿尚不足月，下这等狠手……嗯，没必要吧？”

马道婆震了震，见鬼似的扬起脖子，用没有握剑的手指着一旁高高而坐的菩萨像，颤声道：“是哪个在装神弄鬼？还不赶快出来！”

浪漫童稚的嬉笑声从菩萨像的背后透出，一名青衣小童转了出来，蹦起，往菩萨交叠盘起的腿间一坐，头冠上的青竹叶一晃一晃，煞是天真可爱：“错错错，大错特错，老前辈我可没有装神，可小道婆你却当真是在弄鬼。偌大一座道观，里头偏还供着尊菩萨，可见弄鬼也弄得不伦不类。哪个师父把你教成了这样乱七八糟的德性，他没有羞愧而死吗？”

他歪了歪头，故意将小指一翘，那游荡的青丝登时如软鞭般重重一甩，拽得兀自紧握着桃木剑的马道婆一个跟头。他看看她，又看看缩在角落里的太太，再看看一头雾水的孙姨娘，又感应到了什么，回头瞧了瞧菩萨像的腹部，也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小脸一板，青嫩秀美的小脸登时浮出一层厉气：“小道婆，看来你还是个惯犯呀！”

明明是个年画上仙童一般玉雪可爱的孩子，在这摇曳明灭的灯火间，竟是说不出的古怪。太太尖叫一声，晕倒在地。

半个时辰后，“清童”背着一只快要和本人一般高的包袱，扣了扣黛玉的窗子。黛玉正照例屏退侍儿，坐在窗边临帖，孤竹君焚了一炉清可香，放在她的书案上，自己则坐在一旁，以手支着下巴，含笑静静的望着她看书。察觉到清童的到来，黛玉瞧了孤竹君一眼，放下书开了窗，看清清童身后的大大包袱，一双妙目一时睁得溜圆：“这是……”

“清童”爬进窗来，把包袱往地上一搁，笑嘻嘻地冲着她打了个躬：“仙子，好久不见啦！小的前阵子去东海候茶去了，没能来伺候仙子，实在是挂念得不行。好在收获不小，收到的茶共计三斗，待炮制好了，再供奉仙子清赏。”

见他奉承话不要钱似的往出冒，偏偏笑得过于喜庆，半点不显谄媚，只会让人觉得讨喜可爱，黛玉不禁失笑：“生累你了，才从东海回来，又得马不停蹄的去查人。”

清童扑了扑袖子上并不存在的风尘，笑眯眯地说：“仙子这话可怎么讲呢？小的去查那马道婆，虽然是奉命行事，可归根结底，小的也是打心眼里想为仙子做事。哪怕是粉身碎骨了，那也是三生有幸，那碎掉了的骨头渣也要觉得心甘情愿的——何况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呢！”

“打住！”孤竹君任由这个化身油嘴滑舌的说了一通，直到此时方才开口，却是有些纳闷，“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油腔滑调？也不觉得轻薄！”

孤竹君的化身尽是由他的竹笋化成，与他的元身本体同根而异株，所思所想并无二致，只是性情会略有偏差。他哪里想得到，清童这个化身妖小鬼大，才三寸丁谷树皮的个头，竟生了副风流多情的心肠？见着个绝色的美人就止不住想要开屏罢了，开屏都开到了黛玉面前，也不体谅下他这个本体的竹子心？

清童见他郁闷，得意的冲他做了个鬼脸。

孤竹君：……

孤竹君默不作声的开始捋袖子。黛玉见势不妙，连忙拦道：“好好的说着话，怎么又说出火来了？赶紧说正事才是要紧的。”

孤竹君一顿，坐了回去：“既然玉儿发了话，闲话就到此为止。清童，你的差事办得如何了？”口中虽是问着，可“清童”所见所闻，他又怎会不知？

清童答道：“回主人，回仙子，小的找遍全京城，只找到了一个对得上的，就是善喜观的住持道婆马氏。此人惯常装神弄鬼，又略通一点方术，仗着自己行走闺阁的便利，唆使那些心术不正的做了许多恶事。小的一样样的审了，证据口供都收在了这包袱里。哼，这马氏当真是恶贯满盈之辈，我才过去时，她正装着菩萨显灵要给一户财主家的小妾驱邪，抡着把桃木剑就想把那丫头片子往死里砸。结果仙子猜怎么着？原来那丫头片子惯是大大咧咧，自个儿怀了身孕都不知道。那家的太太看出痕迹来，怕她生了儿子跟自己的儿子分家产，先是让丫头偷偷给她饭菜里下冲克的东西，之后又一不做二不休，索性重金许了那马氏，让她想法子把这小妾连人带胎儿一起废掉。”

黛玉本是做闲话听的，闻言当即凝眉，追问道：“那她们现在如何了？”

清童头一仰，洋洋得意：“自然是被小的拦住了。小的改了她们三个的记忆，她们只会当是来善喜观拜神时睡了一觉，一丝影子都不会记着。还给那小妾的肚子里吹了口仙气，这回别说区区冲克之物，那太太就是给她喂下去一斤红花，也能保那胎儿平平安安落地！”

黛玉舒了口气，赞道：“你做得很好，虽说仙家眼中，凡世众生芸芸，皆有因果。可能在这极细微处施以慈悲，才更见心肠柔软呢。”

清童得了她的夸赞，得意得险些没把脖子给扬翻过去。黛玉失笑，又记起了闲时的不解之事：“那马道婆所做恶事之中，可有与荣国府有所牵涉的？”

这便是怪异之处了。孤竹君心道。

“没有。那马道婆就是仗着嘴甜，混了个荣国府二公子的干娘，用这个名头赚钱香油钱，再没做过别的。小的怕遗漏，还特地细细搜魂，前后盘问了那马氏三遍，每回的口供都能互相印证，可里头就是没有一桩与荣国府有关的——甭说是荣国府，就是把宁荣二府都加起来，也是一件都没有的啊！”清童摸着后脑勺，一脸迷惑不解。

黛玉有些意外，略一沉吟，摇摇头：“罢了，且不管这些，想是那人见我要查妖道余党才顺手指点，并无他意……是我自己胡思乱想，才入了魔境。”说话间不由出了一回神。孤竹君与清童齐齐屏住呼吸，半晌，她摇头破颜而笑，抬眸望来：“清童，让我瞧瞧你搜罗来的物证和口供，这些整理整理，回头少不得要交给我爹爹的。似这等心术不正、作恶多端之人，于我们而言，处置起来固然如同摆弄一只木偶般轻易，可若想要给被她所害之人一个交代，少不得还得以世间法让她认罪伏法，才能平得了梗在那些人心口的那口气呢。”

她说的话，清童哪里有不赞同的？当下屁颠屁颠地背起包裹往桌上一放，拆开，里头登时哗啦啦地露出了一堆五彩斑斓之物。有锦囊绣缎，金翠首饰，也有明珠宝石，房产地契，明晃晃的晃人眼。但最令人惊心的，却是放在角落里看似不起眼的厚厚一摞口供，以及口供之上一叠青面獠牙的纸人。黛玉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便数出那口供足有六十三份，不由轻轻抽了口气：“这婆子究竟害了多少人？”

清童撇了撇嘴：“仙子一读便知了。”

黛玉翻过手掌做接物状，那摞口供登即飞入她手中。她扫了一眼第一页，面色微微一紧，立即挪开第一页看向下一页。她的动作越来越快，脸色也越来越是凝重，到了最后，两道淡而婉约的眉甚至紧紧的拧了起来。她自幼生在富贵丛中，对于人心之险恶，虽说有所意识，可总是少了实证。及时料定了这马道婆定非善类，手中少不得会有人命关系，可当真看了口供，才发现这马道婆手上何止是有人命，简直是命债累累！

黛玉拿着口供的手有些发抖，怔了片刻，忽然将口供揉成一团，若不是惦记着还有用，她恨不得将这些脏东西撕得粉碎。孤竹君还没有见过她生这样大的气，心疼的说：“玉儿，你别看了，为这些腌臜之事气坏了自己可不值得。”

“我这就把它们拿给爹爹。”黛玉一张薄脸因抑愤而憋得通红，“这些是必须彻查，不光是马道婆，那些指使她害人的人也要一个个的查过去。只要想到与这些藏污纳垢、恶贯满盈的人同处一座京城，我便一刻也忍受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马道婆能在和赵姨娘交易达成后，立刻从怀里掏出来两个纸人，可见害人是惯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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