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往事 第35章 chapter35

费奇·卡卡洛夫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以及轻微的咳嗽声。

他的法官叔叔正坐在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对于整个魔法法律执行司来说，没有任何人可以在大中午的休息时段敲响鲁夫斯·斯克林杰的办公室门，除了他最亲爱的侄子，一位正在实习期的年轻律师。

费奇看见自己的叔叔正在阅读一份报纸，他的假发还没有来得及摘下，鼻梁上驾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桌上的咖啡还冒着热烟，显然主人并没有心情品尝它。

费奇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他对着自家的叔叔迫不及待地开口央求道，“……也许我们可以请求傲罗部门协助我们去搜寻蒂娜，毕竟我们都清楚地看清了那个男人的长相……”

“闭嘴。”鲁夫斯“啪”地讲手中的报纸拍在桌上，“我昨天和你讲的还不够清楚吗，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又或许你还觉得不够给你的家人丢脸吗？”桌上的报纸慢慢地漂浮起来悬在半空中，费奇清楚地看见上面报道了他的订婚礼，标题为“失踪的新娘”，背景为他叔叔的庄园。

费奇没有说话，鲁夫斯轻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今天早上我遇到伦纳德（伦纳德·斯潘塞·沐恩，现任魔法部部长），他还假意关切地询问了我这件事，如果不是因为你闹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会被整个法律执行司的人当成笑话来看。”

“可是现在蒂娜在他的手里！”因为激动，费奇的上身微微向前倾，他握紧了拳头，“我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只要找到他，我们就可以救出蒂娜……”他当然不会认不出那个男人的的脸，那个曾经在霍格沃茨列车上与他对峙的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亲手破坏了他的婚礼，让他的家人成为别人笑柄的人----汤姆·里德尔。

鲁夫斯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我看你真是疯了。”他涨红了脸，“你难道现在还不明白吗，重点并不是那个男人是谁，而是你的未婚妻，在她结婚的前一刻，跟着另一个男人私奔了！”

“可这并不是蒂娜的错！我很了解蒂娜，她是一个善良的人，一定是那个男人威胁他，如果是这样，我们就更有理由去找到他们。”费奇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试图说服他的叔叔。

“梅林啊，你几乎失去了作为一个律师应有的冷静清醒的头脑。”鲁夫斯说道，“那个女孩子，那时在场的所有的人都亲眼所见，她牵着男人的手，他们是一起离开的，如果不是心甘情愿，她在之前为什么不呼喊求救，为什么没有作为一个受害者应有行为，至少是稍许的挣扎也足以让我们相信她是被威胁的，可是你自己心里也应该清楚，她那时的反应是如何的。”

费奇脖子发红，额头上的青筋隐约现出，他睁大了眼睛却无法再说出一句话。鲁夫斯的话在他的胸口处发出了巨大的撞击声，却又让他听到了胸口处传来的空洞感。

“不……”他握了握拳头，最后颓然地放下了胳膊，“我还是无法相信……”

这个可怜的青年在即将迈入最为幸福的一刻，又被狠狠地抛下了地狱。

“如果不能找到她，如果不是她亲口对我承认，我是不会相信的……”他几乎要红了眼圈，为了在他叔叔面前留有尊严，他转过了身，背对着办公桌，“如果你不帮助我的话……我就自己去找。”

说完他不再有任何的停留，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清晨，蒂娜醒来的时候，脑中停留着从昨晚一直延续到现在的不真切感。当她微微偏过头去，清冷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那光芒让她不禁用手遮了遮眼睛，整个人也清醒了几分。她起身坐了起来，这是一个类似于阁楼的房间，房间不大，样式家具布置得很简单，床边是一个精雕细刻的木质床头柜，上面放着一杯牛奶。床是红棕色的实木床，上面有一些陈旧得几乎看不清的浮雕，地上是一张凑合铺着的羊绒毯，看上去倒像是个二手货。

昨天的记忆随着这些布置又渐渐回到了她的头脑里。

在费奇闯入的时候，她在一时的冲动下，随着汤姆一起幻影移形来到了这里。汤姆彬彬有礼地向她介绍这是他暂时的居住之地，位于翻倒巷的巷尾，据他所说这里离他的工作地点很近。

她那身华丽优美的婚纱与这个小屋子及其格格不入，她没有想到平日里骄傲的汤姆居住的环境会是这样恶劣，至少与她的房子相比，这里空间狭小，只有一个房间和一个客厅，更不要说优美的花园和整齐的篱笆。

汤姆很绅士地走出去让她独自在房间里换下礼服，并保证他会在客厅的沙发上度过一晚，不会打扰她的休息。

他的态度几乎无法让蒂娜对他发火，如果说汤姆是“好意”地为她解除“困境”，倒不如说是汤姆本身就是那个“困境”的始作俑者，对于这点，蒂娜始终是铭记的。

但是也许骨子里，她更像她那个叛逆的父亲，在来到汤姆的这个小屋里的时候，她居然前所未有地感到了放松------当然，这样的感受让她既放松又不安。

从早上穿上礼服的那一刻开始，她的身体就像是被紧紧地禁锢着，就连呼吸都变得更为艰难，尽管她放松腰上的绑带，那种压抑感一直伴随着她，她试图去微笑，手上捧着鲜花闻着芬芳的花香，试图想象一些美好的画面，比如婚后她要和费奇一起在花园里愉快地用餐，那些画面就像水面上的波纹，只是偶尔荡漾了几下便消失了。

直到离开那里的那一刻，她闭上眼睛，幻影移形几乎让她作呕，但她觉得自己像是拜托了沉重的驱壳，变得放松而愉悦。

然而潜意识里她是十分排斥这样的放松，又或许她觉得不应该以这样放松的态度面对一个敌人。于是很快，蒂娜在心里建立起了自我防卫，虽然暂时不用面对订婚仪式的混乱，但是汤姆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象。

汤姆并不在乎蒂娜对他的态度，他骨子里看起来就像一个破坏了游戏规则并且感到无比自豪的恶劣的孩子。

我得尽快离开这里。

蒂娜这样想着。虽然她并不清楚自己适不适合回到史密斯庄园，或者有其它更好的去处。

哪里都会有灼热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的阳光。有时候比起浮夸的光明，真诚的黑暗倒更让人安心。

蒂娜伸手触摸到了床头柜上的牛奶杯。还带着温热的温度。

蒂娜是在惊吓中回过神来的，一条格外眼熟却比印象里更为粗壮可怕的蛇匍匐在她的脚边，张开血盆大口，尖锐的牙齿上粘着浓稠的液体，它的身体比她的胳膊还粗，米粒般的竖瞳盯着蒂娜不禁让他毛骨悚然。

“滚开！”她掏出魔杖指着蛇对它进行了攻击，那条蛇“嗖”地一声躲开了攻击，只是它的尾巴来不及躲开受了一点伤，冒着轻微的烟气。它像是彻底被恼怒，弓起了身子蓄势待发，嘴里“嘶嘶”地吐着杏子。

“纳吉尼。”有人喊了它的名字，汤姆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的嘴里发出“嘶嘶”的蛇语，阴冷滑腻，就像有一条蛇贴着你的脊背蔓延而上，给人以冷汗涔涔的感觉。

在蒂娜的印象里，这条名为纳吉尼的蛇从小就和汤姆为伴，她清楚地知道它甚至有很多次都暗中觊觎她，巴望着自己能够成为它腹中美食

“没什么，它在饿的时候比较容易闹情绪。”汤姆“好意”地向蒂娜解释道，他随后将一只布特鸡抛了过去，纳吉尼灵活地直起身体，咬断了布特鸡的喉咙，然后它叼着一整只鸡满足了离开了房间。

“你觉得纳吉尼过于野蛮，但是比起当你正襟危坐在餐桌前，任何的一种食用方式，从本质上来讲并无任何区别。”面对蒂娜惊讶的目光，汤姆挑起他狭长的眉毛，“我了解纳吉尼，它不是个喜欢吃甜食的女孩子。如果食物不能满足它的胃口，它会变得异常粗暴，那么周围的动物都容易遭殃。哦，当然咬断喉咙的做法只是它食用前的一种简单的嗜好。”

蒂娜并不想和汤姆继续谈论纳吉尼，她提起了一件事，“你说你工作的地点就在这附近？”

“是的。”汤姆眯起了眼睛，“你想去看看？”

蒂娜点了点头，“我想四处走走。”

对于蒂娜的提议汤姆是觉得有点意外。如果此刻蒂娜和他大闹一场，然后离开这里，他反而会觉得比较合情理。之前为了不刺激到蒂娜的情绪，清晨他就打理了这屋里的报纸，为的就是避免让蒂娜看到有关她订婚仪式的新闻。可是此刻蒂娜看起来丝毫不关心那件事，反而对他的工作地点产生了兴趣。

也许蒂娜有着另外的打算，不过至少她的订婚鸡被他“无意”地破坏了，这么比较而言，就算蒂娜想要彻底逃走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去哪里也不会有人接纳她的。而且他有隐隐地觉得，蒂娜潜意识里是想要逃避订婚的。而真正要说到原因的话，在汤姆的认知里，费奇那样懦弱无能的男人本来就足以让蒂娜感到厌烦。

汤姆唇角微微勾起，他对蒂娜表示他欢迎每一位客人光顾那里。

博金博克店位于翻倒巷的另一头，老板的全名叫做卡拉克塔库斯·博克。蒂娜走进店里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男人弯腰站在柜台前，正用手反复把垂在脸上的油腻腻的头发梳理整齐。看到汤姆带着一个女人进来，他的脸上展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找到一个女客人对你来说果然是易如反掌啊，汤姆……”他的声音听起来和他的头发一样油腻，让人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这自然比不上一位对魔法物品有着极为赏识的能力的老板。”汤姆回答得很快，表情也很真诚。这样博克先生愉悦地笑了起来。

汤姆带着蒂娜走到店的另一边，店里的商品似乎与别处的不太一样，墙上挂着各种神情恐怖的面具，天花板上垂下长条的链子，再仔细一看是用手骨拼接而成的。还有一些玻璃瓶罐里塞着还在上下跳动的眼珠子，它们撞击着瓶子发出软绵绵的声音。

汤姆体贴地阻止了一个从墙上突然跳下来想要吞下蒂娜脑袋的面具。

他带着她在店里靠窗的唯一的一张圆桌前坐下，给她端上了一杯咖啡。

“这些东西看起来很可怕，不过是一些经过黑魔法浸润后的普通物品而已。”汤姆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的工作除了在这里招待客人之外，就是去外面以最低的价格收购这些玩意儿。然后以高昂的价格卖给客人。”

所谓的以高昂的价格卖给客人，当然少不了以语言和外表来引诱那些尊贵的客人，尤其是女客人。在这些特质上来看，汤姆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员工。

蒂娜开口讽刺道，“我以为你会有一份更体面工作。”

“体面的工作？”汤姆眉宇间微皱，“你指的是什么？拥有一份受到万人敬仰的尊贵的身份，收获足以让人羡慕的收入，并以弄权做势为手段达成自己的目标？我想世间的不平等都来自于所谓的那些拥有极为体面工作的人。”他继续说道，“我曾经对霍格沃茨，我那敬爱的母校发出了任职请求，但是你不会想到那拒绝的借口是多么地可笑。”他强调了“敬爱”这个词，语气变得阴冷。

汤姆的话让蒂娜立刻想到了她在那件事上所做过的努力。那时她清楚地知道汤姆所做过的事，并坚定地认为汤姆对于霍格沃茨是一个危险的存在，于是她去找了邓布利多。只不过令她惊讶的是，邓布利多似乎对汤姆早有防备。

而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不得已在这个阴森诡异的地方谋生，如果真要说起来，蒂娜她自己也是导致他现在这般地步的原因之一。

想到这里，蒂娜的脸色变得有一些难堪。她当然不后悔她所做过事，只不过她没有想到如今会和汤姆如此心平气和地谈论起这件事。

她握着杯子的手缩了回去。

汤姆捕捉到了蒂娜的情绪变化，他以为她只不过是不认可他的想法。

“不过那有什么，就算我在霍格沃茨任职，不过是一个日日与学生相处并且碌碌无为的教授罢了。我又如何像现在那么自由？”他在她身边坐下，修长的手指抵在咖啡杯上，将它推到蒂娜跟前，“何况我认为，真正‘体面’应该是仅仅在听闻其主人名字的时候，就足以让人心生畏惧感。”

蒂娜侧过脸去看他，清冷的阳光穿过窗户洒在他半身，配着他浓密的睫毛，唇角美丽的弧度，恍若一副上了浓重色彩的油画。少年像是那种原本适合生长在阴暗潮湿里的植物，却也能在阳光下悄声无息地生长到可怕的高度。

她没有和他继续讨论，因为恰好这个时候店里来了客人。

两个穿着夸张浓妆艳抹的女客人手挽着手进了店里，看起来她们都在瘦腰上下了不少功夫。其中一个金发女人说她早就和汤姆约好了今天来这里拿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