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舍跟帝君吵了几天,终于勉强达成了约定,想着要和闻兮商议,才发现出了大事。
闻兮被定住三天了。
李暄和也已经跑路三天了。
月白舍着急忙慌赶过来,惊骇吼道:“什么情况!!!”
闻兮揉揉肩膀,语气平淡:“就是你看到的情况。”
月白舍掐自己,他这个马上要隐退江湖的人,这劫难有点过于多了吧。
“我说山上这几天怎么有些安静,你们又闷声干大事!”
闻兮倒是还能笑出来:“李暄和,很有意思一个人。”
月白舍徘徊踱步,惊异不已:“不是,她从哪学的,再说我们加了七八道封印啊,全给挑了?”
闻兮赞叹点头:“是呢,封印全掀了,我们要反省自己,什么水平这是。”
月白舍脸都气白了,半天道:“她连辰穹鸢的心法都能悟透,何况我们这小小封印呢。哼,还得是我师父,隔一千来年随便教了两招,就这么炸裂。”
月白舍心态很好,败给门下弟子不算什么,何况是得了师父辰穹鸢绝学的弟子。甚至越想越有点得意。
说回正事,帝君要给闻兮封神。
闻兮心不在焉,说事情该做的做,名号有什么好封的,不封。
月白舍顿了顿,一边为辰穹鸢高兴,一边又为两个弟子头疼,十分割裂地又去和帝君出尔反尔吵架了。
当长辈的就是这样,以前多权威,等孩子大了,就多卑微,说话不管用由不得你了,要受孩子制约的。
比长大孩子更恐怖的,是某人长大的同时,迟来的叛逆期也来了。
两者加起来,月白舍每天都要掐人中。
闻兮躺久了有些疲累,靠门上醒神,发呆了半晌,感觉到丝丝缕缕的气息,扭头看。
林间小路上,一团青雾,忽隐忽现,飘飘荡荡,进三步退一步,飘到面前时还裹着竹林酒香。
闻兮伸出手。
那青雾落在掌心,又跳起,一头撞到闻兮肩头,化出人形。
“……”闻兮低头看,还能看到发红的眼睛,觉得心疼,又有点生气,还有点想笑,只好揽着虚影,仰天长叹。
这山路十八弯的幺蛾子。
李暄和够能折腾的啊!
好事。能折腾,说明有活力。
这段时间把渠县事情办好,闻兮便独自下山游历了,三个月后,落到一座叫黔中的大城。
进去后在街上游荡,打算先寻个落脚处,一路观察当地风土人情,看形形色色的人潮从身边走过,前后看到五家客栈,有豪华有低调,但没有想去的。
那为什么这座城吸引她呢?抱胳膊站在十字街头,四面八方都是人,迎面走来一个浑浑噩噩躲躲闪闪的三十多岁的妇人,样貌憔悴,眼睛散发精光。
等她走过去,闻兮回头看了看,知道她颓丧下面压着座火山,随时能爆发,相当危险。
回过头来,凝神倾听,在一堆新鲜正宗、讨价还价中,终于听到赔钱、闹鬼、出人命的话。
她溜达过去。
只见巷中一座大宅子门前,一人拖家带口在那骂,孩子哭哭啼啼似乎见到了什么东西,门里戴帽子的中年人着急忙慌解释,最后,不甘不愿给了钱,人拖着全家边骂边走了,中年人蹲门口叹气。
闻兮道:“这是凶宅啊?”
中年人当即火了,站起来撸袖子,见是姑娘,硬生生憋住了,放下袖子,礼貌道:“姑娘,话不能乱说啊。”
闻兮随手招了招,门里透出的凉气跟大冬天似的,这还不是凶宅?随口道:“我住两天。价钱嘛,便宜点。”
中年人顿时喜出望外:“你不怕啊,不是,三个月起租,三两银子一个月,我这就回去拿租房契约你签一下。”
闻兮看着中年人,原来是租赁行牙人,白白净净的,她认真道:“我是修道之人,这凶宅怨气深重,收你五十两摆平这件事。”
中年人眼里的喜悦顿时无影无踪。
最后咬牙谈了十两银子,事成后结账。
这宅子有三进院落,原来是某富贵人家闲暇小住的地方,精心安排了青砖黛瓦小桥,花草树木山石,层次错落,恰似一幅静谧优雅的流动画卷。
院中大片翠竹,青松,芭蕉树,能看出主人颇有风雅。还有一处房子放了很多诗书和桌子,像是经常在这里举办诗会。
就是处处透露恍惚不真切的感觉,旭日当空下也阴气森森。
院子里有个大池塘,往里瞧了瞧,黑咕隆咚,半天没有一条鱼经过。
闻兮外出买了点东西和饭团回来,厅堂有大圆桌,不过她没去,而是坐在廊下,就着春风不急不躁吃着。
眼睛偶尔看看天空,大多时候无神盯着前方,仿佛前面站着一只什么人,在陪着她吃饭。
前面当然什么人都没有,只一团发白的青雾,在旁边呢,眨眼又飘到右边,比这里的怨气还要惨淡。
这是李暄和的记忆,人家藏到竹林里,被收竹子的人一刀砍了,飘飘荡荡回云渺找闻兮。
飘了一会化出人形,打量起这个院子。
面色古怪,似有无数吐槽要说。但是,不会说话,只得憋红了脸。
闻兮吃了饭,稍微收拾院落,打水洗漱,找了间卧房,闭眼睡觉。要尊重怨气的作息习惯,准备半夜起来见面。
李暄和也老实变回青雾,找了个桌子蹲着。
闻兮睡得很沉,三更时分也没醒,还是隐约听到铃铛声,有人来喊,才迷迷瞪瞪睁开眼。
屋里不知被谁点了灯,昏惨惨的。床边站了一个八岁男孩,唇红齿白,玉团如雪,只有眼睛黑漆漆的,像没有底的黑洞。
细碎铃铛声是他脖子上的金锁发出来的。
他摇晃闻兮的胳膊,咧嘴笑:“小姐姐小姐姐,起来吃饭了。”
一丝悲凉涌上心头,闻兮坐起来,想摸摸他的头,这时又跑进来一个七岁女娃。
清脆铃铛声,红色小裙子飘起来,流苏坠子荡漾,一骨碌爬上床,歪坐在对面,眼睛同样黑,咧开小嘴微笑:“小姐姐,吃饭了。”
她脖子上也有一把带铃铛的金锁,和小男孩的样式不同。
父母给小孩打造长命锁,都是祈求平安长大。可惜……
看面相两人不是兄妹,在诡异恐怖氛围中,闻兮难得涌起愤怒,是怎样的祸事让两个孩子也……闻兮叹气,下床,携了俩娃,去往饭堂。
走廊院子也被好心人点起灯,不用摸黑,俩小孩蹦蹦跶跶,在夜深人静的走廊弄出回音,
前面已经传来嬉笑招呼碗筷碰撞声,闻兮猜测这可能是一家子遇难,等到了饭堂,大圆桌坐满了人,加上俩孩子,得有九个人,她还是很震惊的。
更惊讶的是,这九个人,五个男的四个女的,看年纪,外貌,衣着,姿态,不像一家人。
饭桌上的人同时转头看她,眼神让人发毛,静默一瞬后,扬起笑脸,招呼她入座。小女娃冰凉的手拽着闻兮,撒娇似的要推她上桌。
闻兮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要在桌上看到可怕的东西,出乎意料的是,居然都是热腾腾的饭菜,样式精致,莫名诱人。
只是气味怪很怪。
等坐下后,居然又走来第十个人,一个五十多岁的婆婆,端着一大盆热汤菜,仿佛带着慈祥的假笑面具,闻兮心又提起来。
还好,红通通的只是水煮肉片好像。
菜齐了,所有人却没动,齐齐看看闻兮,招呼她先吃。
闻兮看了眼饭菜,又看了眼各位脸上的假笑和眼里的黑洞,心想这些人外表无伤,起码现在还没展示出来,这里又出现了吃饭场景,莫非这些人殒命是因为中毒?
她打量饭菜,每道都很名贵,不过,这里人多,各有喜好,而且红油水煮肉片小孩也吃不了,那么能确保每人都吃的,就只有清淡鲜美的汤羹了。
闻兮舀了一碗,谨慎品尝。
其他人见状也开始动筷子,一时又热闹起来。闻兮没吃出毒药,便继续观看,确实不是每道菜都吃的,最后上场的水煮肉片似乎是压轴菜,却没几人吃。
闻兮想了想,捞起一块,放在碟子里检查。
那穿透皮囊的冰冷视线又齐聚过来。
闻兮愣了愣,看了眼肉片,红汤裹着白肉,有点透,纹路还有点特别,她没见过,也许是罕见名贵的菜。
她把筷子放下,那些目光就散了。
奇怪。
闻兮决定主动,问道:“可否告知我你们是谁?”
问出姓名,知晓前尘往事,查明白不肯离开的缘由,帮助了结,好送走这些念头。
这个问题让这十人脸上出现了一丝伤感,虽然转瞬即逝,闻兮还是捕捉到了。
从闻兮左手边的小女娃开始,声音软软的:“我叫顾好,姐姐可以叫我好好。”
小男孩快速看了眼对面的女子,小声道:“许晃。”
五十多岁的婆婆眼睛盯着一道青菜,低声道:“朴漓斋。”闻兮看到她手指上布满老茧和细小伤口,还有做饭留下的油渍。
她旁边男子约三十多岁,是这里穿着最华丽的人,也是最放松的人,身材肥胖,大吃大喝,仿佛饭菜很好吃。那水煮肉片他吃了,吃得最多,一点都不怕辣。
闻兮多看了他两眼。听他说自己叫蔡倾辞。
接着是那位看着有四十岁,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叫赵家顺。
闻兮掐了自己一把,免得被执念卷进去。可是听到现在,五个人,五个姓,没有丝毫关联。
赵家顺补充了一句:“这是我家院子。”
闻兮精神一震:“你平时住这吗,怎么被租出去了?”
赵家顺移开目光:“家里有其他人呗。”
人死了,这院子不住了,家人里把它往外租,很正常。
李暄和把自己封起来了,留下来的是一团记忆,黔中凶宅这篇是闻兮视角,是她愿意封神的契机。七万字左右,写完了。人物比较多,凶宅里有十个。
富商,蔡倾辞
做饭婆婆,朴漓斋
小女孩,顾好
房主,赵家顺
才女,赛彧
书吏,陆宥桦
镖局老板,部长舟
镖局伙计,许辛澜
小男孩,许晃
女工,孙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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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黔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