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731星球,
00:12。
盘根错节的房屋破败拥挤,肮脏杂乱的胡同里,一只通身白羽的双头鸽在十字路口处的枯树上空盘旋。
它扑棱着翅膀,旋即落在漆黑的枝干上,灰色圆溜的眼球向下看去,俯视着泥土上贪婪啃食树根的火蚁。
‘砰!’
子弹划破黑夜,破空声在巷子里响起,树上的双头鸽受了惊,扑腾几下翅膀飞向天边高挂的残月,引来枝叶簌簌作响。
“虫屎……”赫尔险险避开射来的子弹,腹部却还是传来火辣辣的疼。
他低头一看,枪弹擦过的地方正迅速向外洇开,染红了那小片衣料。寄生虫低骂一声,捂住渗血的伤口转身扎进一条幽深的胡同里。
虫类的嗅觉本就灵敏,这么下去迟早要被抓到……
赫尔拐进又一个岔口,撞见的却是条死胡同,里头堆着老高的垃圾,酸腐的臭味直冲鼻腔。
他低头瞥了眼腹部上的手,掌内的血已经快要滴到地上了,他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赫尔收回视线,抬头再次望向胡同里头足够容纳几个成年虫的垃圾山,一咬牙钻了进去。
半弯残月高挂,薄薄的阴云向其靠拢,最终将其吞吃入腹。突然,错杂拥挤的巷子里骤然炸起一声枪响,赫尔凭声判位,发现那群家伙已经离他很近了。
胸腔下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起来,寄生虫浑身紧绷着埋在垃圾堆下,一只手还按在腹部不断往外冒血的伤口上。
接下来,就是赌了。
时间倒回二十分钟前。黑发寄生虫在地下城的园区中,于某间卧室里惊醒。他坐在床头,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查看当下身处的境遇。
目光扫过陌生却又熟悉的陈设,后知后觉的,一个荒谬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
他这是……重生了?
如果说前一秒赫尔还在自我怀疑,那下一秒,门外传来清脆的按键声,接着伴随‘嘀’的解锁提示音,密码门被从外推开。
早已死去多年的亚雌穿着记忆中那件白大褂,背对着他关门进屋。
过于怪诞的画面在眼前上演,赫尔这才不得不接受自己重生了这一事实。
上一世赫尔永久寄生了亚雌,雌虫为了防止他逃跑,便在赫尔体内注入私配的毒液,靠着定期发配的解药把虫囚在身边。
*寄生关系分「临时寄生」和「永久寄生」
PS1.临时寄生两年后会自动消失;永久寄生双方之一死亡则消失
2.寄生者不可同时拥有多个‘永久寄主’,但可同时拥有多个‘临时寄主’
后来亚雌被狂暴期折磨至疯,神经兮兮总觉得有虫要害他,出于某些猜疑,更是极端地杀死了见证那一切的维修师。
*狂暴期:永久寄生后寄主所患症状(类似精神力暴动,但攻击对象仅为寄生者,寄生者死后症状消失)
死去的维修师是养大赫尔的老师傅。
一颗名为仇恨的种子悄然种下,后来又在心底生根发芽,最终结出来的苦果,也以亚雌负责的虫体实验大功告成、满心欢喜地回家和赫尔分享喜悦时,寄生虫亲手将匕首捅进雌虫心脏为终。
他杀了他。
寄主死后身体迅速进入虚弱期,赫尔打开衣柜,里面装有一个事先打晕过去的雌虫。
他寄生了雌虫后逃出园区,直到跑离地下城十几里远才终于放慢脚步,步子踉跄地离开了那个生活十几年的地方……
前世少了虚弱期这一环节,赫尔很容易便趁乱甩开了前来捉拿他的虫。
*虚弱期:所有寄主死后寄生者可独自存活30分钟左右(期间寄生虫处于极度虚弱状态)
如果问从那间卧室醒来后有什么不一样,那便是重生到21岁的身体后,赫尔足足提前七年杀了亚雌。
没有前世运筹帷幄的全盘计划;没有前世老谋深算的长远布局;没有前世深思熟虑的细节筹谋;更没有前世提前备好、必不可少的血包替补。
就连促成这一切的缘由,都只是寄生虫再次见到亚雌时,一时的临时起意。
温热的液体穿过指缝往下流去,赫尔屏住呼吸,尽力无视腹部传来的痛楚。
寄生虫身上还穿着刚重生时的那件睡衣,睡衣左肩的布料被不明液体腐蚀出个洞,连带着下面一小片血肉也成了丑陋的黑色。
不要壳……谁他雌的缺心眼把硫酸扔进来了?
赫尔咬牙,疼得直在心里问候扔硫酸的祖宗。鼻间满是令虫作呕的酸臭,他强压下诈尸的冲动,埋在垃圾堆里安静装死。
堪比鲱鱼罐头的恶臭很好地掩去了寄生虫身上的血味,耳畔的脚步声也愈来愈远。
成功躲过一劫的赫尔却生不出什么乐观的想法。虚弱期让他浑身使不出劲,上方压着的密不透风的垃圾,更是让虫本就不太清晰的脑子雪上加霜。
赫尔两眼冒黑,恍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要挂了。
还是在一颗被奥古斯都帝国遗忘、散发着恶臭的乐色堆里…如此丢壳的死法……
“这重生个蛋啊虫屎……”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寄生虫略带不甘地蠕动苍白的唇瓣,自顾自地呢喃。
浑浊黯淡的凫青色眼睛,瞳孔逐渐涣散,不知是因失血过多,还是生命流逝的缘故,亦或是二者皆有。
星辰万变的历史长河中,在虫族270年的寿命里,寄生虫活不过25岁。圣堂里的圣徒说这是虫神赋予卑贱灵魂的惩戒。
寄生虫不信仰虫神,16岁的赫尔对此更是嗤之以鼻。可实际上,即使是上一世从地下城逃出来后,赫尔也不过才堪堪活到42岁,然后便烂死在远方一片深远的禁林里。
爱咋咋吧。
医学上说虫在濒死时最先丧失的是触觉,然后痛觉逐渐减弱,味觉和嗅觉也同步消失,接着视觉便会模糊起来,最后消失的——是听觉。
耳侧的声音渐渐消退,掌心里的血也冷了下来,视线早已迷糊不清……
突然,后脑上粘成硬绺的黑发被虫攥住,紧接着,原本还趴在垃圾堆里等死的赫尔,脑袋就被虫提了起来。
惨白的月光将蹲在垃圾堆上的军雌拖出一道细长的影子。他金发金眸,米白色的休闲服上,两侧宽松的袖子各带三道醒目的黑杠。
熔金色的眸子锁在赫尔逃跑时敞开的领口,目光最终落在寄生虫的半边锁骨处。
那里盘踞着一圈凫青色虫纹,颜色却比寄生虫眼睛的色调稍微亮些。
“哟,寄生虫。”欠揍的声音在头顶上空响起。
抓着黑发的手骤然松开,下一秒,赫尔只觉胳膊一紧,接着整只虫便被一把从垃圾堆里拽了出来。
混沌如浆的脑子在被抓住的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赫尔试图重新聚焦涣散的瞳孔,他依稀看到了个模糊的身影。
那虫行事古怪,既没给他来上一枪,也没走开,而是蹲在他身前,脚踩垃圾海,嘴里还不知道哝咕着什么。
死胡同里陡然刮来一阵凉风,连带着周遭浑浊的空气都清爽了几分。就在赫尔恍惚的时间里,空中残留的恶臭味倏地被强行驱散,取而代之的是记忆里那股铺天盖地、带着强势侵略感的朗姆酒香。
月光下,金发军雌悠闲地蹲在垃圾堆顶部,带有兽性的熔金竖瞳饶有兴致地打量跟前这只负伤在身、早已失去攻击力的脏污寄生虫。
张扬的金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他皮肤白净,鼻梁高挺,剔透的金眸宛如古老的龙族。此刻一眨不眨地、悠悠盯着赫尔,眼底迸发出渗虫的兴奋。
不多时,络沃维因嘴角勾起一抹狡猾的弧度。他不着痕迹地释放出更多信息素,随即将后颈那块微微凸起的腺体凑到意识模糊的赫尔嘴边。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了点那块凸起,轻佻地引诱这只意识全无的寄生虫:
“来~咬、这儿。”
鼻间的朗姆酒冲地赫尔想打喷嚏,求生本能却让他艰难地张开嘴,继而死死咬上那块腺体……
寄生需要赫尔通过牙齿将‘毒液’注入雌虫腺体。可寄生虫并非远古神话里高贵的血族,他们更没有像吸血鬼那样得天独厚的獠牙。
脆弱的腺体被咬出串血淋淋的牙印,在那层名为防护的外皮遭到破坏的瞬间,齿内早已分泌好的毒液凶猛地注入军雌腺体,丝毫不给未来寄主丁点反悔的机会。
贪婪、狡猾、卑劣,须臾间便凝为实体。他像极了幽深密林中的兽类,浑身只剩融入骨血、深刻在基因里的野蛮。
直到确认口中的猎物没了气息,寄生成功的赫尔才终于松口。沙漏般流逝的生命力渐渐回归,一直紧绷的神经却在此刻应声断裂。
终于,他再也抵挡不住潮水般涌来的晕眩,失血过多的赫尔两眼一闭,彻底昏死过去……
本书中的天伽设定参考了风享云知道在其小说《天伽》中所创作的相关内容,在此特别说明,并非本人原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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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来~咬、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