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首辅疯魔后 第22章 第 22 章

又修养了几日，谢翎的伤口俨然都已经愈合。既然无恙，他便决定尽早将与母亲商量之事落定。

只是眼前还有一样棘手的问题，李宴天的远亲，这荥阳县的县丞大人，先前并未见过他，即使有李宴天先前书信叮嘱，如今这样贸然递了拜帖过去，也怕是贵人多忘事，终究不能得见。

反复斟酌了一番后，谢翎决意还是走何郎中的门路，请他将代为转交拜帖。虽则何郎中身份不简单，但眼前却不失仔细计较的时候。

可是，无论是直接去拜访，还是要找何郎中，都须得先去一次县中才行。而他虽说已经可以伶俐走动，但要自己驾车，却又是一件为难事情。谢翎想了想，此番还是得请里正帮个忙。

自他回到，已经欠了几次人情，但既然已经欠下了，索性也不怕再多，只要日后能有报偿的时候，一次还清即可。

思量清楚后，谢翎便去了里正家中。

刚进院子，恰巧里正正陪小儿子玩闹，见他过来，立即含笑迎过来，“世侄怎么此时过来了？这几日修养的如何？”

谢翎朝他拱手施礼，温和道：“多谢世叔挂念，已经无恙了。”

里正乐呵呵的看着他，“那就好，那就好。快到屋里坐，我烧了茶水就来。”说着，就要自己去厨下收拾。

谢翎赶忙拦着他，“世叔不必劳动，小侄此番来，是有一事想请世叔帮忙。”

“哦？”里正停下脚看着他，“何事？”

谢翎也不啰嗦废话，直接道：“家中有要事，须得前去拜访此县的县丞大人，可世叔也知道，我如果这身体虽然看着健全，若是要自己驾车，却实在有些承受不住。”

里正顿悟，“好说，前几日便是我驾车去请的那郎中，世侄若有不便，我便再做一次车夫就是了。”说罢，他便急急要推着谢翎往外走，“要去县中，如今这时辰可不算早了，我们必得快快赶路才行。”

谢翎见他神情兴奋，抓住他的手腕阻拦下他的脚步，“世叔莫慌。”

“怎么？”里正侧头看着他，眼中露出疑惑之色，“还有旁的事儿？”

谢翎摇了摇头，“前几日辛苦世叔操劳，晚辈心中已经很是不安，如今这趟差事，还是烦请世叔将家中那个近亲叫来走到即可。”

他只需要能一个驾车的“车夫”，不是一个撑场面壮势力的“里正”。

里正身形一顿，脸色有些僵硬。县丞虽说不是知县，官职不大，却也是实打实的官家之人，寻常轻易不可得见。他本可以借此伺机结交的...

里正神情上没做掩饰，谢翎看的一清二楚，心中自然也知道他梗着什么。

放开了手，谢翎弯腰施了大礼，语气诚恳道，“世叔身为乡长，前番种种照顾，晚辈铭记于心。但今日之事，最多也只是前后跑腿的小事，若又劳动世叔，既是辱没了您，也实在折煞了晚辈。家母若是知道了，定要罚我再跪一次祠堂，骂我目无尊长的。”

这一番话入情入理，说到最后，里正原本僵硬的脸色便渐渐和缓了不少。他顿了片刻，最后强撑出笑说：“那你且在我家中等等，我便去叫我那侄子过来。”

“多谢世叔。”谢翎道了谢，目送里正出了院门。

里正走后，院中一时安静下来。谢翎却察觉有道视线，从方才起就一直钉在自己身上。转身看过去，却又忽的消失不见。

谢翎四处看了一下，终于看到半遮半掩着躲在屋子里的，里正的小儿子。那小子看着只有四五岁年纪，身形豆丁大小，虎头虎脑的，

看着分外可爱。

意识到自己被谢翎发现，那小人急慌慌又往门后躲去。

谢翎忍俊不禁。几步走到那小子跟前，微微俯身直视他的眼睛，含笑问道：“叫什么名字？”

五岁大的孩童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眼中既有好奇又有畏惧，怔怔看了他好久，才怯生生回说：“李...李二。”

谢翎挑眉。里正原本是姓李来着。

见他表情有变，孩童一错不错的看着他，好像看的完全挪不开眼睛一样，“大哥哥，你到我家来做什么？”

谢翎起了逗弄的心思，弯腰捏了捏他的脸，笑说：“到你家来给你做先生，教你读书认字，可好？”

李二茫然的看着他，“认字...阿爹已经教过我了。”

“哦？”谢翎眼中闪过兴味，“你阿爹都教了你什么？可教过你《千字文》怎么念吗？”

“有的”李二认真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故作老成的开始背诵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只是他到底年幼，才背了两句，就开始磕磕巴巴起来。

小小的人儿苦苦思索着下一句，想了半晌，就是想不到后面到底是什么。他一时苦恼起来，包子一样的小脸纠结在一处，眉峰也跟着皱起小小的山峦。他不肯承认自己忘了，还是仰头眼巴巴看着谢翎，却因为紧张，整个人看起来已经变成了一个哭包。

谢翎都他严肃的表情逗笑，一时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李二气的鼓起了小胸脯，昂首瞪着他，葡萄一样漆黑的眼珠滚着泪花，“大哥哥笑话我，大哥哥是大坏蛋！”

谢翎笑的比先前更甚了。好半晌之后，才在李二委屈的目光里停下了笑。

稳了稳气息，谢翎弯腰抱起了李二，压着笑意柔和道：“是我的不是，为了给你赔罪，大哥哥教你背可好？”

李二歪头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星宿列张。”

...

里正把人带回来的时候，正听到屋里传来的朗朗书声。他家的傻小子念完，后头还跟着成年男子清隽的复诵声。

里正听得不禁有些怔愣，直到好长一段《千字文》都背诵完了，他才回过神，带着笑进了屋子，“世侄，人我给你带回来了。”

瞧他态度比方才更加亲和，谢翎大约也猜到他是在屋外驻足听了一会儿。他放下李二，拱手向里正道了谢，转向面容憨厚的壮汉抱拳道，“有劳你了。”

那壮汉咧嘴笑了笑，却也没有旁的话了。

知道这汉子憨厚，谢翎便也不再多言，只对里正说：“只是不只今日是否能转回，劳世叔跟他家中人交代一句。”他又对里正拱手行了个大礼，“还有晚辈家中，家慈毕竟惯于后宅之事，不便于外头走动，那丫鬟也还年幼，我若几日回不来，便又要有劳世叔看顾了。”

里正冲他摆了摆手，满口应承的痛快，“你只管去，若有事我自会照应。”

谢翎又道了谢，领着汉子回了家中。

汉子去套车，谢翎则去后院向谢母交代些旁的事。

谢母将他送到门口，眼中一直压着心疼，还有几分依依不舍，“你心意已定，我便不阻拦你了，早去早回。”她本来不赞同儿子没修养几日就又要操劳，只是儿子实在态度坚定，她才不得不同意。

“母亲放心，最多三日，我便会回来。”谢翎宽慰了母亲，在汉子套好车之后，利索的上了车。

...

一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到了荥阳县中。

谢翎求学时到过荥阳县中，只是毕竟天长日久，县中已与往常大不相同，驾车的汉子不善言辞，过了城门，谢翎便自己下车问了路，又绕了几回弯儿，终于找到何郎中所说的药斋。

药斋与他所想截然不同，并不开在热闹的街巷里，反倒是在一处偏远些的宅院中。只是虽然偏远，但门前却车马如织。

命壮汉将马车停在稍远点的弄堂里看顾，谢翎在大门前驻足看了一会儿用隶书书写的“药斋”二字的牌匾，而后迈步进了药斋。

进去后他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套三进的院子，外头看着简单，内里却另有乾坤。

过了影壁便是正院，院中干净简洁，一眼看过去，倒像个普通宅院，不像个医馆应有的样子。

谢翎环视了一圈后收回视线，闲庭信步，不疾不徐的往正房走。

再走没多远，便看见足有五间厢房合而为一间的正房。房檐高大，屋脊上的瑞兽蹲了一排，檐脚高高翘起。

正房敞着门，有一位不知是药童还是伙计的弱冠少年站在门口处。见着他，立即迎过来朝他拱手作揖客气道：“代我家掌柜问候公子万安，敢问您，是寻医问诊，还是看方子拿药？”

谢翎停在门口负手而立，朝里头扫视了一圈。只见正房中足够容下上百人的大厅里，左右两边鳞次栉比的放置着二十多个药材的柜子，每个柜子都打得足有两人高。十几个药童穿梭其中，井然有序的抓取药材，抓好了就麻利的放在最前面的案桌上。

将药柜与里间隔开的，是一连错落摆放的几盏屏风。上头是苏绣花样绣着的，几副不同画师画出的深山中药童摘药图。

在店中逡巡了好大一圈，却只看到药柜，并没有看到看诊的郎中，也没看到其他来求医的病人，谢翎便知，只怕正房里头更有洞天，靠他自己找，恐怕一时是找不到的，便问药童道：“这里可有一位何郎中？”

年方十四五岁的药童上下打量他一眼，疑惑道：“敢问公子是？”眼前的青年容貌昳丽出尘，周身气度虽然不似寻常，却一身粗布衣衫，看起来很是违和，不像富贵之人的常穿的衣料。

而且筋骨明显比常人羸弱些，但他既不抓药也不寻医，开口只找何郎中。药童不禁心中起疑，看着谢翎，眼底渐渐透出几分防备之意。

一时口舌解释繁琐，谢翎也不想再浪费时辰，垂眸看着药童客气道：“劳驾，烦请借你这里的笔墨一用。”

药童眼神古怪的又扫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带着一头雾水转身去取笔墨。他走后，谢翎也并未往里走动。只驻足在门口，看着里头的药童们忙碌。

药香混合着扑鼻而来，谢翎挺直脊背站着，看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几个药柜子，心中默默衡量。

药材生长周期不一，有长有短。母亲既要把侍弄药材当营生，他便不能只想着以此打发时间，须得好好合算，当做正经的生意经营才是。挑选些时日短的药材先种下一些来，待日后门路熟悉了，再多找些其他药材品类。

只是谢翎并未看过多少医书，对药材知之不多。究竟哪些药材生长的时辰短，取用快，他心中到底有些含糊。

没等谢翎理清楚，药童便将笔墨都取了来，放在离谢翎最近的案桌上，对他客气道：“公子，请。”

“多谢。”谢翎客气还礼。自己磨了墨，挥笔将那日何郎中开的药方子一字不落写了下来。

那药童一直未走动，从始至终在旁边看着他、余光瞥见他落笔沉稳，字迹冷峻飘逸，眼中不由露出更加惊讶之色。

果真字如其人，眼前人衣着虽然寻常，字迹却实在锦绣不凡，倒比他的姿容更引人侧目。果然不是常人，是个腹中自有乾坤的。

谢翎将笔墨吹干，递给一错不错紧盯着自己的药童，“有劳你替我将这方子交给何郎中，他便知道我来了。”

药童回过神，伸手接过方子又扫了几眼，又将谢翎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干脆道：“请公子在此处稍候，小童去去就来。”

谢翎轻笑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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