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飞霜降 第48章 黔中（十五）

何知书道：“若是故意的，其父母偏心，让蔡倾辞心生怨恨，于是设计伤害蔡倾逢。若不是故意的，蔡倾辞真心送礼孝顺父母，奈何父母偏心，转送给蔡倾逢……似乎无论真假，只要偏心，都会导致蔡倾逢遇害。原来这就是因果吗？有点惊悚。”

闻兮道：“这是家内部形成的互相伤害的……因果圈，家外部，他们和外人相处也会作用出……因果线，比如蔡倾辞，因为家的原因，购买青龙，因果线开始延伸，导致后面发生了许多事。用词不严谨，意思是那个意思。”

凶宅里的因果线，如何延伸，导致这样的结果，又为何停止，停在谁那里，这些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宋春星难受蹙眉，半晌问道：“蔡倾辞送来护心镜，可只有一面，那他是给了他的娘亲，还是给了他爹呢？”

闻兮身形一顿，回过头来，脸上有无可奈何的笑：“小星星，你问了一个很深刻的问题。”

护心镜是鳞片做的，有了一块东西，可以施法追踪，这样快一点。

在凶宅主人赵家顺坟墓里找到一块云纹吊坠，在镖局老板部长舟坟墓里找到一顶发冠和一枚扳指。

不想吓到人，闻兮施法取的，没有挖坟。

只是依然没有找到龙角。

“这些是什么？和龙角有关吗？”

“鳞片，青龙鳞片做的。”

护心镜，发冠和扳指，吊坠配饰，做工手艺出自一家。接下来要去那铺子看看，地方很好找，问蔡家的刘管事，或者调出账本。

闻兮被骗过，决定不客气了，挑个很贵的桌子拍成渣，刘管家恭敬地献上铺子名字，地址，和老师傅外号。

在六十里外的芃城。

这名字……闻兮愕然，这不是鬼尊原来作乱的地方吗？

没等细想，宋春星脚步顿住，左看右看似乎想躲，呼吸紊乱，后来干脆退到后面，垂着头，指尖发白。

何知书侧了下身，闻兮也上前一步。

浩浩荡荡一群人招摇过市，站前面的是七八个踌躇满志的青年公子，人均一把折扇，腰间白玉吊坠，面带微笑，彬彬有礼。

路人纷纷让路，赞叹感慨，不愧是书院学子，玉树临风，谦和有礼，未来栋梁！

宋春星感觉有视线穿过人墙，嘴唇都要咬破了，忽然身体一松，像被凉风洗过似的。她有些茫然，看向周围，明明没有风。

李暄和见她好多了，便飘到前面，看是哪个王八蛋让人这样紧张。

这时，去帮忙调查顾好的青鸢传书回来了。

闻兮取下传书，念给两人听。

顾好家在几百里外的小镇，去年七月中走丢，家里报案，几经周折，一个月后官衙在离家数十里的山坳抓到拐卖团伙，但顾好不在，说几天前在玄武道那里跑了，当时遍地搜寻无果。

主犯们被斩，从犯砍了一只手后罚去苦役。

玄武道离黔中一百多里，顾好一个小孩子，就算没有再遇到危险，也是不可能在十几天内走到这里的。

传书上说顾好家里人正在赶来，要接孩子尸骨回家。

收好东西，闻兮道：“我们要抓紧了。顾好怎么来到黔中的，你怎么想？”

何知书道：“凶宅里的人被因果关系困在一起，那只有一个可能，镖局运货，路上碰到，把人带回来的。也许，和青龙一起。”

闻兮道：“嗯，关系里，镖局是唯一经常去很远地方的，时间上也离得近。”

宋春星对这个镖局越来越怕了：“他们遇到小孩，不报官，也不给人送回去？”

何知书道：“小孩身上有各种伤口，在人贩子手里一个多月，肯定被虐打过，可能吓坏了吧，说不清，也有可能到这里后又丢了。”

宋春星又想了一会：“我明白了，运送青龙是违法的，甚至那趟镖都是偷偷运过来的，所以镖局不能把孩子交给衙门，至少也要过几天，寻个说辞，但是，几天后，发生了意外。”

能是什么意外呢？到了黔中之后，发生什么事？

何知书道：“八月三十号，蔡家办宴席。”

宋春星试着推其中关联：“意思是，顾好小朋友，是第一回运送宝物跟着镖局车队来的，宝物到了之后蔡家办宴席，所以按缘由，她和三件事里的那次宴席有关系，是这样理解的吧？”

“这个可能性最大。后面的事离得比较远。”

宋春星道：“有个法子可以验证，不过没法确认，只能说让可能性更大些。”

两人都热忱盯着她看。

宋春星有些郝然，道：“镖局运货要有路引，要到地方官衙备案。长远镖局运送这个宝物，非常重要且违法，要更加小心谨慎，应该不会走完全陌生的路线。去官衙查记录，如果能证实镖局曾经有条路线经过玄武道回黔中，那，顾好是镖局带回来的可能性，就更大些。”

“太好了，我这就请人去查。”闻兮很快写了字条青鸢传书。这种要短时间要跑好几个城镇的活，她要请五常办事处帮忙。

何知书很惊奇：“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原来宋春星在布庄呆过两年，给顾客介绍卖布料，识字多，也经手各种文书，知道一些规矩。只是后来身体不大好，常需要吃药，便不去了，偶尔做点零活。

何知书迟疑点点头，和闻兮对视一眼。

仵作，也通医理，只看出宋春星状态略差，没觉得有重病需要常年吃药。

闻兮对医术也钻研过几年，还会仙法，知道宋春星确实病了，是心病，乃至影响身体。

可病因从何而起呢。

宋春星说起过往，眼里小小亮了一下：“那会我卖布可厉害了，一年有六个月都是第一名呢。”

“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说完垂头，拽自己的衣服，又开始有那种拘谨不自在，脚尖点地，无法抑制地想走。

闻兮看着她，难过得发了会呆，无奈道：“之前，陆宥桦和孙荀发生冲突的事，我们被引导认为那是发生在八月二十号的诗会，而怨念展示的顺序是宴席、诗会和宝物丢失三件事，我们也就忽略了第一次宝物运送的事，那才是一切怨念的源头。”

“如今，才发觉，顾好是那会到的黔中。”

“有了前车之鉴，还是没拐过弯，果然啊，我只有两把刷子。”

何知书和宋春星忧伤的看着她。

闻兮又熟练开口给队友鼓劲：“虽然我只有两把刷子，但有你们两个，加起来我们有六把刷子，加上宋春星的幸运，成功走到了这里，说明什么？潜力无穷未来可期！加油，我们很快就能帮十个人解脱了！”

宋春星和何知书，还没惆怅完，就被安慰好了。

已经傍晚，三人抄近道拐进小巷去河边，看捕快们问询情况。

谁也没有问宋春星在躲什么，宋春星自己也没说，三人边走边啃着在小巷里买的烤红薯，面上都若无其事只是沾了点糊糊的样子。

捕快们说问了一天了，时间太久，路过的人太多，只得了几个可能名字，需要去验证，明天还得接着问。

闻兮拿过名字看了一眼，没有头绪，拿银子让人先去吃晚饭。

连阳寻过来的时候，确认旁边站着的就是宋春星，面上挤出和煦笑容，走了过去，远远就亲切唤道：“小星星！”

三人同时一僵，每人心思各异，转过身来看向学子打扮的二十五左右的人。刚才还浩浩荡荡一堆人里的。

宋春星勉强笑了笑，非常怪异。

闻兮头回有脸色裂开的感觉，后悔不已。

连阳彬彬有礼鞠躬：“在下连阳，贡院学子，见过各位。”

何知书道：“哦，天子门生，失敬。”

连阳再次鞠躬：“不敢当，学圣人之道，为国为民，乃吾之本分。”

“……”

连阳看向宋春星，笑道：“我和宋春星是朋友，刚刚看到你们在街边，还以为看错了，故来寻她。小星星，这两位是你认识的新朋友吗？”

宋春星为难道：“不熟，不是朋友。”

这么直白生疏划清界限，连阳连忙道：“抱歉，我朋友不惯与人相处，时常闹些尴尬，请你们别见怪。”

何知书抱臂似笑非笑：“我不觉得宋春星不会与人相处，我也没觉得尴尬，我是仵作，她一点都不怕，跟我玩得很好。”

连阳白皙的脸色更白了：“啊，你是、仵作啊，额失敬失敬，为、为亡者伸冤，功德无量。”

宋春星上前一步道：“我没事，你们学院不是还有事吗？别耽搁了。我待会就回家了。”许是觉得不够，又补了一句，“不用担心。”

连阳深深看了她一眼。

何知书笑道：“不像朋友，倒像是定了婚约。”

“没有！”

“不是！”

两人同时否认，显得更加有鬼。

宋春星脸色难堪想要走了，连阳也小心看三人反应。

捕快们吃了饭出来继续问访，看她们还没走，还有些不自在为难的样子，当即快步走来。

三个女捕快横到闻兮等人前面，隔开两方，领头悄悄打量连阳，手按在刀上，请示道：“大人，天色太晚，是否需要护送你们回去？”

闻兮摇头，问怎么没下直。

领头说一是案情要紧，二是事情晚上发生的，晚上接着问的话，说不定会碰到专门晚上出来干活闲逛的人。

闻兮点头：“我明天要出城，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辛苦你们熬夜多忙一会，等案子了结，会安排额外津贴。”

捕快们干劲十足，拱手道：“多谢李大人！”

连阳再次打量这个京城来的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