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师弟只想以下犯上 第3章 第 3 章

南疆潮湿闷热，古木参天。

依照笔记中模糊的指引，和一路打听来的消息，经过数日跋涉，林凝终于在一片被杏花笼罩的幽谷深处，找到了幽峒谷的寨子。

踏上一级级青石台阶，寨子的轮廓逐渐出现在眼前。

“你是谁？”一道慵懒的少年音响起。

林凝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少年随意地坐在铺满青瓦的寨门之上，赤着的双足轻轻晃荡，身上的银饰随之发出细碎的轻响。他正低头逗弄着掌心一只通体如玉的白蝎。

那少年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容颜精致得近乎妖异，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粹。

“凌霄宗弟子林凝，有紧急要事，求见幽峒谷圣子。”林凝拱手行礼。

“凌霄宗？”少年停下了逗弄蝎子的动作，抬起眼，目光落在林凝身上，“我就是你要找的人。说吧，所为何事？”

林凝看着少年那天真稚嫩的脸庞，略微有些惊讶，复行一礼，连忙道：“恳请圣子出手相助！中原一处村落数百村民身中奇蛊，性命垂危，听闻圣子驭蛊之术冠绝天下，特来相求！”

少年——幽峒谷圣子沈昭，歪了歪头：“可是，他们的性命，与我何干？”

他平淡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漠然。

林凝一怔。

沈昭继续道，声音依旧清越，内容却令人胆寒：“弱肉强食，天地常理。蛊虫饿了要噬人生机，与人饿了要猎兽食肉，有何不同？”

他说话时，眼神纯净，好像只是在讲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常识，那种天真与残酷的交织，令人头皮发麻。

“圣子，”林凝试图晓之以理，“此蛊诡异，若失控扩散，成为祸患，届时恐殃及南疆。”

“哦？”沈昭似乎被这个说法勾起了一丝兴趣，他微微前倾身体，乌黑的眸子眨了眨，像个充满好奇心的孩童，“会变得很厉害吗？会不会催生出更有趣的新蛊虫？”

林凝顿时语塞，感到一阵无力。与这人讲道理，似乎行不通。

“圣子要如何才肯出手？”她放弃了说服，直接问询条件。

沈昭终于将目光彻底落在林凝身上，他上下打量着，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看到新奇玩具般的光彩。

不等她反应，沈昭已轻盈地从寨门上一跃而下，赤足踩在冰凉的青石板上，他凑近几步，轻轻嗅了嗅。

“嗯……你身上的味道，好苦……”他嫌弃地吐了吐舌头，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你挺有意思的。一个丹修，不远万里跑来求蛊师救人，确实有趣。”

他退后一步，背着手，绕着林凝转了一圈，最终停在她面前，用眼睛直视着她。

“好吧，看在你这般有趣的份上，我可以随你去看看那些不听话的小东西。”

“但是——”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浅淡却莫测的笑意，“事成之后，你要回到这里，陪我一个月。”

林凝嘴唇紧抿：“陪你？”

“对啊，”沈昭笑得眉眼弯弯，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我近来研习几种新蛊，正缺一个药人试炼。你是丹修，灵力纯粹，体魄想必也比常人更经得起折腾，对不对？”

药人？试新蛊？

那意味着日夜与剧毒蛊虫为伴，承受万蛊噬身之苦，生死皆置于他手……

“怎么？不愿意？”沈昭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神冷了下来，“那你就走吧。看着那些凡人慢慢被蛊虫啃噬殆尽，或者被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一把火烧成灰，想必也是十分有趣。”

他转过身，似乎对林凝失去了兴趣，指尖轻抚着肩头的白蝎。

林凝闭上眼，脑海中闪过青石村那些扭曲的身影和万剑山弟子悲痛的眼神。一边是数百条性命，一边是一个月可能生不如死的煎熬。不论如何权衡，似乎都是选前者更为合算。况且，她也确实需要完成任务，来赚取贡献点兑换秘境钥匙，

等林凝再睁开眼睛时，她眼里只剩下一片决然：“好，我答应你。”

沈昭的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

“成交！”他愉快地拍了拍手，手腕上的镯子相互碰撞发出脆响。

“诺言既立，违约者……”他歪着头，笑容异常灿烂，声音轻快，“可是会被万蛊噬心，永世不得超生的哦。”

林凝汗颜，这真是幼稚又恶毒。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他兴致勃勃，一把拉住林凝的手腕，直接拉着她往外走，“带路吧，让我去会会那些惹麻烦的小虫子！”

林凝被他拉着，踉跄地走下湿滑的青石台阶。少年指尖微凉，握得很稳，力道不大却不容挣脱。

南疆闷热潮湿的风吹在她脸上，让她觉得闷得喘不上气。

她目光掠过台阶两旁在夏日里反常盛放的杏花，簇簇绚烂，洁白的花瓣纷扬落下，美得不可方物。她不禁赞叹：“没想到这时节，杏花还能开得这么漂亮。”

沈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唇角微扬，语气中带着属于幽峒谷主人的矜傲：“幽峒谷的花木，自然与外间凡品不同。”

“毕竟——”他尾音拖得悠长，“这可是幽峒谷上下所有人的心血。”

……

数日后。

青石村那死寂的轮廓再次出现在视野里。

二人刚落地，万剑山弟子立刻警惕地围了上来，在看到林凝身后的沈昭时，众人皆是一愣，眼中闪过困惑——这个看起来天真无害的少年，就是从南疆请来的救兵？

祝卿安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林凝身上，快速扫过，然后便定格在好奇打量四周的沈昭身上。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祝卿安的眼神是一贯的冷寂深沉，如同雪山上终年不化的千年寒冰。沈昭则是眨了眨眼，毫不避讳地打量着祝卿安，嘴角勾起一个无辜又古怪的弧度。

这两人都让林凝感到不安甚至畏惧，而当他们两人聚在一起时，气氛变得尤其压抑窒息。

“圣子，这位是我师弟，祝卿安，”林凝压下心头诡异的感觉，硬着头皮介绍，“师弟，这位是幽峒谷圣子，沈昭。”

祝卿安微微颔首，礼数周到，却给人一种不远不近的感觉：“有劳圣子远道而来。”

沈昭没立刻回话，依旧饶有兴致地盯着祝卿安，半晌才笑吟吟道：“道友客气，有意思的事情，再远也不劳烦呀。”

他目光在祝卿安和林凝之间转了一圈，最后又落回祝卿安身上，补充道：“而且，这里好像比我想的还有趣呢。”

祝卿安面色不变，只是淡淡道：“圣子说笑了。”

林凝只觉得气氛奇怪得很，生怕节外生枝，赶紧说：“圣子，还是先看看村民的情况吧。”

“对哦！正事要紧！”沈昭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转身轻快地走向那些被禁锢的村民。

面对这些皮肤青灰、嘶吼挣扎的村民，沈昭的态度瞬间转变。他脸上天真烂漫的笑容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专注而冷静的研究神态。

他毫不畏惧地靠近一个正试图撕咬他的壮年村民，甚至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对方脖颈上微微蠕动的暗紫色血管。

“嗯……原来是尸傀蛊，”他喃喃自语，指尖不知何时拈起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他极快地朝那村民手臂上一刺，挑出一根黑色血线，放在鼻尖闻了闻，“炼制手法很粗糙，但是量很大……难怪扩散这么快。”

他旁若无人的专业姿态，与成熟老练的手法，让原本对他心存疑虑的万剑山弟子们都屏住了呼吸。

“能解吗？”林凝在沈昭身侧蹲下，问道。

沈昭撇撇嘴，有些嫌弃：“当然能啊，这么简单的东西。就是有点麻烦，得找到母蛊，不然一个一个解，要解到什么时候？”

说罢，沈昭哼唱起了一段旋律诡异的歌谣，这歌谣似乎具有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感染者们彻底安静下来，如同被抽去提线的木偶，只有胸腔微弱的起伏证明他们还活着。

万剑山弟子们松了口气，看向沈昭的目光多了几分信服。

沈昭的动作并没有停歇。

“通常呢，下蛊的人为了控制母蛊，不会离得太远，甚至为了更好地控制母蛊，直接将母蛊寄生在自己体内。而子蛊会本能地寻找母蛊所在的方位。”

他以极快的速度用银针从村民手臂的血管中挑出一条形如蛆，却红如血的子蛊，子蛊在沈昭大拇指与食指间蠕动着，发出了一点妖异的红光。

“可惜的是，蛊虫离开宿主马上就会死亡，”沈昭边说边拿出一只透明的琉璃瓶，把那只蛊虫封印其中，“不过，我使了一点法子，可以让它活得更久一点。”

林凝接过沈昭递来的琉璃瓶，瓶内猩红色的肉虫朝着一个方向不停地蠕动翻滚着。掌心传来的微微颤动让她心里直发毛。

沈昭起身拍了拍衣摆的灰尘，身上的银饰随之发出清脆的声响：“好了，现在你可以跟着这个小家伙去找它的‘娘亲’了。”

“谢谢圣子，”林凝起身，“我这就去。”

“等等嘛，”沈昭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了林凝的手腕，“阿凝，我跟你一起去。一个人去找那个下蛊的坏蛋，恐怕会有危险哦？”

祝卿安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落在沈昭握住林凝手腕的那只手上。

“圣子身份尊贵，不宜轻涉险地，”祝卿安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前方山林陡峭未知，毒虫猛兽甚多。寻踪查探之事，我与师姐同去即可。”

“毒虫猛兽？”沈昭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大笑起来，“它们才不敢咬我呢！再说——”

他话音一转，那只通体莹白的玉蝎子立刻从他袖口钻出，乖顺地伏在他手背上：“有我在，阿凝才最安全！对不对，阿凝？”

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紧绷。

两个少年，一个冰冷沉寂，一个鲜活妖媚，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交锋。

林凝被夹在中间，一只手紧握着那发烫的琉璃瓶，另一只手腕被沈昭箍得生疼。这压抑的氛围让她额角渗出冷汗——

一个杀伐果断，心思难测；另一个则喜怒无常，心心念念要抓她去当药人。这两人争着要跟她进山，谁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她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沈昭的手指却像是长在了她腕上，纹丝不动，反而将她拉得更近了些。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

“诸位道友！”一名万剑山弟子焦急的声音插了进来，打破了这诡异的对峙，“村西头似有异动，恐有漏网的感染者需要紧急处置。可否请圣子移步……”

沈昭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定定地看着林凝，眼睛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流露出不悦，最终，他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好吧，我先去那边看看。”

他转向林凝，眨了眨眼，忽然靠近了些，指尖极快地在她腕间轻轻一划：“阿凝，那你可要小心点，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哦？”

他倏地压低声音：“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呀。”

一道细微的刺痛传来，林凝低头，只见手腕内侧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细小的红点，宛如一点朱砂。

“给你留个小记号，”沈昭凑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免得我的‘药人’……走丢了。”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窜而上。林凝就是再迟钝，沈昭话里的威胁还是听得出的。

说完，他这才跟着那万剑山弟子，朝村西头走去。

祝卿安的目光从那红点上一掠而过：“师姐，走吧。”

林凝点了点头，暗暗松了口气，却又因为要单独面对祝卿安而再次绷紧了神经。

琉璃瓶中的那只蛊虫，依旧执着地指向东南方的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