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貔貅黛玉 第34章 城兵马司

贾母浮起一丝虚弱的笑意，和往常一样朝她招招手：“玉儿来，让外祖母好好瞧一瞧。”又用枯瘦的手轻轻抚过她狐绒毛领，锦缎袖口滑下，露出半截乌青血管，她关切地问：“昨夜可惊着了？”

“昨个儿欢喜过头了，回潇湘馆一沾枕就睡。”林黛玉指尖安抚老人手心虬结的筋脉，轻声答，“倒是老祖宗这手冷浸浸的，该让鸳鸯姐姐再多添两个汤婆子才是。”

“人老血凉，哪就冻着了，”老太太浑浊的眼底泛起一点点笑意，“难为你这孩子总惦记着我。”忽又转过身问，“探丫头近日临的卫夫人字帖可还好？前阵子你送来的梅花笺那字倒是有几分卫夫人的神韵。”

探春忙起身答话间，贾母听后颔首，又面朝西说：“四丫头画艺愈发精进，昨儿廊下冻雀倒让你画出三分生气。”惜春尚未来得及回话，却见贾母目光已转向李纨：“珠儿媳妇，兰儿《论语》可诵到哪了？晨起天寒，记得给他添件灰鼠斗篷。”

一碗水端平这是啊，已经许久不见老太太如此，不过现在贾府需要一根定心针坐镇，大喜大落，现在就已经够人心惶惶了。

邢夫人忍不住捏着帕子埋怨：“你们几个住大观园两耳不闻窗外事，倒是睡得香甜面若银盆，可怜我们这些老骨头瞪着眼守到五更天，眼皮上坠着秤砣似的。”

贾母眼风扫过东面坐席：“睡不着？寅时三刻鼾声如雷的，莫不是屋梁上藏了打更的？”

邢夫人顿时缩了脖颈，其他人是丟了东西睡不着，可问题是，她的私库可好好的呢，为什么偏偏得留下来也不让她睡？

偏偏这话不敢提出来，她也哭诉自己“丟”了不少好东西呢。

这时，外间忽起一阵骚动，紧接着几声喜庆的敲锣。

帘子掀开，但见宝钗穿着大红色缕金百蝶戏花袄跨过门槛，领口压着金灿灿璎珞项圈，偌大珍珠耳铛垂在锁骨间随步轻晃，凸现的她肌肤欺霜赛雪。宝玉跟在半步之后，银红箭袖滚着金线暗纹，眼神竟不是前些日子日犯痴，似已清醒。

贾母这下子当真感动的热泪盈眶，嘴上连连道：“好孩子，好孩子，快到老祖宗这儿来。”

林黛玉默默让位，坐到探春惜春的旁边去。

“……谢谢林妹妹。”贾宝玉愣了愣神，在大家都以为他会摔玉犯痴时，他来了一句，似乎当真清醒，“宝玉这几个月让老祖宗和爹娘为宝玉担心了，实属不孝。”

这话说的，连宝钗都得了贾母一个赞眼，果真“金玉良缘”么：“清醒就好，清醒就好。”

宝钗本该是欢喜的。

昨儿晚上，贾宝玉叫的还是“林妹妹”，让她的婚礼蒙上影响，今早上便是“宝姐姐”，还对“宝姐姐”红了脸，虽然没多少浓情蜜意，可对妻子基本的尊重还是有的。

可听莺儿一说昨日荣国府被盗：“原听赖嬷嬷说是御赐的东西被盗了，今儿个荣禧堂的寿儿媳妇一大早过来求情，怕是不简单，听说……听说见血了呢！”

任谁新婚第一天发生这事，都不会开心，更何况这一路上的一幕幕、一出出，宝钗本是聪慧之人，怎能猜不出犯了大事。

一直对她态度亲切的姨妈，今日打从入门，好眼都不给自己一个，人也憔悴成这副模样。

新人敬礼。

宝钗一边想，一边和宝玉跪在蒲团上，递上自己参与绣的一整套衣裳：“给老祖宗道喜。”

“好好好。”贾母乐呵呵的说，“宝玉你既然已成亲，便好好过日子。”又对拿出支碧波灵翠的金镶玉镯，亲自给她戴上，“好孩子，这镯子原是我出嫁时我娘给我的，我看啊，正配你雪团似的腕子。”

“谢老祖宗。”宝钗烫红着脸，礼仪周全道。

贾政王夫人作为父母，敬茶礼排在贾母之后。

贾政将卷轴展开时，赭石洒金笺上的“琴瑟和鸣”四字墨迹未干，探春眼尖瞧见落款处洇开的水渍，忙捧了茶盏上前：“父亲这字倒正巧合适哥哥嫂嫂。”

宝玉躬身接过事，贾政干巴巴来了句：“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他又对宝玉言：“读书长劲些吧，你都成亲了，不可和以前一样厮混。”

贾宝玉应声归应声，看他眼神除了怕外再无其他，便知未入耳。

贾政说着说着越来劲儿，若非贾母瞪了他一眼，这敬礼怕是会成为宝二爷批斗会。

王夫人的礼也是早备齐了的，给宝玉的是一柄镀金镶红蓝紫三色宝石的长命富贵玉如意，给宝钗的则是一副二凤衔珠金翅步摇。

后者的礼物本来是一副翡翠头面的，但她如今的库房里拿的出手的首饰所剩无几，便换了一份。

邢夫人不说了，不管贾府被不被盗，一向都很小气，捧了匹暗红色织锦缎，贾赦也表现的比平日小气多，竟也送上一幅字，借口便是库房现在空得能跑马……

只是贾政的字已经不算大家，不过是过得去，贾赦的字，在座李纨探春惜春林黛玉哪个不胜过他，实在有些不忍直视。

连贾母都为这对儿子儿媳脸红，不禁出声：“你们可消停些罢！”

李纨王熙凤的礼倒是正常，王熙凤还给贾琏道了声歉：“你们琏二哥有点急事，不是刻意的。”

余下平辈见礼是交换，也没什么看头，顶多落到林黛玉时，屋内的人都明里暗里打量过来。

见到那对金镶玉佩，又是好多人愣神，贾宝玉更是不知在想什么，恍然如梦，他只知道现在看林妹妹竟越看越远，林妹妹眼中对他也无半分情谊，也对，他已和宝姐姐成亲，他们合该越来越远才对。

这时，王熙凤拿手帕和尽力过去一样凑趣：“这不‘金玉良缘’吗，林妹妹可真有心。”

宝钗回的也是一枚玉佩，羊脂玉材质，色泽润白，上面雕着竹叶，颇有雅趣。

“谢谢二嫂子。”林黛玉笑意盈盈接过。

也是这时，有两个“二爷”，两个二嫂，王熙凤察觉到这贾府当家人的混乱，手中娟帕一紧，觉得这一声“二嫂”莫名刺耳。

外面又响起细细碎碎的声音，有婆子来报宁国府贺喜的人来了，惜春眼皮动了两下。

荣宁二府属于一脉同源，宁国公贾演与荣国公贾源乃同胞兄弟，后因都立大功并立两座府邸，两家虽看似分开，实际上枝叶纠缠很深，连修建大观园的地皮也有一半面积从东府拓宽出去的，外面大多数人也都唤“荣宁二府”。

如今宁府由贾敬掌着宗祠，偏这位进士出身的老爷迷上炼丹，将爵位丢给儿子贾珍承袭，自己躲进去玄真观修仙，指不定正“吞汞服砂”。

不一会儿，贾珍已领着尤氏、贾蓉等进了荣庆堂。

尤氏惯是谨慎人，未语先递帕子，抹了把泪：“老祖宗气色倒比前日好些，可把我们东府急坏了！昨夜西角门闹贼时，珍大爷立时就要带家丁过来助拳……”

“行了行了，大喜的日子，你别在这里哭着寻晦气！”贾珍顺势接过茶盏，却跟着话题走，“要我说定是南边流窜来的悍匪，专盯着高门大户下手，趁着昨日婚礼混入其中得手，赶明儿我再让蓉哥儿送两笼海东青来，看不剥了他们皮！”

贾母也不急不缓回：“难为你们有心，不过是丟些死物，倒累得你们这些小辈跟着悬心。”

可惜看出俩家人的关系密切中透着一种微妙，也不是说真盼对方过的差，但不希望对方过的比自己好，这些年，宁国府被荣国府压着喘不过气儿，乍听这件事，贾珍当时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林黛玉心评：这大概便是‘怕兄弟太苦，也怕兄弟太富’。

而这次，贾珍给新人的礼也格外隆重，甚至于更换原由的礼物，选择一个椿萱并茂纹的楠木匣，满脸笑容地说：“宝哥儿成亲可是咱们贾氏宗族头等喜事！这是你敬爷爷在观里开过光的八卦金锁，最是镇邪安魂，你们好好戴着保平安……”

几乎每一个字都在描述“荣国府库房被盗”，

今日还有祠堂祭拜祖先的程序，薛宝钗的名字登在祖谱上，她这个宝二奶奶才算真正入门。

不过这个需要吉时，先前请张道长算的吉时在午时初即中午十一点，于是有了很长一段空闲时间。

众人都在心不在焉地喜庆，很多人都惦记着贾琏那边的情况呢，贾宝玉倒是对这样的情况松了一口气，竟生出几分庆幸来。

另一边，贾琏出了荣国府，坐上马车，匆匆赶往第一个目的地——五城兵马司，这五城兵马司的职责主管京城的治安。

“赵指挥使！”

贾琏幸运遇上熟人，北城兵马司赵副指挥正笼着袖子在值房烤火，此人正是镇国公之孙，与贾府都属于四王八公一脉。

说明来意，这赵副指挥史都吓了一跳，偌大一个国公府，竟然库房被盗还是多个库房，简直闻所未闻，滑天下之大稽。

“让指挥史见笑。”贾琏苦笑着递上一个红封，这还是贾母出的，里面是一千两银子数额的银票。

赵副指挥竟当面打开瞟了眼，丟进炭盆边的黄杨木匣，堆笑回：“贤弟莫慌，昨儿四更天南城有伙流民闹事，许是窜到贵府了。”说着还蘸茶水在案上画圈，“西城胡同新开了间赌坊，哥哥我正要带弟兄们查检……”

贾琏会意，又摸出张银票压在茶盏下：“赵大哥辛苦，改日小辈做东，咱们天香楼细说。”

赵副指挥当即拍胸膛保证：“若贼人还在京城，保管一枚铜板都别想飞出城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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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城兵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