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一定就是他了。”
维塞尔的伞向周倾斜,他对着周伸出手,“可否接受我的邀请,与我同往呢?这位小姐。”
一只苍白的手落在了维塞尔的掌心,他合拢手掌,触摸到了周清瘦的筋骨。
因为阴沉潮湿的天气,开放日来比赛特人的并不多,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护工在院门口徘徊。
由于维塞尔捐款三万法郎的特殊地位,他们得到了院长的特别接待。
这位在精神病学届具有极高地位的约瑟院长有着富态的身躯和光秃的头顶,维塞尔觉得他向自己跑来的姿态很有趣,就像个在不停呱呱叫的青蛙。
院长一把握住了维塞尔的手,“侯爵的到来是所有病人的福祉。”
维塞尔客套地谦虚道:“约瑟先生,我不过是为他们做了一点小事,比起你们这些奋斗在前线的人,我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约瑟院长的自尊心在一番寒暄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的三层下巴抬起,笑眯眯地问维塞尔:“这位遮面的美丽女士是?她一定是位非比寻常的美人吧!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贝利亚先生你。”
看到约瑟院长探寻的视线,维塞尔轻轻抓住周的胳膊,将他往自己身后放,脸上的笑意也随之减淡,“随意打听一位淑女可不是件好事。”
约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对维塞尔道歉:“真是抱歉,请你原谅我的失礼。”
维塞尔面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了,“你......”
周扯了下维塞尔的袖子,对他摇了摇头,指尖在他的掌心快速滑动。
维塞尔会意,重新对约瑟院长扬起笑脸,“没关系,约瑟。还是让人带我们去看看病区吧,这样我们才能更加了解比赛特需要什么。”
约瑟院长重重吸气,接着眼眶通红,“愿上帝保佑你们,我发誓比赛特医院会永远记得两位的恩情。”
他吩咐候在门外的护工去叫人,对着两人一幅泫然欲泣的嘴脸。
一个穿着白褂的男人很快来到了院长办公室,他的眼皮耸拉着,眼底有两团浓重的青色,皮肤苍白,似乎连续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约瑟殷勤地向两人介绍:“杰克医生是我们最好的医生,他手上的病人康复率最高。”
维塞尔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揽着周的肩膀,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这位杰克是不是很像个幽灵?”
周偏过头,抬起下巴,厚重面纱下的眼睛不满地看着维塞尔。维塞尔似有所感,对着周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周确定自己被挑衅了,在两人紧靠的亲密表象之下,他的左手死死地掐住了维塞尔的后腰。
“请跟我来,两位。”杰克医生眼中并没有对金主的谄媚,径直朝外走去。
维塞尔趁机捉住了周作乱的左手,周想抽出手,却被更紧地握住,他对周笑得灿烂,蔚蓝的眼中仿佛有水波荡漾,“走吧,亲爱的。”
周面纱下的嘴抿紧,心脏也因恼怒而快速跳动。
从院长办公室离开,杰克带着两人来到了病区,高高的铁栅栏竖着尖刺,将病人们严丝合缝地关着,放风的病人们都眼神呆滞。
杰克将厚重的铁门打开,浓厚的消毒水味迅速袭来,与之相伴的是时隐时现的哀嚎和诅咒。
“我没有什么可以跟两位介绍的,精神病院也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杰克医生举起手中的病历本,“两位,请跟我来。”
周上次来比赛特医院还是两年前,那时他作为一个病人,被拘束衣拷在不见天日的床上。
而现在,重新回到这该死的地方,周毫无意外地发现,这里并没有任何改变。
病房的铁门被撞得哐哐作响,一只手紧紧抓着探视窗口上的栅栏条,锐利的尖叫响起,“放我离开,我根本没病,都是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陷害我!”
“不好意思,两位,这些病人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杰克瞟了两人一眼,随即对护士下令道:“两针鸦片汀。”
两人跟着杰克继续往上一层而去,哀嚎声逐渐弱了下去,杰克解释道:“这一层的病人主要接受新式疗法,比起传统的水疗,新疗法会让他们更快的镇静下来,也能更快的出院。”
维塞尔发出好奇的疑问,“是给更大剂量的鸦片汀吗?”
杰克发出一声冷笑,语气里有着对贵族们无知的轻蔑,“鸦片汀只不过是普通的镇静剂,我用的是划时代的疗法,我直接治疗他们大脑生病的部分。”
周突然出声问道:“是直接对大脑进行脑叶手术?”
他的声音清冷和缓,听起来就像个高傲的贵族小姐,杰克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像你这样的贵妇人也会对医学这么了解。”
杰克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的声音也不再那么死气沉沉,反而显出一种异样的兴奋,“两位,请跟我来。”
杰克直接带两人来到了最顶层的手术室,他打开门,邀请两人进入他的“天堂”。
他开始向两人介绍起那些所谓的手术器械,表情几乎如痴如醉,但从客观角度评价,周和维塞尔都觉得他的那些器械跟刑具没什么差别。
“只要用这个。”杰克医生对着两人举起一根长长的锥状物,朝着空气刺去,“很轻易就能在人的脑袋上开个洞......”
“呕。”周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干呕。
维塞尔立刻关照地扶住周的腰,眉头皱起,像个关心妻子的丈夫那样低头问询,“怎么了?亲爱的。”
周被他甜腻的关心恶心到了,又发出一声报复心的呕声,“我有点头晕,想下去休息一会儿。”
维塞尔立刻贴心地接上,“回马车上坐一会儿好吗?等我解决完这边的事,我们一起回家。”
周顺从地点了点头,这正是他的目的所在。
两人目送周消失在门口,维塞尔转过头,双掌一拍,发出清脆的响声,“杰克先生,请继续介绍吧。”
周缓缓朝着楼下走去,步履摇晃,整个人看起来非常不舒服,有眼尖的护工注意到了她,立刻迎了上去。
“女士,请问你是不舒服吗?”护工关切地问道。
周面纱下的嘴角轻轻勾起,声音听起来柔软又脆弱,“是的,能麻烦你带我去侧门吗?我的马车停在那里。”
柔软的身体依靠过来,这位老实的护工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只好小心翼翼地扶住周的肩膀,两人慢慢朝侧门走去。
他偷偷看了这位尊贵的女士一眼,但厚重的面纱让他完全看不清周的脸,只能看到下颚一点若隐若现的弧度。
他暗暗想,“这一定是位非常美丽的小姐。”
侧门果然停了一辆马车,周提着裙摆上了马车,主动邀请护工上来坐坐,“非常感谢你先生,上来休息一会儿吧。”
护工晕头转向地上了马车,过了一刻钟后,他下了车,帽子下的面孔却换成了另一幅。
负责病区的护工们身上都带着病房钥匙,周摸出303号房间的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好久不见,奥诺雷伯爵。”
奥诺雷被拘束衣紧紧绑着,完全无法动弹,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个声音,“我记得你,你是雷蒙德最喜欢的那个混血小杂种。”
“怎么了,雷蒙德让你来问我,每个月都来这么一遭,他不嫌累,老子还嫌累呢。”
周几步走到奥诺雷面前,低下头,“伯爵先生,我这次主要是为了给你带来新消息,自从你离开费舍尔家后,加斯顿和卡洛琳的生活就糟糕起来了。”
“现在加斯顿已经被关在禁闭室了,卡洛琳的未来也一片灰暗呢。”
奥诺雷愤怒地瞪大双眼,“该死的雷蒙德,那是他亲生的孩子。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外来者......”
“好了,上校。”周无情地打断了他,“你知道的,如果公爵真心地爱自己的孩子的话,我就不会出现了。”
“你找我来干什么?”奥诺雷喘着粗气,拘束衣下的身体开始挣扎,“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
“卡洛琳现在在我那里,她会在一个月后社交出道,到时候她就能摆脱费舍尔家了。”周道。
奥诺雷安静了下来,听着周继续说。
“我会给你一个离开比赛特的契机,我们都想报复,这是我发给你的邀请函。”周对着奥诺雷行了一个脱帽礼,“我的时间并不多,先行告退。”
“如果你仍有怒火不灭,来雷恩街136号找我。”
周说完便离开了房间,他的视线随之投向走廊尽头,那里还有一间房,是他曾经待过的地方。
奇怪的是,这间房并未上锁,也并无人居住。周推门而入,除了积累了一层薄灰外,房间中的一切仍保持着他当初居住的模样。
周感到一阵恶寒,除了那个人,他想不到谁会这样做。
他神色警惕地迈入房间,检查一番后,十分确定公爵又把这里当做了某种纪念品。
最后周拉开了衣柜的门,散乱的信件赫然躺在柜底,他看见了信封上的西尔薇夫人收。
他急匆匆地抓起里面的信,发现全是西尔薇夫人的来信和自己的去信。
周冷着一张脸,被愚弄的愤怒升腾,他感觉胸口有火在烧。
明天为了补榜单字数,应该会有两更或者一更六千字
让我们说处坏事都是谁干的,没错,公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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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比赛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