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王奎粗重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恐惧如同冰水,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血影阁!那是传说中的索命阎罗!他们竟然找上了回春堂,找上了林风!
王奎瘫坐在太师椅上,冷汗涔涔,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后悔了,后悔当初为何要心软收留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惹来这天大的麻烦!但更多的,是对血影阁威胁的恐惧。“鸡犬不留”四个字,像毒蛇一样缠绕在他的心头。
“不行……不行……”他喃喃自语,眼神逐渐变得狠厉而决绝,“不能让他连累我,连累蓉儿,连累回春堂!”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为了自保可以牺牲一切的光芒。必须稳住林风,然后……找个机会,把他交给血影阁的大人!只有这样,回春堂才能平安。
而此刻,后院杂货房内的林风,心同样冷到了极点。王奎的出卖,虽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在生死威胁面前,那点微不足道的收留之恩,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后一丝对回春堂的羁绊,断了。
他眼神冰冷,迅速行动起来。首先,是那张猎弓和仅剩的两支箭矢,被他用破布紧紧捆扎,背在身后。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房间角落几个闲置的麻袋上。
药材!他需要一些东西防身,也需要为可能的逃亡准备些资源。
他悄无声息地溜出杂货房,如同暗夜中的狸猫,熟门熟路地潜入了回春堂的药材库房。库房里弥漫着浓郁复杂的药香。借着从窗纸透入的微弱月光,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一排排药柜。
得益于在回春堂数月的工作,以及如今被黑石能量强化过的感知,他对这些药材的性质了如指掌。
他的动作极快,且目标明确。
金疮药、止血散——必备的疗伤之物,他毫不客气地取了不少。
麻痹藤粉末——取自一种带有神经毒素的藤蔓,少量可致人麻痹,过量则能致命。他小心地用油纸包好。
引兽香碎末——这是猎人偶尔用来引诱特定野兽的香料,气味独特且持久。他取了一小撮,同样小心包裹。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密封的小陶罐上——赤蝎粉。这是一种剧毒之物,沾上伤口会令人剧痛难忍,血流不止,通常是用来以毒攻毒治疗某些恶疮的,寻常绝不轻易动用。
林风没有丝毫犹豫,将这小陶罐也揣入怀中。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鬼魅般退回杂货房,将搜刮来的药材分门别类,妥善藏在身上最隐蔽的地方。整个过程冷静、迅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就在他刚收拾停当,准备思考如何离开时,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带着几分慌乱的脚步声,朝着杂货房而来。
林风眼神一凝,身体瞬间紧绷,悄无声息地挪到门后阴影处,如同蛰伏的猎豹。
“吱呀——”房门被轻轻推开。
王奎那张带着惊惶与强行堆起的讨好笑容的脸,探了进来。他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林……林风啊,还没睡吧?”王奎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的干涩,“我看你最近气色还是不好,特意给你熬了碗安神补气的汤药,你快趁热喝了,好好睡一觉。”
他的眼神闪烁,不敢与林风对视,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房间,似乎在确认林风是否还在。
林风站在阴影里,冷冷地看着他表演,没有出声。
王奎没听到回应,心里更虚了,端着药碗往里走了几步:“林风?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林风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就站在他面前,距离不足三尺。月光透过破窗,照亮了林风半边脸庞,那双眼睛,不再是以往的死寂或隐忍,而是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锐利,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
王奎被这眼神看得心底发毛,手一抖,药碗差点摔在地上。他强笑道:“你……你吓我一跳,快,把药喝了……”
“王老板,”林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这药里,加了什么?”
王奎脸色骤变,支吾道:“没……没什么啊,就是寻常的安神药材……”
“是加了‘**散’,还是别的什么?”林风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戳破了王奎最后的伪装。
王奎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起来,惊恐地看着林风,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王奎色厉内荏地低吼,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我好心给你送药,你竟然……”
“血影阁的人,来找过你了。”林风不再跟他虚与委蛇,直接点破,“你答应他们,要看着我,或者……把我交出去,对吗?”
王奎如遭雷击,浑身剧震,手中的药碗“啪嚓”一声摔在地上,褐色的药汁四溅。他指着林风,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无边的恐惧淹没了他。
林风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最后一点复杂情绪也消散了。他上前一步,逼近王奎。
王奎吓得连连后退,绊在门槛上,一屁股跌坐在地,惊恐地看着林风:“你……你想干什么?别过来!来人啊……”
“嘘——”林风蹲下身,手指竖在唇边,那双冰冷的眼睛近距离盯着王奎,“王老板,你想把血影阁的人引来,现在就把事情闹大吗?”
王奎的呼喊卡在喉咙里,脸色惨白如纸。
“看在这几个月容身之处的份上,我不杀你。”林风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你也记住,今晚你没见过我,也不知道我去了哪里。否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前堂的方向,那里有王奎视若生命的回春堂,和他疼爱的女儿王蓉。
“……否则,血影阁会不会相信你的解释?会不会迁怒于回春堂?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王奎浑身一颤,眼中充满了绝望。林风的话,精准地击中了他的死穴。血影阁行事,宁错杀,不放过!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不知道……”王奎瘫软在地,失魂落魄地喃喃道。
林风不再看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他三个月卑微与挣扎的地方,毫不犹豫地转身,身影融入后院浓重的夜色之中,几个起落,便翻过墙头,消失不见。
夜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王奎独自坐在冰冷的泥地上,看着那摊碎裂的药碗和泼洒的药汁,又看向林风消失的墙头,脸上充满了后怕、悔恨,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
……
离开回春堂,林风没有立刻远遁,而是如同幽灵般在青石镇狭窄昏暗的巷道间穿行。他避开了护卫队巡逻的路线,凭借着增强的感知和对地形的熟悉,悄无声息地朝着镇子西头方向而去。
他需要确认张猎户的情况。张烈是除了王奎父女外,唯一与他有过较多接触,并且可能知晓他一些秘密的人。血影阁既然查到了回春堂,很难说不会查到张猎户头上。
然而,当他接近张烈那间孤零零的木屋时,心猛地沉了下去。
木屋依旧静静地矗立在月光下,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气,以及一种凌厉的能量残留痕迹。屋门虚掩着,门板上有着明显的利器劈砍的痕迹。
林风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靠近,从门缝中向内望去。
屋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药罐碎裂,地上有着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屋后。
张烈不在里面。
是遭遇了不测,还是……已经提前离开了?
林风不敢久留,迅速退开。无论哪种情况,都说明张烈也已经被卷入其中,此地不宜久留。
他必须立刻离开青石镇范围!
就在他转身欲走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小子,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儿啊?”
林风身体骤然僵住,缓缓转身。
只见不远处的阴影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身着暗红衣衫、面带金属面具的身影。他们如同融入黑暗的毒蛇,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杀意和通玄境的灵压,牢牢锁定了他。
正是那晚潜入回春堂的血影阁杀手!
他们,竟然一直埋伏在附近!
为首的杀手,那双透过面具孔洞的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林风,目光最终落在他背后那张用破布包裹的猎弓上,沙哑地笑道:
“黑风涧的味道……还有张烈的弓。看来,我们没找错人。”
“跟我们走一趟吧,小子。‘那位大人’对你的……变化,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