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容思索着要不要去做个按摩,最近肩颈一块有些不太舒服,她想了想,等明天辛敏补完课就叫上她一起去按摩。
往常近八点才落下的太阳,如今已经早已消失,一片片乌云将天空笼罩成暗色,云层朝远处慢慢移动,微弱的光亮从间隙中露出,但很快便被掩盖了。
今天天气凉爽惬意,叶容也很久没逛过公园了,便往附近的公园走去。路上伴随着一阵湿润潮气的风,将她的衣摆带起。
路上的风劲越来越明显,叶容皱紧眉头望了望天空,天几乎完全黑沉了下来,路边的高楼和店铺好像被盖上了一层暗色的膜布,她低声喃喃道:“要下雨了啊。”
她想还是不去了,她没带伞,趁现在还没下雨,赶紧坐地铁回家去。她往左拐走进另一条街道,这条路并不繁华,叶容一路穿行,一道闪电落在了她的正前方,她索性往回走,决定打车回家。
在她转身的一瞬,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男人正站在她身后,眼珠定定地锁在她身上,他的表情如同囚徒,带有必须完成目标的狠戾,就算是以他人的生命作为代价,他也在所不惜,他的手里还握着块厚厚的毛巾,叶容很快就认出了他,他怎么会在这?
不过已经没有机会让她说了,她只来得及喊声救命,就被男人掐住脖子,接着迅速将毛巾捂在她的口鼻上,叶容在短短几秒内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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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越在那头叼着烟,“我正要给你说呢,监控显示,她下班后去了公园附近,那地有点偏,但还是能拍到,只是到了青山街道后就消失了。不过一个探头拍到了个戴黑色口罩和帽子的男人。”
“这个天气戴口罩和帽子?”
“对,华生,你发现了盲点,”周越还是忍不住调侃着急忙慌的朋友,“虽然没有查到,但是——不好意思她叫什么来着?”
“叶容。”
“对对,虽然没有查到叶容离开青山街道后的行踪,但好在我们一个警员认得这个口罩男,是个赌徒,被抓过几次,无业游民,名下无车无房,但你也知道要把一个成年女性绑走是需要车的,我们正在排查租车行名录和失踪车辆。”
电话那头传来一名警员清晰高昂的声音:“周队!找到了!车牌是平A7C5T2,显示开往成建集团的烂尾楼!”
“谢了,。”项翊挂断电话。
办公室里周越啧啧感叹。
警员问:“咋了,周队?”
“感叹啊,这年头冰窖也能碰见春天了。”
警员一脸懵,周越拍了拍他,朗声道:“走,逮人去,不过咱们的桑塔纳应该没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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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一瓶凉水洒在了叶容脸上,她用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在药物影响下身体提不起劲,她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她曾经见过的人——孙昊,霍琛的前助理。
她侧躺在地,头部抵在水泥地上,她感到不舒服,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不能动作,她的手脚都被捆着,别说动了,连站起来都费劲,她试着活动两下,发觉手上的镯子不见了。她大口地喘气,缓解胸腔处的不适。
这是一处毛胚房,天色黑暗,只有房里有一个头戴式电筒在前方,她看不清外面的街景,无法分辨这是何处,但她知道,绑架犯一般不会选择居民楼作为据点,于是便推测这是某栋废弃的大楼或是烂尾楼。
“叶小姐,好久不见啊。”孙昊装出好友重逢时才会有的笑容,可事实是叶容根本没和他说过几句话,因为讨厌霍琛,连带着讨厌他身边人和事。
“是好久不见了。”她强装镇定道。
由于害怕,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孙昊当然听得出来,他笑了笑,都说人的经历会影响面相,这话用在孙昊身上的确适合。
他的脸瘦而狭长,由于长期的熬夜赌博黑眼圈和眼袋都十分明显,整张脸蜡黄而缺少气色,胡茬也乱糟糟的。他穿着一件不知穿了多久的T恤和长裤,从他的衣着和样貌来看,他的经济情况并不好,叶容回忆起霍琛某天大发雷霆,原因孙昊在外面欠了赌债,债主在他家堵不到人,居然闹到公司去了,一群人堵在公司门口的负面影响不言自明,霍琛一怒之下揍了孙昊一顿,把他给开除了。
想到这,叶容面上还维持着冷静,实则内心恐惧万分,她多年来什么人没见过,最怕的就是赌|博的和吸|毒的,这两种人就是疯子,随随便便捅死个人,就跟玩似的,她的后背渗出冷汗,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番,在这炎炎夏日,她却如坠冰窟。
孙昊慢悠悠地又道:“或者说该叫你老板娘,听说你和霍总分手了,我在你家附近蹲点好几天了,他都没来过。”
“是,很早就分手了,他现在怎么样跟我不……”
孙昊知道她这话的意思,他凉凉地笑了笑,“别急着否定啊。”
叶容故意露出胆怯的神情,她忽然低下头沉默下来,以此避免孙昊看见她的眼睛,猜出她的想法,她在想自己是要主动抛出诱饵;还是让孙昊提出条件,自己再顺着他的意思走。从他的表现来看,他现在要么是欠了一屁股的赌债,要么就是欠了高利贷,要不然也不至于剑走偏锋绑架自己。
孙昊本以为叶容面对绑架会哭哭啼啼、大吼大叫,他连堵嘴的胶布都准备好了,没想到她还能这么淡定地和自己有问有答的,也不知道这算顺利还是不顺利,管他的,正事要紧。
他的眼睛露出狡黠的笑意,象征着极强的目的性。
“叶小姐为什么要和霍总分手呢,成为霍氏财团的少夫人不好吗,何必为了那么点钱被人为难呢。”
他这话表面像是单纯的八卦,可叶容却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是我提的分手,是他踹的我。”她撒谎道,这样说才能断绝孙昊用自己去威胁勒索霍琛的念头,她并非为霍琛着想,她担心的是孙昊得到赎金后为了尽快脱身而撕票,毕竟许多绑架案都是这样结局。
果然,孙昊叹了口气,不过转而又收拾好了情绪,他有备选方案。
“原来如此啊。”
叶容尽量回应他:“是的。”
叶容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瑟缩起来,孙昊眯起了眼睛。
“那我就直说了,霍总送你的那些古董首饰、手表还有奢侈品包你放在哪儿了?”他一股脑地罗列道,当初他还是霍琛的助理之一,对这些东西还算清楚。
叶容心一跳,警惕地反问:“你去过我家,翻过我的东西?”
她这话变相地承认了她的确有他说的这些东西,这让本就笃定的孙昊更加确信了。
“我也没有什么好骗你的,我是翻过,不过没找到,所以今天才请您过来啊。”
叶容听了这话想吐,这叫请吗,去你妈的。
孙昊知道自己的时间很紧迫,他趁胜追击:“叶小姐,东西在哪儿?”
叶容颤颤巍巍地说:“在广鑫银行,保险柜。”
孙昊嗤笑一声,直直道:“别他妈装了,你这样说无非是为了出去以后好报警是吧,你以为我会信吗?”他想了想,低下|身给了叶容一耳光,立了个下马威,“给我老实点,操。”
叶容左脸火辣辣地疼,但她顾不上疼痛,反而用一种值得信任的语气说:“我没骗你,东西就在广鑫银行保险柜。”
“柜号多少?”
叶容不假思索地回答了,过程中完全没有思考的痕迹。
“光说柜号有什么用,我也能现场编一个。”
“保险柜一年的费用是二百八,合同和钥匙在我房间衣柜底下倒数第二件衣服里,那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不可能放在家里,要是被偷了我哭都来不及。”
如果这事是真的,那就麻烦了,银行保险柜要本人带着身份证和钥匙才能开,也就是说哪怕他拿到钥匙也没用。
可不知为什么他还是不相信,他总觉得自己被蒙了,于是脱口而出:“你要是真有这些东西,随便卖一件都值几十万,还用得着每天累死累活的上班吗?”这话说出来他也只是诈一下她,霍琛对情妇都挺大方,送出去的东西不会有收回来的道理。
叶容眉毛高高挑起,瞳孔放大,嘴巴张开,难以理解地说:“谁会嫌钱多啊,我能赚钱当然就要赚啊。况且那都是些奢侈品、孤品,我怎么敢放家里,万一被偷了,那不都白费了。”
“你要实在不相信我的话,我给你报一下吧,表好像是百达翡丽的,包包是爱马仕的,我记得是三个,颜色是橙灰黑,还有手镯,牌子我记不清了,但应该也不便宜,上面有几圈钻石,对了还有威士忌,麦卡伦,他说是一九五几年的。”
听到威士忌,孙昊算是彻底信了,叶容爱喝威士忌,霍琛便拍了几瓶送给她,他把她家翻了个遍,这些都没找到,看来真的在银行。
现在的问题是,他该怎样让叶容把东西都取出来交给他,并且不报警呢?
外面的雨声更大了,叶容偷偷观察孙昊的表情,揣测他的想法。
“操他妈的。”孙昊忍不住骂了声,他是真想得到那堆珠宝奢侈品,可他也不想坐牢。
叶容小心地说,“我可以把东西都给你,只要你别杀我。”她暗自想,这是我的第二次生命,我想真正地活下去。
“你以为我会信啊,这他妈可是价值几百上千万的东西,你会愿意拱手相让吗?”
叶容难得地提高音量:“可是命没了光剩一堆珠宝首饰又有什么用呢,钱没了可以再赚,毕竟我还年轻,还在上大学,人生还很长。如果你要是实在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先把那些东西都交给你,只要我是个智力正常的人就绝对不会报警,毕竟抢劫绑架这种事最多关个十几二十年就出来了,到时候我肯定没有好日子过,还不如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求一个安稳的生活,你说是不是,你相信我,我是个惜命的人,对我来说钱是比不上命的,我可以从头再来、只要、只要你别杀我,真的!”说到后面叶容都快哭出来了。
孙昊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看,她的表情胆怯而真实,表露出她破财消灾的决心,他沉吟许久,最终还是答应了叶容的乞求,不过不是让她活,只是搞定目标后杀她灭口,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孙昊把叶容从地上拽起来,呵斥道:“老实点,别以为我不清楚你的心思。”
“今晚我放你回家,你也别想耍花招,我会一直守着你,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我就先给你来两梭子。”说着他用手里的枪敲了两下叶容的脸,叶容皱眉,眸光一闪,像是察觉到某种讯息。
“明天上午九点,你就把东西都取出来,装在这个袋子里,我就在外面等你,只要你敢耍花招,我一定杀了你,看是你通风报信快,还是它快。”他把一个巨大的黑色手提包扔在地上,用下巴指了指。
叶容颤抖地点头,“知道了。”
“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孙昊虚伪地笑道。
叶容再次用力点头。
孙昊从地上拿起黑胶布,在叶容的嘴巴上缠了几圈,“这是为了避免你扰乱计划,明天上午我会给你揭开,叶小姐多担待担待。”话说得倒是好听,但也突显出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虚伪。
叶容赶紧点头,她活动着被捆绑得僵硬的手脚,他们的位置在楼梯旁,粗糙的水泥地面上布着浅灰色的水管和塑料膜布,叶容看向楼梯,眼睛里满是无措,意思是我的脚被绑成这样,该怎么下楼梯呢?
孙昊却毫不在乎,他打算直接扛着叶容下楼,把她扔进后备箱,免得被别人发现,等凌晨人少的时候再回小区拿保险柜钥匙,他看了眼手机新闻,目前还没有年轻女性失踪的公告。
没办法了,他只能赌一把,等他把东西变卖出去,偷渡出国,之后他就能拿着这笔钱在赌桌上翻盘,就能赢更多的钱!
至于叶容,反正她也和霍琛没有关系了,杀了她也不会被霍琛追究。
孙昊一手打着电筒,一手扛着叶容下了两层楼梯,实在是累得不行,他把叶容扔在地上,自己大口地穿着粗气,他不满地道:“你他妈到底多重。”
其实叶容并不胖,只是丰腴一些,孙昊太久没有锻炼,又经常熬夜,抽烟酗酒,饮食不规律,才觉得抗她很累。
“妈的,老子先休息一会儿。”
叶容从地上坐起来,安静地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外面雨声不绝,风声呼呼作响,一阵狂风卷过,带起尖利地呼声,就像女人泣血的嚎哭,叶容紧紧地闭上眼睛,以此缓解内心的恐惧。
“轰隆!——”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雷响,叶容感觉这栋楼在摇晃,身体有些神经质地发抖。
孙昊见状,不免嘲笑道:“看不出来啊,你害怕打雷,我记得以前你跟着霍总时,嚣张得很啊。”他的话不是打趣,就是想讽刺叶容,他瞧不上这些女的,无非就是为了傍大款,都是些不要脸的婊|子。
“起来,我抽完这支烟就下去。”他叼了只烟在嘴里,点燃,慢慢地吸了一口,他抖了抖烟灰,手指却突然顿住了,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
叶容当初是不愿意跟霍琛的,只是后来迫于霍琛的权势,不得不从,二人的相处不是吵架就是干仗,甚至有一次还在夜店包厢打了起来,闹得很不愉快,那时候他就觉得这女的是个牛逼的,敢打霍琛。
再后来他被辞退后也就不再知晓他们的事,直到最近他盯上叶容,从她口中知道他们分手的事,这一切看起来好似都顺理成章,可仔细一想霍琛只是偶尔吩咐他们这些助理偶尔采买些礼物,送礼物则完全不经过他们的手,礼物有没有送出去他并不清楚,更重要的一点是,叶容既然恨极了霍琛,还会收下吗?
孙昊的呼吸渐渐加重,他已经把一切都压在叶容所说的保险柜上了,这女人会不会骗自己?
叶容注意到孙昊的变化,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要慌,她依旧保持着小心翼翼的神情,眼神里透露出恐惧,但又好像蕴含着解脱,就好像是在说只要我放弃所有,我就能活下去了。
“霍总为什么和你分手?”孙昊突兀地问。
叶容眼角余光一闪,说:“他这种人身边从来都不缺漂亮女人的。”
孙昊却不尽然,他摸了摸鼻子,“我很少见霍总对哪个女人处处忍让,你算是头一个。”
“没有吧,他还打我呢,至少我没听说过他打别的女人。”
要是平常孙昊早就笑了,可是眼下他却笑不出来,“也是,我没见你给过霍总好脸。”
叶容心里一跳,选择闭嘴。
“呜!”孙昊一把掐住叶容的脖子,叶容被他提起来,脚尖只能勉强触地,她用力地通过鼻腔呼吸,却还是觉得氧气不够,只能徒劳地从喉咙发出“呃”声。
“臭婊子!你果然是在骗我!”孙昊目眦欲裂,表情狰狞,“你手上根本就没有这些所谓的珠宝首饰,你在骗我,保险柜也是你现编的,**的,老子被你骗了。”
叶容被掐得说不出话,她手被绑着,连推开的动作都做不到,她只能尽力地踮脚,让身体减轻一点痛苦。
“呜呜!……”叶容被胶布堵住嘴,只能说出“真的真的”的语气。
“你他妈的想死,耍老子是吧?”孙昊已经完全不相信她了,对于他来说一切都结束了,再过一个星期,放高利贷的人就要来收债了,如果他还不上,就要剁了他的两只手,他不想成为一个残废。
孙昊颓然地松开手,叶容终于能喘口气了,她靠在墙面上,仰头用鼻子换气,由于缺氧,再加上手电筒的光不够明亮,她不太能看得清孙昊的表情,她被堵着嘴,再怎么想说话也只是空想,孙昊已经察觉她的谎言,她的确什么都没有,这一切几乎都是编造的,当初霍琛的确送了她几瓶威士忌,存在保险柜里,可是她没有收,至于她说的柜号也是从霍琛那直接拿过来用的。
孙昊不停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地抓挠头发,约一分钟后,他才停下脚步,反正他是活不成了,干脆把这个婊|子也一起弄死,要不是因为她,自己怎么可能被逼到进退两难的境地,为了那笔钱犯下了绑架罪,前有狼后有虎,他已经无路可走。
叶容见孙昊手举着刀走向自己,她的瞳孔迅速缩紧,折射出孤狼身处绝境时孤注一掷的绝望,她往后退,碰到坚硬的墙壁,刀锋在黑夜中沐浴着冷白的灯光,这一瞬间,她所有的恨意都爆发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想要活下去,你却想要轻而易举地夺走我的生命,曾经那些黑暗的过去犹如附骨之疽一般钉刻在她的每一寸皮肤上,每一寸骨骼上,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想活下去,我好不容易才摆脱霍琛,踏入崭新的生活,可现在却要被你夺走生命!
黑夜中孙昊的脚步声清晰无比,鞋底摩擦过地面,水泥的闷沉声和石子的碎裂声传入叶容的耳中,孙昊离她越来越近,五步之遥,四步,三步……
一步。
他扬起手臂,刀刃的寒光映在叶容眼中,手电筒发出的光芒落在她的脸上,苍白的皮肤上还留有红色的指痕,双颊惊惧地收紧,双手用力地想要挣脱绳子!
冰冷的刀锋离她不超过一臂的距离,叶容的腿不合时宜地抽筋,她咬紧牙关,忍住密密麻麻的疼痛,孙昊残虐的嘴脸落入她的眼中,他的手臂忽地高高一挥!
“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