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郡主打量林黛玉两眼,思忖着她话中是否还有深意,手上罗扇轻轻挥了挥,而后笑着拿扇点着黛玉的额头,一副亲昵模样道:“好个心善的林姑娘。”
“徐公子,下次出门记得带个传话的丫头。若实在寻不到,就去寻林姑娘帮忙。”
“她这般热心,想必事事都愿意帮忙的。”
说罢,朝阳郡主也不给人回话的机会,立刻扯着贾探春道:“明日南安郡王家的小郡主过生日,妹妹可去参加宴席?”
贾探春摇头,一旁贾敏见了微微有些不解。
她寻了婆子来问,这才晓得府里姑娘几乎不与别家走动。除了王史两家,其他郡公王侯家的宴席从不参加。
贾敏冷呵一声,哪里不晓得缘由。定是当家太太不上心了。
二嫂子既是当家太太,理应带着府中姑娘出外交际。当初元春在家时,四季花宴,生辰寿宴,哪回不参加了?
二嫂子掌了府里中馈,处事实在上不得台面。也巧,贾敏手中就得了南安郡王妃的请帖,故而回府后就与贾母说了,明日由她带着三春去南安郡王府做客。
王夫人自然也有请帖,她连忙道:“原就打算带姑娘们出去,哪里需要妹妹带。跟我身后就是。”
贾母笑呵呵道:“将宝玉也带着。”
贾珠一旁听了皱眉,却不好进言逆了祖母意思。只是弟弟上个学,五天里休三天,这能学到点什么?今日他还听人说了,弟弟在府外拿丫头出气,也实在不成样子。
贾珠寻着机会与宝玉好好说了,宝玉却道:“好哥哥,李清是你的丫头,你快把她要回去吧。”
“我只是想与林妹妹亲近亲近,可她回回阻挠。”
“我不喜欢她。”
贾珠皱眉道:“李清不过是按着姑母吩咐做事,并无过错。倒是你,先生未曾教过你《礼记》?女子闺房,岂可随意闯入?”
“还有,又是谁教你朝丫鬟泄愤的?”
宝玉气道:“我最是厌烦那些条条框框,一家子骨肉亲情,非得这个礼那个仪的分开?”
“那些编书立说的大家缘何要搞这些劳什子规矩,将好好的姑娘用框子框住,罩子罩住,将她们束缚在小小的屋子里?姑娘们不过是见见亲人,非得时时刻刻吊着根大棒子在头上?”
贾珠皱眉,再想不到弟弟竟有这么些离经叛道的想法。他解释道:“宝玉,礼仪规矩并不仅仅规劝女子,亦管束男子。”
“不通礼仪,放浪形骸,难道真的就对女子有利了?”
“圣人所见所言岂非你能明白的。”
“再者,若真是骨肉亲情,规矩礼仪就能给斩断了?难不成非得闯进姑娘屋内才能体现骨肉亲情?”
贾珠的回应让贾宝玉愣在当场,他辩解不过,只能哼了哼。
贾珠仍耐着性子劝道:“宝玉,不管你如何看待世间规矩,你既无法改变,就得学会遵守。女子于世间本就不易,你万万不可给她们多添流言蜚语。日常多思多听,约束好自己,方才是真正爱护家中姐妹。”
宝玉讷讷点头,仍不言语。
贾珠内心一叹,对这位娇惯久了的弟弟实在毫无办法,只能寻了教书先生,让他时刻注意。而他自己,在家中住了一夜后又回了国子监读书。
不过临走时他让时云送了二两碎银给李清,算是当哥哥的为弟弟周全。
而贾敏亦给李清放了两日假。
......
虽说当奴才的挨踹挨骂是家常便饭,可为人父母仍是止不住得心疼。偏这样的心疼还不敢表露出来,生怕给孩子养高了心气,日后还要受大罪。
只是宝玉那一脚也的确踹醒了李嬷嬷,她原爱仗着奶嬷嬷的身份对宝玉的事情管东管西,如今想来也是昏了头了。
主是主,仆是仆,万不可越线了。
李清倒是早将那一脚给忘了,此时她正在看院子里的月季花。她爹四种砧木都用上了,也是运气好,扦插后的月季都长叶发芽了。
不过家里暂时无法靠月季卖钱,要卖文竹也得等到明年。如今家中主要种着菊花,但因着品种普通,不似卖文竹时那般火热,只零星给家中添些进项。
李嬷嬷清点着家中积蓄,心里边是有些发愁的。她原以为靠卖花就能发达,没想着也就刚开始挣得多。
李响笑道:“一口吃不成胖子。咱家刚起步,如今这样已经是开个好头了。”
说来说去,他家这钱挣得也是讨巧。
但想要回回讨巧,这样的大好事也只能靠做梦了。
“爹,我想再去薛家铺子转转。我听红玉讲,薛家铺子最近刚进了批新货。”
“你是想去淘种子?”
“嗯。”
“行,那你等爹。我带你一道去。”
李嬷嬷纳闷道:“你俩说的可是皇商薛家的铺子?”
“自然是他家。”
李嬷嬷听了记在心中。心想着下个月薛姨妈肯定要来京城参加贾珠的婚礼,到时候她寻薛家的仆从再问问。
父女俩上了街,薛家在城中有栋两层楼的洋货铺子,里头光伙计就有六个。
薛贾两家主母是同胞姐妹,故而底下仆从走得也比别人勤些。这家铺子的掌柜明显认识李响,见了他十分热情。
“这是我家小女。清儿,喊刘伯伯。”
“这是你家女儿?长得真是秀气。来来来,这是伯伯给你的见面礼。”李清不敢收,抬头看了眼李响,见爹爹点头,这才道谢收下。
两边寒暄几句,刘掌柜招手让店小二带李清慢慢转转,自己则与李响坐下说话。
“听说您家姑奶奶回娘家了?”
“回来好些日子了。”
“好在回来了,我听人说。”说到这儿刘掌柜立刻四下看了看,而后才低声说了两句。
就这两句却将李响惊大了嘴巴,他连忙道:“你没弄错?我可从没听过这样的消息。刘兄,你莫不是搞错了吧?”
“嗨,论起打探消息,谁能比得了我们薛家?你且看吧,最晚明日,你们家姑太太就得收到消息了。”
“你们府里的姑爷,啧啧,是个猛人。”刘掌柜大拇指一竖,立即又道:“他敢得罪甄家,真是不要命了。”
李响不解道:“林姑爷怎么会犯这种错误?甄贾两家可是多年老亲了。”
“谁知道呢。总归应天的人都传他疯了。也不知他拿了甄家什么事,竟闹成这样。”
“有老太太在,应该还有斡旋的余地。”
“若不是有你家老太太在,那位林大人怕是得投胎好几回了。还能给他吊着一口气?”
“吊了口气?不是受了小伤吗?”李响吃了一惊,他原以为林姑爷只是吃点教训,并不是什么大伤。
“可不是小伤,应天的大夫全都喊去了。所以我说啊,也不知道他捅了什么大篓子,这样亲的关系还闹成这样。”
李响听了直皱眉头,如今他家清儿在表姑娘身边当差,莫要受了牵连才好。
等回去的路上,李响就将事情告诉了李清,他道:“你虽在表姑娘身边当差,但毕竟不是林家的奴才。像昨日那样得罪主子的事情,你往后稍微让一让,别急着出头。我就不信了,表姑娘身边只有你一个丫鬟得用?他们林家的丫鬟都是傻子不成?”
“后面姑太太那边怕也是一堆事,你小心伺候着,莫要出头。”
只盼着林姑爷的瞎莽撞不会连累到荣国府。
李清不知道怎么回话,就轻声嗯了嗯。
她真心希望别走了原著剧情。
林姑爷真的是很好的人,也是很好的官。
待两人走进了家门口那条小巷,脸上立刻挂上了轻松的表情。也是巧了,他们刚进巷子,就与慌里慌张的柴婶子碰了头。
“嫂子,怎么了?”
“多官跟他媳妇在家里干架,怕是坏事了。”柴婶子气得眼泪水都掉下来了。
原以为结了婚,多官那孩子就能懂事些。谁晓得反而变本加厉了。
以前多官媳妇还肯忍一忍,如今也不肯让人。
两口子三天一打两天一骂,今日又因为一句话没说好就打了起来。哪个晓得多官媳妇抱着肚子躺在地上哀嚎,下身的血都渗出来了。
柴婶子是过来人,当时心里就一咯噔。她让李嬷嬷先帮着照顾家里,自己冲到外头寻大夫。
“李响,你认识的人多,可晓得哪家医馆的大夫好?”
“嫂子,别慌,我和你一道去。清儿,你快去柴婶子家给你娘帮忙。”
李清也不敢耽误,连忙跑到了柴婶子家。一进屋就见多官抱头蹲在地上,一句话都没吭,还时不时拿眼睛瞅瞅媳妇,一副懊恼自责的模样。
李清还是头回见他这样,毕竟每次干架,不管输赢,他都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此时多官媳妇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眼睛紧紧闭着,看也不想看多官一眼。
李嬷嬷坐旁边陪着,也不知道怎么劝。
只能在心里暗暗道一句:“造孽!”
多官个混小子,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
喝喝喝,那猫尿有这么好喝的?别哪天喝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