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飞霜降 第10章 云渺（九）

说到这里，廖常安转头平复心情，才接着说下去。

中毒后，廖常安晕了过去，被一群人吵醒，发现自己还没死，官衙来人在收尸调查情况，廖常安作为杀了朋友的人，被指认抓起来。但后来也没查出什么，尸体全烧了，廖常安找机会跑了。

“有两年我都神志不清，一直躲在山里养伤……其实至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只留下这个疤，越来越深，我，应该也快死了。”

拉上衣袖，露出那抓痕，长长三道，深色狰狞，像淤泥，缠绕了整只手臂。

掌门问：“那天有不寻常事情发生吗。饭菜，水，酒，有没有受伤？”

廖常安愣住：“我们是一起吃饭的，那只有……我朋友打猎捉鱼，好像膝盖磨破了。”

话音刚落，掌门从廖常安伤痕里引毒，施法回溯，正好看到廖常安忽略的情景：

那个朋友从河里上岸，脚滑了一下，磕到岸边小石头。他没当回事，举着鱼和廖常安说差点又跑了。余光里，那块小石头动了一下，悄悄溜进水里。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仔细看：“那石头是活的？是它有毒吗？”

在场人都没见过，紧跟着看，直到官衙来人那天，仵作验尸觉得不对，说有毒会传染，尸体被很快抬到一起，搭起茅草树枝。

廖常安被押着，目光呆滞混沌看着这一切，这时又看到那石头了，几个衙役捡石头压在茅草上防止乱飞，其中就有那一块。

它被压在最下面，浇上油，燃烧时候，发出怪异叫声。旁人还都以为是诈尸，很惊悚地后退。很快，都烧成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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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常安脸色发白：“所以，就是这个像石块的东西？”

掌门道：“看样子是如此。但我还不知道这个是什么妖兽，外形像石头，没有四肢眼睛嘴巴，却能让人发狂发疯的，没见过，也没听过。”

其他弟子想了想，似乎也没在书里看过。

廖常安当即道：“我要回去看看，万一还有，其他人被伤到不好。”

“行，这个圈可以捉妖，注意别下水，有任何事都要回来告诉我们。另外你的毒被引出来了，疤痕会慢慢消退的。”

廖常安惊异：“我不用死了？”

“暂时是这样。”

廖常安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看到掌门将引出的毒装到小瓶里，再三感谢，拿了法器，立刻出发去小渔村。

接下来目光聚焦在王宇梵身上。他已经被解禁放开了。

这个杀了自家和邻居家的人，是否能说出不一样的真相，如果不能，云渺要把他抓起来的。

王宇梵垂下眼眸，捏了下衣角，道：“我有一个朋友，他，他父母对他不好，但对他哥哥挺好，对他小侄子更好。打骂就算了，还不论是非，他要离家出走，又骂他白眼狼，不孝顺，不晓得为家里做贡献。哥哥本来对他挺好的，也变了个人，兄弟二人势同水火，跟仇人似的。我……我那朋友终于受不了，跑了。”

等半年后，他才知道，跑的第二天，家里和左右邻居被洗劫一空，人也全死了。他追查许久，才找到那伙贼人，逼问出实情。

贼人说在小镇找有钱人好几天了，他家里有点钱，正好家里还总是争吵，心不齐，有漏洞，就被盯上了。

等他跑了后，那伙贼杀人抢劫放火，罪名自然而然落到他头上，他们则全身而退拿钱逍遥。

王宇梵说完，脸色难堪：“其实不是我朋友，就是我自己。那些人不是我杀的。”

掌门道：“你已经报仇，有其他问题吗？”

王宇梵皱眉抬起眼，沉默了一会，不解道：“我看那公孙右和公孙葛，虽是本家，并不是亲兄弟，却能在公孙葛出事后，力排众议，为他奔走。为什么亲生的父母兄弟，却这样对待家人？”

这……，这是一个古今中外，被控诉者都抱怨说是小题大做但对提起者来说实在是一个沉重话题的、问题。

掌门沉吟片刻，道：“血缘和感情不能完全划等号，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幸。你再用十年去纠结质问，也得不到平静。你心里有答案，只是答案残忍你不愿接受。”

没有安慰，直白冷血。

王宇梵微微一震，忽然也没有太难受。

“至于另一个问题，倒是需要认真解决，有关你往后余生五十年。”

王宇梵认真聆听。

掌门只是送了一把剑出来：“石头有石头的力量，水有水的力量。这是云渺仙剑，力量非凡，送给你，记得保护好自己。”

然后掌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躬身让出地方。

被让到前面的李暄和有些呆滞：干什么要？

她去看掌门，掌门说：“打，这次要拼尽全力。”

“？”刚送人家宝剑，就又要打架？

可是掌门不给她解惑。眼睛还避开了。李暄和瞬间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了。

要搁以前她早去问闻兮了，可现在……

王宇梵还在等她。

闻兮其实也在等她。

李暄和没办法，只好凑到闻兮那，小声问什么意思？

闻兮憋着笑，像是故意的，攀在她耳边如此这般说了。

语气亲昵，还捏了下她的耳垂。

这种亲密的感觉让人恍惚，李暄和小心转头看闻兮，就看到闻兮眼里的笑意，带着包容。

李暄和心梗，飞速移开目光，说知道了。

扫了眼大堂，李暄和挑了个八人大圆桌，一掌撬开桌面，在削铁如泥的灵力作用下打了把木剑，握住剑柄，甩掉木渣，顺便将楼劈了一遭。

“出招吧。”

月白舍刚拿钱赔了桌子，见状又拿张银票赔楼，笑脸还挂得住。

王宇梵也有一瞬迷茫，谈话好好的，怎么还要开打。不过他不惧挑战，当即出剑，身法奇快，交手威力巨大，旁人只能退避三尺。

数十招后，来往变慢，能看清王宇梵稍退一步，借力将一半房屋正好震碎。

之后两人缠斗到街上。

这会知道出去打了。

掌门继续拿钱放柜台上，屋里就剩他胳膊下压着的还完好的柜台。

木剑对仙剑，还是稍微不太巧的，灵力过盛会裂开，王宇梵势头正猛，李暄和也没有收力，半条路的石板被掀起斩块，旁边几户人家的外墙窗户也挂了寸深剑痕，屋顶瓦片落地脆响。

酒旗翻飞落地。掌门笑容隐去。

各自拼尽全力，王宇梵渐落下风。

王宇梵不敢相信，这人比了两场有严重消耗，可还有强劲灵力，一把木剑将人压制至此！

可他手里这是云渺掌门给的，确为宝剑，王宇梵咬牙，不愿服输，勉力挑去，忽而，被木剑点中剑心。

宝剑从中间断了。

月白舍倒吸冷气。

来不及震惊叹息，就看到木剑不停顿地朝眉心刺来，王宇梵下意识拿出小银铲挡击，顺利躲开。

衣衫浸湿，心有余悸！

用自己的宝器习惯许多，王宇梵惊奇地发现自己还能支撑下去，并逐渐占据上风。

王雨梵猛下狠手，想找回场面，又有些恼怒，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在耍花招，故意放水。这简直是耻辱！不由得拿铲尖撞过去，也想断了她的木剑！

李暄和按指示，要试探王雨梵的极限，看人尚有余力，故而没放水，手上加了一成力。

在几次撞击下，木剑有了一丝裂痕，王雨梵奋力继续，却遭遇了更强力道，被震得虎口发麻几乎要脱手，死命握紧再战，想避免被李暄和一剑要挑开，可紧接着对面出手卷着掌风袭来。

王雨梵头回这样狼狈，顾忌不上，只能倾力出掌。

殊死一搏对掌，衣袂飘飘，青丝扬落，李暄和退了几步，另外半间屋子也被扫了干净。

墙塌露出后院，还有两桌客人呆滞无言。

刹那间李暄和明白了，原来如此，收招：“你的本相，更强一些。”

王宇梵还在余震中，垂眸看明黄衣裙，掀起眼帘：“你是说我女相更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