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你怎地来了?”夏侯涵根本没注意到林见瑜的情绪,见到她就乐乐呵呵迎了上去。
“我的鱼……看看你干的好事。”林见瑜怒极反笑,她的目光在亭子四周逡巡,似乎还想找出些罪证。
夏侯涵自认清白,恨不得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是他先动的手。”
本以为林见瑜的面色会有所缓和,没想到她的笑容反而阴恻恻的。
“你是说,一贯下毒伤人的陆尽欢今日转了性子,开始堂堂正正比武了?”
陆尽欢听见这话,只感觉自己的膝盖像是中了一箭。
夏侯涵却根本没听出来林见瑜的言外之意,大大方方承认:“是啊,是他先动手的。”
“哦,既然如此嘴硬,那就罚你抄书吧。”林见瑜把夏侯涵推向小满,“盯着表公子,抄不完不许练武。”
“不是……”两个人比武,怎么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受罚呢?夏侯涵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恶狠狠地盯着陆尽欢,恨不得把他也抓过来一起受苦。
哦,他明白了,原先下毒太过明显,现在换着法子折磨他是吧?居然还挑拨他和阿姊的关系!真乃卑鄙小人啊!
“表公子,这边请。”
“凭什么不罚他,我不服,我不服!”夏侯涵气得吱哇乱叫,吵得小满直接点了他的哑穴。
“……”啊啊啊气死他了,陆尽欢是吧,等他出来了又是一条好汉,看他怎么整他,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带他下去吧,在这里手舞足蹈像什么样子。”
林见瑜还在池边心疼自己的鱼,陆尽欢飞身下地,朝她行礼。
“殿下,今日的确是个误会。某先邀请夏侯将军比武的。”
听见他的声音,林见瑜的动作一顿,似笑非笑:“驸马打的什么主意,本宫心里有数,如今夏侯涵是朝廷命官,你动手前也要好好思衬一番了。”
“我无心害他。”
陆尽欢心知自己误会了两人的关系,既然夏侯涵是夏侯家唯一的后人,便是殿下按为数不多的亲眷,对他多有照拂也实属应当。
“你以为我会信?不日他就会回边疆,希望期间堂主不要打他的主意。”
陆尽欢哑然,他既然清楚了两人的关系,自然也明白了林见瑜对夏侯涵的保护从何而来,少年丧母啊……
和他的经历不可谓不像呢。
*
“表公子,您就乖乖抄吧。”
玉竹苑内,发愁的另有其人,小满虽然不识字,但也明白林见瑜让夏侯涵抄书的苦心。
“……”夏侯涵把笔都掰折了,还是不想动笔。
“您跟奴婢不一样,殿下为您请过夫子,是不会写吗?”小满凑近看着书页,发现自己果然看不懂。
“……”
夏侯涵脸都气红了,这个丫鬟当真是胆大包天,还不解开他的哑穴!
他只能抓住小满的手,指了指自己。
“渴了?”
“饿了?”
小满猜了半天都没猜到这位表公子的心思。也不能怪她,原先夏涵都待在云上阁,进公主府当了面首后有别人侍奉,两人始终没什么交集。
夏侯涵意识到自己做再多都是无用功,气得倒在地上不起来了。
“地上凉,公子还是到榻上睡吧。”小满傻乎乎地以为他累着了,还想扶他去榻上。
夏侯涵,卒。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夏侯涵的哑穴才解开,彼时他已经认命,打算先卖乖,抄完书再去跟陆尽欢一决胜负。
他当然想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仇人很快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用晚膳的时候到了,林见瑜虽然嘴上说得不客气,心里到底还是心疼夏侯涵的。小满自然也不能饿着他,时辰到了就去领吃食。
抄了大半天,夏侯涵手也酸了,伏在案上百无聊赖。
“笃,笃笃笃——”窗外突然传来东西敲击的声音,夏侯涵不以为意。
这都是阿姊的老招数了,找人诱他出门。他若是当了真,定是要多抄两卷的。
夏侯涵左手撑着脑袋,装作听不到声音,希望外面的人能够知难而退。
过了一会,真没动静了。
“吱呀”一声,窗户直接被推开了,陆尽欢跨坐在窗棂上,看着苦兮兮抄书的夏侯涵:“你不是不愿意抄书?我带你出去可好。”
原以为夏侯涵性子单纯是个好哄骗的,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反而难得执拗。
“阿姊交代的事情我自会完成,你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几个时辰前不是不服气,这么快就认命了?”陆尽欢也没想这么快就说动他,只是很好奇他为何如此听话。
“阿姊的好,你这种外人怎会知晓。”说罢,夏侯涵扯了扯陆尽欢的袖子,“让开些,挡着我的光亮了。”
外人?
这人还真是冷不丁就刺人一下啊,虽然不疼,但也算是真心了。
“你这簪子……”陆尽欢的眼神突然瞟向另一处。
“这是我阿娘留给阿姊的,阿姊说这是护身符,忧心我在战场上,这才转交给我。”说起簪子,夏侯涵有些滔滔不绝,跟宝贝似的,不准陆尽欢多碰一下。
“夏侯涵,若我说无妄堂知晓夏侯将军的过往,你可愿随我同去?”
陆尽欢突然出声,夏侯涵脸上的笑意也变为了警惕:“你是无妄堂的人?阿姊知道这件事吗?”
“自是知晓的。”
“不,不对,陆家二公子,无妄堂,即便如今知晓,原先恐怕也是不知晓的吧。”夏侯涵将手背到身后,飞快将匕首架到陆尽欢的脖子上。
“你所图为何?”
出乎他预料的是,陆尽欢并没有还手,更确切地来说,他连动都没有动。
“为何不还手?”夏侯涵时刻注意这陆尽欢的表情,他却神态自若,甚至把住了夏侯涵的右手。
“你不会对我动手,因为你想保护殿下,势必要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信息。不然殿下会有危险,不是吗?”
陆尽欢陡然迎上匕首,夏侯涵被他吓了一跳,差点刺得更深。
“不愧是无妄堂的人,到底是杀人不眨眼,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舍弃。”他松开紧握的匕首,嗤笑一声,“可惜我还不打算背上人命。”
“你也没本事杀我。”陆尽欢背靠墙面,在昏暗的房间里点起了火折子。
“你我既然都想保殿下安全,为何不合作?”
“合作?和你们合作,怕不是杀鸡取卵自取灭亡。”
“你以为自己面圣时说的话不会引来灾祸吗?”陆尽欢拧着夏侯涵的手,“是你重翻旧案,就得做好受伤的准备。”
“我不怕。”说起当年旧案,夏侯涵的情绪一下子就激动起来。
“你自然是不怕的,上战场杀敌有哪个是怕的?但你会给殿下带来灾祸!”
陆尽欢用内力打落窗户,一字一顿地说清事实:“夏侯氏是皇后的母族,你是殿下的亲人,自你伸冤那天起,这些事情便由不得你了。”
“你知道是谁栽赃嫁祸?”夏侯涵只要一想起当日家破人亡的惨状,总会在夜里陷入一遍遍的梦魇之中。
“究竟是谁?”夏侯将军府本就人丁凋零,几个旁系也住在府中,几十条活生生的人命全死了。而那些恶人只说是畏罪自杀,何其可笑!
“我并不知晓,但……或许今晚就能知道了。”陆尽欢点了点对方头上的簪子。
“什么意思?”
“我曾在无妄堂见过类似的图案,若你我合力,或许能知道真相。”
陆尽欢原路翻了回去,夏侯涵一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你为何要帮我?”
“你身上也有我要的东西。”
*
看着书案上摊开的羊皮卷,夏侯涵有些发愁:“这图案,的确极为相似。”
“那你可有印象?”
“别的不敢说,将军府家徒四壁,我母亲从不受贿,家中俸禄只够维持温饱。若真有宝藏,怕是早就用上了。”
夏侯涵望着突然出神:“这有些像我母亲的私印,但好像多了几笔。”
“私印?”
陆尽欢原先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只当是欢喜牡丹,这才打成这式样。
“可能看出多了哪几笔?”
“稍等。”夏侯涵在桌上铺了张纸,对着图案临摹出了一个四不像。
“这是什么?豕?”陆尽欢只能看出四条腿。
“谁说是动物了,说不准也是个私印呢?”见陆尽欢派不上用场,夏侯涵把纸从上到下转了一圈。
“看出什么了?”
“无。”
“无你跟我说什么啊?”
“我是说,这上面是个‘无’字。”
他让开位置,让陆尽欢自己看。
“不会说的是无妄堂吧?”夏侯涵看向陆尽欢。
“不知。”陆尽欢接手无妄堂才几年,哪能事事清楚?只是,他也有种预感,冥冥之中,这个秘密与无妄堂脱不了干系。
“线索又断了。”
夏侯涵今日出逃,回去定然被训斥一番,可当年真相依旧混沌,他的心情也一下子跌落谷底,“我去将军府旧宅看看。”
京中官员来来往往,有的升官有的被贬,夏侯涵没指望旧宅能保存得多么完善,也只是想要远远地看上一眼。
没想到他爬上墙沿时,竟意外发现宅子还是原本的模样,只是陈旧了些,灰尘多了些。
“什么人在那里?”
京城中有宵禁,而违反宵禁是重罪。便是林见瑜这个公主,若是在云上阁待的时间久了,过了宵禁时间,也会等到第二天再回府,更别说夏侯涵这个无名小将了。
他连忙跃下墙沿,努力掩饰自己的身形。
“喵~”
“袁兄你怕不是看错了,是狸奴。”一同巡查的同伴笑话他。
“原是某看错了。”
夏侯涵却看着陆尽欢怀里的猫,很是吃惊。
“你跟踪我?”
“我分明是替殿下盯着你,没人盯着就处处惹事。”这话夏侯涵的确是无法反驳,二人在墙后等了半晌,确定巡逻的人走过去之后,才恢复了正常的声音。
陆尽欢也把怀里的猫放回地上。
“这不是你养的猫啊?”
“嗯,我不会猫叫,只能拜托它了。”陆尽欢看着有些破败的院子,显然也有些好奇。这里位置颇为不错,不知是不是被人当做了凶宅,迟迟没能卖出去。
“这里,应该有坛女儿红。”
夏侯涵循着记忆里的位置,从厨房里挑了一把生锈最少的铲子,自顾自挖了起来。
“女儿红?我听闻京中有女出生才会埋下女儿红,也算作嫁妆的一部分……”陆尽欢怎么看夏侯涵也是个男子,为何要埋女儿红?
“我阿娘喜欢吃酒。”夏侯涵挖半天都没挖出来,衣服倒是湿了半截。
“你是丞相家的公子,自小便在京中,还需要用‘听闻’一词?”他一边挥下铲子,一边挑刺。
“若我当真自小长在京中,又怎会入了无妄堂?”
“这般说来,我师父更像我的爹娘,把我养了这么大。”
夏侯涵没想到陆尽欢还有这样一番过往,拍了拍他的肩:“等酒挖出来了,我分你点,一起喝。”
“那倒是不用了。”陆尽欢不喜饮酒,只有失意时才会浅尝一些。
“别客气啊……”
“咔……”铲子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突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挖着了挖着了。”担心铲子会把酒坛上的封口铲坏,夏侯涵干脆抛下铲子,直接用手挖。
他在土里挖了半天,也只见到了一个轮廓,本以为要在这里耗上一整夜,没想到陆尽欢也蹲下身帮他一起挖。
“谢了啊,有我一口酒就有你一口。”
“别高兴得太早,这可不像是酒坛子。”非要说的话,倒像是他要找的东西。
把木匣子彻底挖出来的时候,天边早就有了白光,夏侯涵看着手里扁扁的木匣子,自然清楚陆尽欢说的才是对的。
“打开看看是什么吧。”
两人挖了一个时辰,面上都有了些薄汗,陆尽欢站在夏侯涵身后,迫切地希望知道真相——他寻找了这么些年的真相。
“是卷轴。”
上好的黄麻纸被夏侯涵慢慢铺陈开来,画上言笑晏晏的女子映入眼帘。
“这不是我阿娘啊。”夏侯涵看着上面的人像,有些失望。
“这是我师父。”
其实上一辈是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啦[爆哭][爆哭][爆哭]
我们小陆一心寻宝,根本没想到会是友情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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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