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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双惊讶的眼中充满了喜色,他看着白刃,忽然间热泪盈眶。
“我……还活着?”
断双握着他的手疯狂点头,白刃看了一眼窗外的天光,撑手想要坐起来,他好累,累的像是被人在他心上狠狠踩了一脚,让他喘不过气来。
透窗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抬手挡了挡,季由很快赶了进来,手中还端着刚刚熬好的粥。白色的清粥泛着腾腾的热气,他呆在原地,但也只是一瞬,他就疾步走到了白刃的榻前。
苏卿雪这几日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她又说不上来,只是听染月说,皋吾易主了。
如此,白刃,他也算是大仇得报了吧。
她看着那副挂在眼前的画,缓缓的抚了上去,她大概是要一辈子藏在这深宫里了吧,此生,应该都要在这里了,只是,苦了染月了。
染月刚刚洗好衣服,宋些荑今日送来了一些布匹,说是春日到了,早些做些薄点的衣服备着也好。
染月看着那布匹,爱不释手,她坐在院子里,静静的等着,她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一如她这十年一样,活的没有一点意义。
“染月,快吃。”
苏卿雪撑着手看她,染月拿起筷子,笑着给苏卿雪夹了口菜。苏卿雪微微一笑,盯着染月看个不停。
染月懵懂的抬起头。
“公主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苏卿雪摇摇头,也拿起筷子夹了几口,她今日吃的不多,更多的时间,是在看着染月吃。
“公主快吃,你再不吃要凉了。等你吃完,我就去给你做几身新衣裳,孑安侯送来的料子,摸着很好呢!”
苏卿雪看着染月将自己的碗堆成小山丘,忍不住想要落泪,她终于也要失去这个人了,她也不想,可她不能那么自私。
没有人想要跟个落魄的主子,如果可以,这个公主,她也不想当。
可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这是上天最大的悲悯。
“染月,这个拿着。”苏卿雪撩起腕间的衣物,将那镯子取了下来,那是苏卿陌给她的东西,她思量了许久,可能她全身上下,也只有这么一件贵重的东西了。
镯子在她跃下阁楼时,摔出了裂痕,如今看着,已然没有了原来的精致。
她依稀记得,风声呼啸,白刃拦腰将她接着,可也只是一瞬,衣物就从中间断开,她就落了下去。
“公主这是何意?我怎么能拿这种东西,这是竹柔公主送你的,你不能随便就这样送出去。”
“不是随便,染月,十余年了,谢谢你,你拿着它,离开吧。”
染月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好好的为什么要让她离开,难道公主是想……
“为什么?”
“你不能和我一起困在这里,这宫墙,困的人喘不过气来,你在这里,会误了一生的。你拿着这个,做什么都好。染月,我想自由,可我做不到,这笼子,我一个人就好了。”
苏卿雪说着落下泪来,她低着头,抹了眼泪强笑着,染月看着她眼中闪光的晶莹,将递来的东西推了回去。
“公主,你让我去哪儿呢?这么多年,我已经把你当成我的家人了。”
苏卿雪望着她,指间用力的发紧,她不能心软,不能!
染月,你何尝又不是我的家人呢?
她破了笑,偏过头去。
“等孑安侯来,我亲自同他说,你收拾收拾吧。”
说罢便起身走了,她不敢回头,不敢,她咬着牙,一如当初对白刃一般,没有心就没有心吧。
世人说的多了,她哪里有时间一一在意。
宋些荑进来是在夜深时,苏卿雪已经等在院中了,他推门就能看到她站在那里,孤独的不像话。
白色的发丝被风吹起,她戴了斗篷,遮住那发红的眼睛。
“孑安侯,带染月走吧。”
“不能!”
“?!”
“竹柔不允许,你要是不习惯洗华宫,我可以带你去薇岚别院,但染月不能离开你,她不放心。”
宋些荑根本没来得及让她多想,直接生生的掐断了她这样的念头,苏卿雪顿在那里,许久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没事我就回去了,你这十年的财物竹柔还在查,如今两国止戈,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公主,夜里寒冷,还是早些进屋吧。”
“侯爷!”染月忽然跪地扯住了他的衣衫,他看着地上泪眼汪汪的人。
“何事?”
“公主这几日身体抱恙,能不能请个郎中来看看?她不让我说,她怕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要赶我走的,侯爷,我今天说出来,是真的不能再拖了。”
“身体抱恙?你不早说!”
“侯爷……”
“知道了。”宋些荑扯了衣角,抬步离开,他沉着脸,似乎是生气了。
苏卿雪看着离开的身影,又盯着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的染月。
“不是说好了不告诉他的吗?染月……”
“公主,对不起。”
苏卿雪一语不发的进了屋子,她整个人有气无力的,活像被人抽了骨头。
“这是……喜脉啊……”
苏卿陌听着郎中的话,瞬间呆在了原地,喜脉?
白刃的!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苏卿雪,苏卿雪躺在榻上,帷幕厚厚的垂下来,叫人看不清里面的脸面。
“你再诊一次,不要错了。”
“回公主,确实是喜脉。”
苏卿陌脸上毫无喜色,宋些荑在一旁看着她,站在身后将失魂的人扶了一把。
公主府的小道灯火通明,那郎中提了药匣,在护卫的护送下悄然离开了。
苏卿雪躺在榻上,睡的死沉,苏卿陌掀开帷幕,静静的看着她。
“姐姐……”
苏卿雪醒的时候马车已经在路上了,她听着车轴碾过地面的声音,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她掀了帘子,发现前面还有趟车架。
这是……去羌北的路?
“停下!”
车夫回头看了她一眼,朝着前面喊到:“公主,人醒了——”
“停!”苏卿陌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车马停了下来,她走了过来,钻进了苏卿雪的车架中。
车架一路往前行走,苏卿陌看着她,给她递了吃的过去。
“皇姐,你怀了。”
“?”
“喜脉。”
“喜脉?!”苏卿雪呆住,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她看着自己的肚子,宽大的衣衫遮的完全看不出来,她……
“皇姐,我擅作主张,将你送走,洗华宫终归还是不适合你,我已经在羌北为你寻好了院子,以后你就在那里,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还有你以前父皇给你的钱财,我已经查到了,也一一给你要了回来,就在后面的车架中,皇姐,你要好好的,有事传信于我,等他出生了,你就有真正的家人了。”
真正的家人?
苏卿雪嚼着嘴里的糕点,一句话也没说,她好像在想什么,但好像又没想通。
苏卿雪看着陌生的院子,迟迟不愿进去,院子前没有梅花树,院子里也和薇岚别院天差地别。
“竹柔,我想……”
“怎么了?”
“薇岚别院,可以吗?”
苏卿陌顿了顿,最后点了点头,薇岚别院本就偏僻,经此一遭,那里又成了不详之地,鲜少有人靠近,或许,那里对她来说,更安全一些。
“不用搬了,掉头,回别院。”
染月刚还为这院子发愁,听到要去薇岚别院,脸上立马浮现出笑容,她将搬下来的东西又搬了上去,这里离薇岚别院并不远,也就五里的距离。
马车不一会儿便到了,院子破烂不堪,苏卿陌看着嘎吱响的木门,心里像是被人插了根倒刺。
“皇姐,要不还是回去吧。”
“谢了,我就待在这里吧,兜兜转转,我还是回来了。”
苏卿雪留恋的走过院中的每一处,门外的草染了浅绿,她站在那梅树下,看着那条小道,仿佛一切都还只是昨天。
他踏马而来,说:“我来娶你。”
风在她耳旁穿过,染月敲打着木门,将院中的东西修了修,苏卿陌看着所有的东西安置好才离开。
苏卿雪站在门口,看着那条路上的人,她一人骑马而去,将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她。
车夫,马车,钱财……
“护好别院,有事加急!”
“是,公主!”
苏卿陌冲她微微一笑,她是公主,还有很多事等她处理,自然不能留在这里陪她叙旧。
只是以后,没有人会来了,薇岚公主已经死了不是吗?
往后,苍山负雪,都只剩下他们这些已经“死去”的人了。
染月整日兴高采烈的缝缝补补,不见她人的时候,那一定是躲在屋子里裁衣服去了,大人的小孩的,夏天的冬天的,她都在做。
苏卿雪学着做了些菜,染月挑着灯绣了好多帕子,几个车夫约着出去打猎,顺便去斛州城卖些银子回来。
“回来喽!今日加餐!”狂野的车夫一身泥土气,手中提着两只肥大的兔子。
染月接过他手中的兔子,苏卿雪端了屋里的包子出来,一群人围在院中,好不热闹。
“公主,这薇岚别院也没什么不好啊!距离斛州城近,今日我几个还喝了点小酒,花了点银子,公主不会怪……”
“你都喝酒了,孩子出生了怎么办?攒钱!攒钱懂不懂!”
染月出来毫不客气的训了他们几个一顿,苏卿雪笑着。
她躺在榻上,日日看着那幅画像。
遮影去了云京一趟,空手而归。
“画像不见了。”
“不见了?”
遮影点了点头,他看着现在苟延残喘的白刃,他戴着一顶面具,收拾着自己的包袱。
“去哪儿?”
“找人。”
“你还记着她,她都已经死了!”
季由提着一捆药草进来,看见白刃忽然收拾的人模人样,不免有些惊奇。
“这是……”
“他要走!”遮影的一句话就打碎了季由的梦幻,他将药草放在桌子上,意味深长的的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