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首辅疯魔后 第13章 第 13 章

谢翎又问了一些琐事，里正心有小算盘，自然知无不答。谢翎大约了解些乡间杂事，又在里正家里用过午饭，便带着母亲回谢宅。

回去时那位霸占谢宅的同族堂伯已经将东西搬得差不多，不知从哪里弄了辆驴车来，将一家子的箱笼都归置上去了，他屋里的娘子抱着自家小儿子靠着车，瑟缩着肩膀，脸上透出委屈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自己则苦大仇深的跟车夫理论些什么。

看那样子，俨然是要钱的意思。

车夫神色间尽是隐忍之态，手贴在腰间已经攥紧了刀把，额角隐隐生出青筋来。或许是初到陌生之地不愿多惹事，也怕谢翎为难，便一直没有拔出刀来。

两人推推搡搡的，眼看着就要动手打起来。

谢翎搀着谢母本来走的很慢。远远看见这情景，谢母不由推着谢翎焦急道：“快去拦着他们些。”他们母子刚刚回乡，那族亲再挑衅下去，车夫若安耐不住动手伤人，也实在是件麻烦事。

“母亲别急”谢母嘴里安慰着谢母，视线却钉在族亲脸上，抬眸间，眼尾极快滑过一抹锋利寒光，“堂伯只是想多要些银子罢了，给他也无妨。”

谢母叹了口气。世事艰辛，才刚回来就碰上这样的事，往后他们母子二人过日子，还不知道要碰上多少坎坷。

谢翎拍了拍谢母的手权作安慰，加快脚步朝二人走去。

他的伤口并没有好全，这猛一走动，牵引之下，伤处极快传来一股撕裂感。谢翎忍着疼痛，端着风淡云轻的姿态走近二人，“堂伯急些什么，时辰还早，不若在家中用过午饭再走？”

听见他的声音，正在互相推搡的两人纷纷扭过头。车夫明显松了口气，被他称作堂伯的族亲脸色却更加狰狞，冲着谢翎走过来，嘴里炸呼呼的没好气道：“东西我都归置好了，你快些结钱来，咱们两家也算两清了！”

两清？谢翎轻轻瞟了不远处的驴车一眼，心底不由冷笑。霸占谢家祖宅不算，临走几乎也把宅子里的物件都搬空了。如此“两清”他倒是头一次见。

谢翎不理他，反而转头温声问车夫：“怎么不见环儿？”

车夫瞪了族亲一眼，冲谢翎恭敬抱拳道：“那丫头年纪小面子嫩，我怕动起手来伤了她，便叫她先进去收拾了。”

谢翎颔首，看也不看族亲一眼，语气随意的仿佛打发一个叫花子，“数了三百文给他。”

“一两银子！”那族亲恶狠狠打断谢翎，撸起胳膊就要抵过来，“我忙里忙外收拾半晌，又是替你家打扫庭院，车马费也花了不少，才三百文就想打发我？没门！”

此刻乡邻都散尽了，他看着谢翎再无帮手，索性趁势讹诈。

谢翎还未说什么，车夫已经有些情急，挺起胸膛就要冲上来较劲。谢翎抬手拦着车夫，回视族亲，眉眼间一派冷肃，“若我不出，堂伯打算如何？”

族亲轻蔑一笑，撑着身子跃上马车，靠着车壁环臂无赖道：“我能如何？无非是就此赖上你们罢了。反正我有的是时间耗着，就看你们有没有时间了。”他打定主意赖下去，便一下躺倒过去，嘴里还不住念叨说：“你若麻利些拿出银子就算了，若是不答应，就看咱们谁耗得过谁！”

谢翎唇角绷直，默默注视着被他称为“堂伯”的汉子。

车夫以为他束手无策，凑近他耳语道：“大人，可要小的...”话虽未说尽，可话中之意不言而喻。只要谢翎点头，把这人拖下去打一顿，对他而言轻而易举，不是什么为难事。

谢翎摇了摇头，否定了车夫的建议，“不必着急。”

人拖下来自然容易，之后呢？两人再打斗一番？即便此刻打服了这人又如何，依着他贪婪无耻的性格，等车夫走后，往后必然还有再来纠缠的时候。

这样无休无止的麻烦，必须他自己想办法一次性解决，要让这人以后只要见了他谢翎，就自发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敢找上门来才行。

思忖稍许，谢翎定下心思，对着耍赖的族亲朗笑道：“不过是散碎银子罢了，堂伯不必如此咄咄相逼。看在同族的份上，您现在若好好起来说话，我自会将银子如数交给堂伯。”

族亲咧嘴轻嗤，扶着车壁晃晃悠悠坐了起来，“知道世侄你有钱，早些如此不就好了，还省得咱们两个磨嘴皮子。”

他吊起眼睛睨着谢翎，躬着脊背，懒散中带着一股无耻至极的笃定，伸手便冲谢翎道：“拿来吧，你早些给我，我也好早些归家去。”

“这就给。”谢翎冲他轻笑，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扬手将车夫腰间的刀抽出，狠狠扎在了他的大腿上！

不止是车夫，就连被扎中的族亲，也是迟钝片刻才被痛感激的反应过来。他目眦欲裂，瞪着谢翎嘶声怒吼道：“小杂碎，你敢伤我！”

“谢大人！”车夫也没想到谢翎会如此果断，脸色紧跟着一变。

远处倚着箱子的母子二人见地上已经滴答淌血，立时尖叫着想要冲过来。

谢翎递给一个眼神，车夫会意，几步过去拦住了那母子二人。

而这厢，谢翎把刀子又往里扎了寸许后，凑近族亲威胁道：“她们若再叫下去，这刀子我会扎的更深。”

汉子已经疼得满头大汗，听罢他这话，扭头想也不想就对着那边的母子二人大叫道：“闭嘴！别过来！”

谢翎对他的识相很满意，稍稍松了些力度，半真半假道：“此地的知府投在我昔日同窗门下，如今我那同窗可是朝中正三品的官员。想必堂伯也听过‘官官相护’之说，我虽然不在朝堂，但还有几分薄面同窗薄面，稍微动些关系，叫他闭嘴不言并不是难事，堂伯不必想着借他之手报复我。”

男人瞪着谢翎，眼神如同没抢到猎物尸*体的秃鹫一般阴狠。

谢翎微微一笑，手上又用猛力，看着男人吃痛却闷声不敢言的表情淡然道：“堂伯若觉得委屈，想报官也无妨，荥阳县的县丞是我京中好友的远亲，回来之前好友特意写了书信给他，嘱咐他照看我们母子二人。”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之前李宴天交给自己的玉佩，甩手抛给车夫，冲他使了个眼色道：“这是信物，县丞大人一看便知，你代我去请他过来。”

车夫心领神会，抬脚就要离开。那母子二人看见车夫抬脚，已然吓得瘫倒在地。

族亲不知内里，一看他当真能把人叫过来，便慌忙阻拦道：“别！”他疼的龇牙，却还不敢露的太明显，还要撑着干笑对谢翎讨好道：“贤侄，看在同族的份上，你饶了我这次，往后我必然离你远远的，再不敢过来打扰！”

“是吗？”谢翎不为所动，手也没有松动半分，“先父去后，我唯有家慈与堂伯两位至亲，亲戚间走动，怎会有打扰之说。”

“不不不”族亲头忍着疼痛，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气势已经比方才弱了许多，“是我没脸没皮，是我该死！我发誓，只要你今天放了我，以后我再也不登谢家门槛半步！”

时机已经差不多，谢翎施施然抬手拔出刀子，伤口猛地又被划过，拨出的瞬间，一股血水噗呲蹿出，喷洒了大半在谢翎衣角上。

谢翎不为所动，脸色冷漠至极。

族亲见此情景，眼中频频闪过恐惧，一时连疼痛都忘了，嘴唇哆嗦着，连连求饶说：“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谢翎瞟了他一眼，俯身从车厢内拽出褡裢，随手摸出了几锭银子，回身抛在男人身侧，冷声道：“这里是十两银子，就当我是得罪堂伯的赔偿。堂伯不必害怕，我力弱，刀口不深，抓几服药，养几日就好了。”

族亲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胡乱抓起银子，一边向后退一边含糊道：“好好好，咱们两清了，两清了。”

谢翎弯腰要搀扶他，族亲却吓得似什么一边，连滚带爬的站起身，一瘸一拐的朝着不远处的驴车而去。

他家娘子见状，赶忙过来搀扶他上了车，之后又匆忙抱起小儿子，急急挥鞭驾车，逃也似的离开了谢宅大门。

待他们走后，谢母差不多也到了跟前。见地上零零星星有些血珠，谢翎手中还攥着一把短刀，身上也染了不少血迹，顿时脸色惊骇道：“你与他动手了？”

“我手里有分寸，母亲不必害怕。”谢翎轻描淡写，完全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他本就没有多少力气，也是那族亲太过惊慌，否则他若仔细看看，便会发现腿上的伤口其实并不深，至少没有伤到筋骨根本。

谢母无奈的叹了口气，“总归是同宗，且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谢翎笑着摇头说：“堂伯刚刚与我发誓，不会在见了。”

谢母看着他手中染了血的刀，欲言又止半晌，终归没说什么，抬脚往宅子里走了。

母亲走后，谢翎将刀子甩了甩，倚着马车急促喘气。好要多亏诏狱的刑罚和霍擎州的额外“关照”，不然换作之前的他，怎么会有胆子如此淡定向别人身上捅刀子。

谢母走后没多久，车夫回来了。

他本来就知道谢翎只是做戏而已，因此并没有走多远，只是躲远些关注着谢宅罢了。眼见着族亲一家离开，知道事情已经解决，立刻就回来了。

待走进，见谢翎脸色又如之前一般虚弱，车夫不禁忧心：“谢大人，可要小的去请郎中来？”

谢翎晃了晃，勉强站直了身体，“不必了。”他顿了一瞬，又道：“不必叫我谢大人，我已无官身了。”

“是。”车夫急的不行，“谢少爷一路颠簸，又动了气，眼下正是身羸弱之时，当真不要小的去请大夫？”

谢翎笑着又摇了摇头，从褡裢里又摸出几个碎银子，强撑着精神递给车夫，“你一道赶车把我们母子平安送回荥阳，也辛苦了好几日，这些只当慰劳你，莫嫌少。”

车夫慌忙推拒，“您言重了，来之前少爷再三叮嘱，这些不过小人分内之事！”

谢翎不容他拒绝，使了最后的力气把银子递到他手里，“你且先帮我把箱子搬进宅中。搬完箱子再歇息一晚便回去吧，去了辛苦钱，也剩下的就当做你回去的路费。到了之后你告诉李宴天，车马我就厚着脸皮昧下了。”

车马虽然不一定用的上，但看眼前情形，只放在谢宅里替他撑一撑门面也好。

车夫接过银子，想了想，建议说：“可要小的在此地寻些好手，替大人看顾宅院？”他打眼看过去，谢宅虽然不似京中三进的院子那般大，但家中只有谢大人母子并一个小丫鬟，太清冷了不说，定然也看顾不过来。若是像方才那个不开眼的找上门来再闹事，请几个看家护院的，谢家也有依仗，到底还是保险些。

谢翎含笑吧摆了摆手，“多谢你为我着想，此事日后我再思筹也无妨。”

家中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多，今日这般“挥霍”也是无奈之举。但日后，在无法开源之前，能省还是尽量节省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