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邂逅倒计时 第23章 23

张梦尧伸手敲了敲开着的办公室门。

“黄老师。”

坐在办公桌前的辅导员抬头：“梦尧，来。把门关上。”

这是一间三人的办公室，此时只有辅导员一个人在。

“把旁边那个转椅推过来。”

张梦尧把椅子推到辅导员的桌边，然后坐了下来：“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你别紧张。最近不是期中考试刚过嘛，我看你考的还不错。”

“嗯，题不是很难，大家分数都挺高的。”

辅导员的电脑屏幕上正是这次考试的成绩汇总：“你的成绩一直都挺好的，我不担心。看来你住在校外，还挺适应的？”

“嗯。主要是我的作息会影响室友，搬到外面更自由点。”

“你和以前的室友关系还好吗？”

“挺好的。有两个不是一个专业的，再没怎么遇到过。和钟盛交流多一点。”

辅导员点点头，把椅子转向张梦尧：“开学的时候，跟大家开了一次班会，我说：虽然我是你们的辅导员，但其实也大不了你们几岁。我们之间，代沟应该没那么大。”

辅导员笑了一声：“你们有什么拿不准的事，或者什么烦恼，甚至是心情不好，都可以来找我聊聊。我在班会上说这些不是跟你们玩笑，这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你明白吗？”

张梦尧看向辅导员镜片后的眼睛，指尖滑过衣摆，点点头：“老师是想问表白墙的那件事吗？”

辅导员叹口气，后背靠着椅背：“你要是想说的话，可以跟我讲讲，我会帮你保密。你要是需要我的帮助，我也可以帮你协调。顾逸，还有那个大一的女生，我可以联系她们。”

张梦尧直言：“老师，我和她们之间没什么矛盾，也没有误会，那些评论完全是造谣。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带节奏的人是谁。”

“嗯，我信你，但是之后我还是会找顾逸再了解一下情况。我主要是担心你们因为这件事钻死胡同，既然是造谣，你自己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大部分同学还是相信你的人品的，网上那些过激评论，你不要过于在意。”

“我原本打算开个班会说说这次期中考试，既然如此，那也顺便讲讲网络暴力和心理疏导。你正常学习生活，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

张梦尧又点点头：“老师不用担心。我没当回事，大部分人就是看个热闹，我知道。”

辅导员似乎是松了口气，然后拍拍张梦尧的肩膀：“那就好，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了。”

“但是，老师。”张梦尧抬眼，“这件事不是莫名其妙变成现在这样的，我也不想莫名其妙就让它过去了。我要找那个带节奏的人，还请老师不要拦着。”

“这……”辅导员又面向张梦尧，“梦尧，这件事我可以帮你在班上澄清一下，我还是希望你和同学之间能友好相处的。”

“老师，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私下报复。我只是想知道是谁。否则，他要是下次还想使出点别的招，我岂不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张梦尧一手按在桌边，语气很平静，“老师，我原本是可以不告诉您我的计划的，告诉您也是表明我的态度：我不会用暴力解决这件事，而且可以随时向您汇报这件事的进展，这件事会一直在您的掌控之内。”

辅导员皱了皱眉，想了片刻，才问：“那找个这个人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尊重学校的决定。”张梦尧停顿一下，接着道，“我也希望学校能给我一个公正的判决。”

辅导员的指尖叩了几下桌面。

事情闹大了，说不定会引来学生家长或社会人士的议论，影响学校的名誉，而他，一定会被学校问责。他确实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张梦尧是一个很懂游戏规则的人，不得不说，这一番话很圆滑得体。

张梦尧给足了他这个辅导员对这件事的安全感和掌控感。

“你一会是不是还有课？”辅导员看了眼时间。

“嗯。”

“这件事，我再想想。你该上课就上课，该休息就休息，先把你自己调整好。”

张梦尧站起身，把椅子放回原位：“谢谢老师。”

刚走出办公室，张梦尧就收到了李图楠的消息。

【吴桐雨联系我了，让我们今天去这个地方商量。】

定位是一个校外付费自习室。

*

吴桐雨请了一周的假，辅导员询问时，她只说生病了，没讲具体情况。

联系完李图楠，吴桐雨直接跟自习室的老板定了一个六人会议室。

下午六点半左右。

张梦尧是第一个来的。

吴桐雨从书里抬头，看了一眼推门进来的张梦尧，然后又低下了头，手里的笔没停。

一道题算了半个小时，也没个结果。

笔尖烦躁地在草稿纸上划了几道，涂掉了全部的计算过程。吴桐雨呼出一口气，把本子翻到空白的一页，换了道题重新开始做。

张梦尧搬了把椅子，在吴桐雨斜对面坐下。

他看了看会议室四周的陈设。

白色长桌，黑板，投影仪，幕布，玻璃墙，顶灯。

最后，他才终于把目光投向吴桐雨。

她面前摆了本高数。

他看到她的笔尖在书上点了几下，接着笔身绕指尖转了一圈。

过了几分钟，张梦尧忍不住皱着眉问：“胳膊怎么了？”

吴桐雨瞟了眼左胳膊，手肘附近并排贴了几块创可贴，有些歪歪扭扭的。

“被树枝划了一道。”

“去医院处理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去？”张梦尧的语气似是带了些责怪。

吴桐雨抬眼，把手里的笔夹在书里，认真回答道：“已经快好了。”

这时，钟盛提着两个塑料袋用肩头顶着门进来，对张梦尧说：“快快快，接一下，累死我了。”

张梦尧起身：“买了什么？”

“饮料啊，还有零食。你们吃晚饭了没？”

“我吃过了。”张梦尧把袋子放桌上。

钟盛一屁股坐在张梦尧刚才的位置，一边用手扇风，一边问：“学妹呢？要不要先去吃点？顾逸和李图楠就在门口那个快餐店。”

吴桐雨看向钟盛，笑了笑：“不用，我不饿。学长叫我吴桐雨就好。”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钟盛，是张梦尧以前的室友。”钟盛站起来去够桌子中央的空调遥控器。

还没按下按钮，遥控器一把被旁边的张梦尧夺了去。

“干嘛？”

张梦尧看了眼吴桐雨。

钟盛恍然，于是转过头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

“没事，学长调低点吧，我带了外套。”吴桐雨转身从书包拿出一件蓝白条的衬衫搭在肩上，“最近是挺热的。”

听到这句，钟盛也不和张梦尧客气，直接抢了遥控器，往低调了两度。

“你们计科的人，是不是都喜欢穿这种格子衬衫啊？我认识好几个人，跟你这件几乎同款。”钟盛搡了张梦尧一把，让他自己再去搬个椅子过来。

格子衬衫当然是刻板印象。

但是事实不重要，钟盛在活跃气氛。

于是吴桐雨看了眼自己的衬衫：“大概吧。我也是随便买的。”

顾逸和李图楠推门进来。

钟盛立马站起来，对她们：“坐这儿吧，我再去搬两把椅子过来。”

钟盛扛着椅子再回来，张梦尧、顾逸和李图楠已经在吴桐雨对面就坐了。

他把椅子就近拖到吴桐雨左边，从袋子里给自己翻了瓶可乐：“你们喝什么自己拿啊，我随便买了几瓶。”

见吴桐雨没动，钟盛以为她不好意思拿，于是直接伸手帮她拿了一瓶：“吴桐雨，只剩茉莉清茶了，喝吗？”

“可以，谢谢。”

张梦尧看了眼摆到吴桐雨手边的茶，忽然起身把自己手里刚拧开的矿泉水和她换了。

吴桐雨疑惑抬眼。

旁边的顾逸也是动作一顿，看向张梦尧。

她记得张梦尧不怎么喜欢喝茶。

钟盛灌了几口可乐，笑着调侃道：“张梦尧，你想喝就自己去买，抢学妹的是几个意思？”

张梦尧下意识就那么伸手了，被钟盛一点，才猛然察觉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突兀。

甚至于，有些暧昧。

张梦尧轻咳一声，对吴桐雨解释道：“茶解药性。”

“学妹生病了吗？”顾逸看向吴桐雨，“要不要紧？”

手边那瓶矿泉水仿佛烫手山芋，吴桐雨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再被张梦尧那么一解释，几人的目光瞬间都投向她。

一时之间，仿佛众矢之的。

吴桐雨觉得更尴尬了。

于是，只得低下头，小声扯谎道：“感冒而已，已经快好了。”

“哦，最近是有些忽冷忽热的，简直一天之内经历四季啊。学妹要注意身体啊。”李图楠道，“遥控器呢？这会议室也太冷了，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他们几人本就是同班，不觉闲聊起来，见话题终于从她身上移开，吴桐雨这才松了口气。

“说正事吧。”李图楠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翻开，上面列了几个名字，“昨天整理了一下，我没和其他人说过这事，但是目击人倒是给其他人讲过。就这几个人，都不是我们班的。这几人有没有给其他人讲过，就不知道了。”

“不过——”李图楠看了眼张梦尧，“张梦尧，你有必要跟我们先解释一下，不然我为什么帮你啊。”

“图楠，我不是跟你讲过了吗？”顾逸道。

“你跟我那是瞎扯，我要听他亲自说。”李图楠抱着胳膊，“吴桐雨无辜被卷进来，应该也有权利知道事情的原委吧。说吧，那天跟你在一起的人到底是谁？她不能现在还完美隐身。”

张梦尧将手肘搭在桌子上，双手十指交叉，抿了抿唇，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他……”

“这不重要。”吴桐雨忽然打断张梦尧，“对于我来说，我只想知道这个带节奏的人是谁。把他揪出来，就够了。我和张梦尧已经分手了，我不需要知道他的事。如果学姐想知道，之后可以私下问。”

吴桐雨声音不大，语速很慢，说话的同时，左手的指尖在纸面上轻轻颤了颤。

几人全部看向她，但是她没有和任何人对视。

“所以，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回到正题吧。”吴桐雨把自己的笔记本推给钟盛，“我没有看到最开始的那条曝光评论，钟盛学长还记得吗？请把记得的内容先写下来。”

张梦尧掀起眼皮——对面，吴桐雨披着一件宽大的衬衫，披着的长发遮住了大半苍白的脸色，左手五指从长袖里探出一个关节用力按在纸面上。

他看不见她的眼睛。

他看不清她。

她就像个套中人，却一次又一次地冲他伸出手。

张梦尧低头闭了闭眼。

她为什么打断他，不让他道出真相。

或者，只需要问，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