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首批预赛战队的宣传照已经出来了,各家战队评论区的粉丝都是岁月静好,或夸或调侃,唯独Ghost战队的微博底下沸反盈天,快撕上天了。
Ghost官方微博也不过是个刚注册没两天的新人账号,下面的转评已经超过2w条了,有三分之二都是骂打野位,初萤的。
起因是某个账号不知何用意,将初萤的宣传图搬到许容之Flame的个人超话,虽然秒删了,但直接引爆了粉丝的怒火。
所有人避之若浼的陈年往事,就这样被极不体面的搬到了台面上。
许容之刷着微博看粉丝言之凿凿,把自己和初萤的那点纠葛,一条条按照时间线列出来辟谣,不由捏了捏眉心,被迫陷入了尘封许久的回忆。
那会儿比现在要凉快些,已经是秋天了,南京的路面逐渐出现落黄的梧桐。
新生战队GMO急需拿第二冠证明自己,全队挺进了季中赛国内小组决赛,再赢一场就可以飞往韩国争夺奖杯。
比赛前几天,接了一个电话后的许容之却发疯似的,连夜开了200多公里的车回了上海。
“确定了…瑞士FOT出价1800万买她,据说昨天已经签合同了。”
俞峰想拦他,没拦住,一听是关于初萤的事,得了他赛前一定赶回来的保证,便只能随他去。
没办法,当时GMO全队上下,不,是联盟一半以上的战队都知道,圈内电竞标杆,高素质的贵公子选手,但凡遇上和初萤有关的事情,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还不算最出格的事。
许容之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刺骨的风扑来,直接吹凉了全身的血液。
他想质问,想发火,想不顾一切的闹一场,但等初萤开门时,许容之只是拎着菜径直走向厨房,不放葱蒜,不放辣,极熟练的做了一桌她爱吃的菜,
他没说,她也就没问,两个人一言不发的坐下吃饭,沉默里酝酿着难以言语的较量。
许容之紧盯着她,常凝着疏离和冷淡的眼眸泛着血丝,眼底除了疲惫还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卑微:“好吃吗?好吃回来再给你做。”
这已经是他说过最越界的话了。
她知道他的消息一向最灵通,但装作没听懂话里的含义,。
食不知味的初萤啪的放下筷子,微扬下巴,白净的脸有一股倔意:“难吃,不吃了,以后也不想吃了。”
许容之打破了他多年的教养,直接挑明女孩回避的话题,嗓音低哑干涩,近乎是低声下气了:“别走好不好,给我点时间,我会解决。”
初萤眼中浮现与外表的煞气,没有半分留念:“不可能。我不是咽得下这口气的人。”
她一如既往的高傲如此锋利,毫不留情的打破了许容之的奢望。
许容之感觉很不好,可能开车太久了,可能熬夜太费精力了,耳边轰鸣着,头晕目眩无法思考,恍惚从干裂的嘴唇间吐出两个字:“还我。”
“什么?”
他压下眼底的酸涩,声音微微发抖,“不好吃……那你还我……”
初萤扭头避开他震颤的瞳孔,神色冷漠决绝。
那天两人不欢而散,许容之在天亮前赶回了南京,一下车就倒地不起,发起了高烧;等他从韩国回来时,初萤已经登上了飞往瑞士的航班,二人从此再无交集。
第二天,山林道上,车窗外雾朦朦胧胧的还没散去,初萤看了发晕,索性偏过头闭目养神起来。
昨晚她睡的不好,微博上乌烟瘴气来骂初萤什么的都有,她却只记得这些人牵扯出来的旧事,昨夜梦里又经历了一遭。
要不是许容之,她好像真的不会接触电竞这个职业,更不用说在万众瞩目的赛场上打游戏。
初萤回想以前的日子,自己真挺像喷子常会骂的那种人的。
下水道的老鼠,阴沟里的臭虫,终年在不见天光的房间里抱着电脑度日,无必要不会接触现实生活。
17岁的初萤还是一位英雄联盟的代练,客户群体就是上不去分的人,什么分段她都接,什么位置她都接触一点,但主要还是玩打野,因为高胜率高评分好评满满。
只不过没人知道她是女生,她跟着一个小工作室接单,单子都是老板分配,她只管打游戏,昏天暗地的打。
这样的生活本没有波澜的,直到她炸单的时候,恰好遇上了打小号水直播时长的许容之,许容之手滑选了个辅助猫咪,结果被同队的射手追着骂,正好撞到她的枪口上。
憋了一股火气的初萤,当着许容之直播间一百多万粉丝的面,直接把那ad喷挂机了,还带许容之赢了比赛。
然后…….然后许容之的直播间就被封了,被她骂封的。
她凭一己之力把许容之送上了第二天的电竞榜热搜,此后两人轨迹就开始莫名纠缠,一直到三年前,哦不一年半以前。
司机打着哈欠,时不时从后视镜里奇怪的打量后排的女孩。女孩束了个马尾,看着年纪不大,上了车却不看手机也不说话,就这么老神在在的抱着手静坐。
最奇怪的是哪有人这么早,早上五点!上山来墓园的。
道路是越开越偏,时不时还有团雾,又一次打量时,女孩恰好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瞳孔直直与他对上,吓他一个激灵。
司机打着哈哈避开视线:“姑娘,你这么早一个人上山啊,胆子挺大的呀。”
初萤语气凉凉:“你敢一个人载我,不也挺胆大吗。”
司机有点瘆得慌,悻悻的不再接话,一脚油门车飙了出去,硬是把车程缩短了一半。
工作日来墓园的人少,大清早的就更少了,守陵员听到刹车声还以为听错了,睡眼朦胧的开门,见一个小姑娘清凌凌站在那,愣了。
“你是……哎姑娘,是你呐!好几年没看你来了吧?啊…这回还是不进去啊…害!那你往里头站站吧,风小些。”
这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守陵员也看了十几年的墓园子了,什么养的人都见过,唯独这小女孩古怪!不知道里面住的是她什么人,若说不上心,从前几乎是每个月都要来,若说上心呢,每次来了又都不进去!跟忌讳什么似的,也说不上来。
雾凝了几重终于落雨了,初萤从山里回来时已天光大明,就是总感觉衣服带着潮气,沉沉的,拽的人怎么也松快不起来。
胃也疼。
初萤的脚步停在酒店早餐厅前,眉心拧作一团,里面只有几剩个工作人员在收拾打扫。
她有点泄气,蜷下身子等胃里那阵要命绞痛过去了,站起来又是铮铮娘子军。
不痛快,很不痛快。
初萤无法忍受这种比胃痛更难以忍受的憋闷感,她感觉自己必须要找个口子发泄出来,必须要做点什么,才不会在这种情绪中沉溺下去。
尤其这里是中国,她已经回来了,这里本来也有属于她的东西,超出那些条条框框束缚的。
酒店的走廊铺着地毯,走在上面又轻又软,戴着鸭舌帽的女生敲开一扇房门,帽下一张瓜子脸又小又尖,披散的头发随意搭在肩上,脖颈间的皮肤白皙细腻。
“早上好,你起了吗?”
男人毫不犹豫的关门,
初萤早有预料,眼疾手快的卡着门缝,又乖又巧的赔笑:“说错了,我问我的猫,开心起了吗。”
许容之脸上带着晨起的不耐,看到来人面色更是差到极点,十分烦躁:“丢了。”又要摔门。
“喵——”
猫叫十分应景,一只德文卷毛不紧不慢的从门缝里挤出来绕着初萤蹭,尽显亲热。
哟,养成大卡车了。
初萤轻咳一声,笑的更甜,凑近男人歪了歪头,眼底是浑然天成的无辜:“丢了啊,那这是哪位?你有别的猫了?”
男人与她拉开距离,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有种山雨欲来的阴沉。
初萤看到许容之冷漠无情的样子被打破,心里就畅快,她见好就收,撸完猫就走,来去格外潇洒:“拜拜啦,辛苦你再照顾一段时间。”
身后的门摔得格外用力太近,初萤耸耸肩,刚到拐弯口就撞上了一群人
“哇塞萤姐好巧!在这里遇到你!”
GMO其余众人包括原萤:“好浮夸的演技…….”
Ripping挤眉弄眼:“萤姐,好久不见,你怎么越来越漂……啊不是,你是来找队长的吗?”
初萤摆摆手:“不是,来看猫”
哦~看猫需要两个人凑这么近看~
大家眉飞色舞,满脸我懂我懂的表情。
初萤完全没有偷情被抓包的紧张,从从容容离开了:“我先走啦,晚上见。”
她的背影带过一阵香风,Ripping脸红了好一会才懵懵懂懂回神:“啊….啊??她啥意思啊??”
三水受不了自己队友没出息的样子,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笨!今晚抽签酒会啊!”
“哦哦哦哦哦”
不光是他,其余人这才想起,初萤这次可是作为同级战队来跟他们一起参加比赛的,16支队伍通过抽签决定赛程,争夺进入1/4决赛的名额,他们说不定还有真可能成为对手!
“妈唉”
想到这个可能性,Ripping就起鸡皮疙瘩。
虽然以前也和萤姐打过不少游戏,正式对上那还是头一回啊!
他又兴奋又紧张,浑然没有意识到重头是酒会。
三水和大嘴对视了一眼,一齐摇头。
啧啧啧,抽签酒会,一年一度的电竞盛会!到时候到场的老电竞人,哪个不是对当年初萤的名号如雷贯耳的?再加上她今天完全不避嫌的架势......
有好戏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