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 第6章 约会

冰冷的虚空乱流撕扯着林启的感知，时间与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他感觉自己像一片被卷入风暴的叶子，在光怪陆离的色彩碎片和震耳欲聋的时空咆哮中翻滚。唯一真实的，是紧握在手中的相位枪，以及胸口那枚来自陈南山博士、正散发着微弱温热的白色晶体。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从乱流中“吐”了出来。

他重重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惯性让他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全身的骨头像是散架了一般疼痛，防护服多处破损，露出下面擦伤渗血的皮肤。他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相对正常的空气——这里虽然依旧冰冷，带着金属和机油的味道，但至少没有那令人心智混乱的虚空低语。

他挣扎着半跪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维护通道或设备间都要宏伟。穹顶高耸，由粗壮的金属支架支撑，远处隐约可见庞大的、停止运行的机械结构，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在零星几盏应急灯投下的惨淡光柱中飞舞。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地下工厂或仓库，寂静得可怕。

他成功逃离了“深渊”核心区，但显然，时空乱流将他抛到了基地更深处，或者……某个相连的、未知的附属区域。

胸口的温热提醒了他此行的目的。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白色晶体——“净火”协议的数据核心。它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浑圆，触手温润，内部仿佛有液态的光芒在缓缓流动。这就是关闭所有锚点，让地球从“收割者”的修剪名单上消失的关键。

但如何启动它？陈博士只说了“插入任何一个主要‘锚点’的控制核心”。可“锚点”在哪里？它们必然被管理局严密封锁，可能遍布全球。

他需要信息，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研究这枚晶体，并规划下一步行动。这个废弃的巨大空间，暂时提供了喘息之机。

他选定一个方向，借着阴影和大型设备的掩护，向前摸索。脚下的金属网格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绝对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他在一堆废弃的集装箱后面，发现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小型工作站。控制台蒙着厚厚的灰尘，但能源指示灯居然还微弱地亮着，说明有独立的备用电源。这简直是个奇迹。

他清理出一块地方，将便携终端连接到控制台的一个可用接口上。终端在逃离过程中有些损伤，但基本功能尚存。他首先尝试扫描周围环境，绘制粗略地图，并探测可能的出口和威胁。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将白色晶体靠近终端的一个通用接口。出乎意料，晶体并未像普通数据存储设备那样需要物理连接，在靠近接口的瞬间，终端屏幕便自动亮起，复杂的、从未见过的符号和能量流图开始快速滚动。

【识别：净火协议载体（休眠状态）】

【检测到兼容接口…正在尝试建立低功耗连接…】

【连接成功。启动引导界面？Y/N】

林启选择了“Y”。

屏幕上的信息流稳定下来，呈现出相对简洁的界面。没有复杂的操作指令，只有几行文字和一个不断闪烁的光标：

【协议状态：休眠】

【激活条件：需同时接入三个及以上主要‘锚点’控制核心，并输入正确的共振频率密钥。】

【当前检测到可用‘锚点’数量：0】

【密钥状态：未载入。】

密钥！陈博士提到过，密钥在他的潜意识里，被保护着。看来，仅仅拿到“净火”核心还不够，必须得到那个密钥才能启动它。

就在这时，终端屏幕的边缘突然闪烁起红色的警告标志，同时，他佩戴的简易扫描器也发出了轻微的震动。

有东西在靠近！不是人类的生命信号，能量特征……与“聆听者”类似，但似乎更加……隐蔽，更像一个潜行的猎手。

林启立刻切断与晶体的连接，将其紧紧攥在手心，迅速关闭终端屏幕，闪身躲到工作站后方一堆粗大的线缆后面。他屏住呼吸，将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

那是一种极其轻微的、几乎与背景噪音融为一体的低频震动。一个暗影，如同液体般从远处一台巨型机械的底座下“流”了出来。它的外形比“聆听者”更加纤细，几乎贴着地面移动，外壳是纯粹的哑光黑色，头部只有一个单一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光学传感器，如同黑暗中独眼的毒蛇。

它似乎在巡逻，或者说……在搜寻。幽蓝的独眼缓缓扫视着周围，包括林启藏身的方向。

林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东西给他的感觉，比“聆听者”更加危险，更加专注于猎杀。是因为他携带了“净火”核心，还是因为之前的骚动引来了更高级别的清除单位？

独眼构造体在距离工作站约二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幽蓝的光芒锁定了他藏身的线缆堆。它发现了！

没有警告，没有迟疑，独眼构造体瞬间加速，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直扑而来！同时，它那幽蓝的独眼射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高频能量脉冲，不是攻击□□，而是直接针对林启手中的白色晶体！

它们的目标是“净火”核心！

林启在对方发动攻击的瞬间也已行动。他没有试图用相位枪反击——对方的速度太快，能量攻击也可能损坏晶体。他猛地向侧后方翻滚，同时从腰间取下最后一枚高爆音震弹，看也不看地向后甩去！

轰！

巨响和冲击波在封闭空间内被放大，震耳欲聋。爆炸暂时扰乱了独眼构造体的传感器，也掀起了漫天灰尘。

林启利用这短暂的遮蔽，头也不回地冲向地图上显示的、位于这个巨大仓库另一端的一个疑似通风管道出口。他不能在这里缠斗，必须立刻离开！

独眼构造体发出一种尖锐的、不同于“聆听者”嗡鸣的嘶嘶声，瞬间穿透烟尘，紧追不舍。它的速度极快，四肢（如果那能称为四肢的话）在金属地板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林启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在废弃的机械丛林间 zigzag 奔跑，利用障碍物阻挡对方的直线追击和能量脉冲射击。一道道无形的脉冲擦着他的身体掠过，击中身后的设备，爆开一团团电火花。

距离通风口还有五十米！三十米！

独眼构造体似乎失去了耐心，它猛地跃起，跳过一堆障碍，幽蓝的独眼再次亮起，这一次能量聚集得更加耀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启前方不远处，一堆看似随意堆积的金属箱突然“活”了过来！箱体表面打开，露出里面隐藏的、老式的自动哨戒机枪！

哒哒哒哒——！

灼热的金属弹幕如同泼水般射向空中的独眼构造体！这显然是这个废弃仓库旧有的防御系统，不知为何被触发了！

独眼构造体在空中无法闪避，瞬间被数十发大口径子弹击中！哑光黑色的外壳上爆开一连串火花，它发出一声更加尖锐刺耳的嘶鸣，被打得偏离了轨迹，重重撞在旁边的支架上，摔落在地，幽蓝的独眼闪烁不定，似乎受到了重创。

林启来不及惊讶这突如其来的援助，抓住机会，一个箭步冲到了通风管道口，用工具迅速撬开格栅，钻了进去，然后将格栅勉强复位。

管道内一片漆黑，他不敢停留，沿着管道向前爬行。身后，仓库里传来了更多自动武器开火的声音，以及独眼构造体那不甘的嘶鸣。

他暂时安全了。但新的问题接踵而至：那个废弃仓库为何会有隐藏的防御系统？是针对所有入侵者，还是……专门针对那种独眼构造体？这背后是否还有父亲，或者其他势力留下的伏笔？

而最重要的，陈南山博士保护的“密钥”，该如何获取？“净火”协议，又该如何启动？

在黑暗的管道中，林启握紧了手中的白色晶体，感受着它传来的微弱温热，仿佛握着一线微弱的、却承载着整个世界重量的希望。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他已经没有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