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金诚公会第五天,裴会长对江锦的印象直线下滑,且基本没有反弹的可能性。
按理来说,江锦演出失误,游乐园只需要说明情况、投诉一次就够了。可现实是,这次不仅惊动了园方,还引发了众怒。
不少孩子被江锦惊天动地的那一撞吓到,当晚啼哭不止,引起了众多家长的不满,来自他们的海量投诉信快要把裴会长给淹没了。
所以,面对不顾脑袋上还缠着纱带,就匆匆忙忙从医院赶来公会的江锦,裴会长也没有好脸色。
江锦低头弯腰鞠躬齐上阵,一个劲儿道歉,虽然情真意切,但他也心知惹出这么大个麻烦,几乎不可能留在金诚了,所以他来也只是为了诚恳道歉而已。
裴会长把投诉信一封封拆开念给江锦听,“破坏了孩子的美好回忆”、“花大价钱买了贵宾席但演出一坨”、“外包演员没有培训好”等等不一而足,字字都在控诉江锦的不尽职,比裴会长把他痛骂数落一顿还难受。
江锦的道歉又到了嘴边,这时有人摁住他。
张束为江锦说话:“裴会长,江锦是努力卖命表演才导致失误的,纯属意外,既然他不是故意的,请您大人有大量,饶过他这一回。”
“饶过他?”裴会长怒不形于色,“那谁来饶过我呢?我是没想到,塔会给我派这么个麻烦精,金诚这么多年的口碑,竟然要砸在他手里了。”
“哪有这么严重啊?”一旁的令桥挑眉,嫌事情不够大还火上浇油,“以前天快塌下来都没见你生过气,看来你也到更年期的年纪了啊。”
言下之意,就是指裴新荣老了。令桥哪是来给江锦求情的,更像是来给他拉仇恨的。
张束赶紧捂住令桥的嘴,赔笑道:“裴会长,公会之间的竞争越来越激烈,您现在要把他赶出去,不正好给了别人落井下石的机会吗?”
“我呕心沥血经营金诚这么多年,什么难听话我没听过?那些不入流的公会,能威胁金诚些什么?”裴会长嘴角的笑容僵住了,“我也不是在赶,只是让他回他该回的地方去罢了。”
面对自家老板,张束没有半点怯懦,耐心解释:“可您想想,与其让他流入那些不成气候的公会,猜测流言满天飞,不如让他给您打打杂,时不时露个面,让大家都知道您有担当有人情温度,好心收留他,相当于不费事地成就一段佳话,对金诚而言不是更好吗?”
张束姿态低伏柔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裴会长此生最重视的就是金诚的名声,听张束说得有几分道理,敛起笑容,稍稍露出不悦,皱着眉审视起江锦来。
江锦本来不抱希望,连忙趁热打铁,“我一定忠心耿耿给您卖命!”
“真是麻烦。”裴会长一掌拍在那一堆厚厚的投诉信上,叹了口气,怒气顿消的模样,“看在张束的面上,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真、真的吗!”江锦快要热泪盈眶了,“谢谢会长!”
裴会长严肃道:“我要你迅速兑现价值。现在还在风口浪尖上,先不让你接触大众了,去避下风头。”
江锦立即答应。
裴会长很快想好了对策:“就去森林边边呆几天,等风头过去再说。反正你是D级哨兵,别人也难察觉。”
三人从金诚公会出来。
于江锦而言,他没有被扫地出门,已是极大的幸运。江锦赶紧对张束道谢,后者笑笑接受了,但他的笑容转瞬即逝,反而低头沉吟起来。
江锦不明所以,“你怎么了?”
令桥也凑了过来,见张束眉头紧锁,说:“你就放心吧,老狐狸绝对没发现表演是你和这小子合演的!”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张束疑虑道,“我是在想,裴会长答应得是不是有点随便了?”
令桥无所谓道:“更年期,脑子不够用了吧。”
“也许是我多心了。”张束把疑虑放置一旁,转而对江锦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千万千万不能再犯错了。”
江锦点头,“我好好看过委托内容了,就是普通的安全保障工作而已,我一定能干好。”
“嗯。”张束还不放心,又叮嘱道:“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你。裴会长不喜欢比他聪明的人,如果你想继续呆在金诚,就要懂得收敛锋芒,厚积薄发,知道了吗?”
见张束神色微动,江锦意识到,张束认为他太过敏锐不是件好事。
无论如何,张束是在关心自己,江锦报以诚挚的表情答应了,又提出要还令桥钱。他闯了大祸,委托金打了水漂,但令桥还是偷偷给了他委托金,且正好是圈数乘以二百五的金额,一分不差。
令桥挠挠头,拒绝了,“算了,你受伤了我心里过意不去,而且……我多多少少能明白阿束的心情了。那些钱就当是给你的医药费,记得去买贵点的好药,好好恢复,啊。”
闻言,江锦看看令桥又看看张束,感动得内心化开了似的,一股酸楚随之漫上鼻尖。
见他泪眼汪汪,令桥不忘损上一句:“看你这副德性,还想要在首都挣大钱呢?”
张束及时打住,拉着令桥离开,江锦挥手送客,目送他们的背影直至消失。忽然间他心中怅然,归根结底,他们是合作关系,不知能否有再见的时候。
不过他确信,自己收获了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
仅仅一个委托,江锦就经历了百转千回,现在他终于能回宿舍好好歇歇,不过他还不能彻底放松。
不出所料,回宿舍一路上,不少人对他侧目而视。他闯祸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塔,加上他头顶几层纱带的独特造型,又给这则趣闻增添了几分滑稽的色彩。
同样是被注目着,但和特技表演时的感受截然不同。无数道视线如同织就了一圈密不透风的牢笼,把江锦盯得浑身不自在,逐加快了脚步,看来递交换宿舍的申请也只得暂时搁置。
电梯从亮堂堂的地上层到一灯如豆的地下层移动时,江锦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等他关好宿舍门、倒头躺在床上后,困意瞬时袭上来,开始眼皮打架。
就在他坠入梦乡的前一秒钟,电话铃响了。
江锦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意识不清道:“……谁?”
“是我。”
仿佛一通电流窜过脑中的每一根神经,江锦浑身一抖,连声音也发虚,“路、路灵……”
路灵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江锦困意顿消,一时搞不清路灵是特意关心他,还是想就他失误的原因问个明白。
不过,江锦更倾向于前者。当时两人相隔上百米远,他戴着护目镜在空中翻腾,路灵又不是哨兵,怎么看得出那是江锦?
可以推测出,路灵是在离开后才得知受伤的人是他。而在江锦受伤住院这两天,出于保持距离的考虑,路灵无法探视,不然不会他前脚刚到宿舍,路灵就打电话来了。
“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江锦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回塔了?”
路灵:“我负责的哨兵突然拒绝了我的疏导。”
江锦:“什么意思?”
“他说要去凑热闹。”路灵解释并补充,“看猪头。”
“……”某猪头不仅肿了,还变得通红。
路灵道:“下次再接到类似的委托,身体状态欠佳的话,不要勉强自己。”
话筒传来的语气中带着无奈与严肃。由此,江锦心中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路灵确实不知道自己是江锦失败的“元凶”,误以为他是太累太拼才失手的。
这是江锦今天收获的第三份关心。可心境与感受却完全不同。
或许是连日来诸事不顺、身心受挫的缘故,一方面,江锦很清楚路灵担心自己唯一的“药”有个三长两短,另一方面,他又渴望路灵真正的关心。
江锦悄悄叹了口气,路灵不知道也好,否则他在对方心里又要多一桩糗事。
“我知道了。裴会长体恤我,给了个轻松的委托给我先做着。”江锦主动道:“要不……等我做完这个委托,我们见一面?”
来首都快到一周,他和路灵都还没有好好见见,想起前几天路灵疲倦的脸,想必他也是硬撑着。言必行行必果,他得履行承诺,那个他未能问出口的疑问,也能顺便求解。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路灵才回道:“好。”
接着,路灵和江锦交换了地址和时间,约好后天不见不散。
翌日,一觉睡够二十个小时的江锦醒来神清气爽,按照委托书指示内容,早早前往位于首都南部的银河森林入口处。
随着逐渐远离市区,周遭从鳞次栉比的楼房变成破旧低矮、疏疏落落的小房子,电线杆架起杂乱的电线,把青白色的天空切成无数块形状不一的方格。时间太早,路上没有行人,是一片萧瑟光景。
风轻轻一吹,尘土飞扬,江锦罩起头脸,加快脚步。随着一排高大挺立的银灿木进入视野,目的地已在不远处。
接应江锦的是一名太阳塔哨兵。能进太阳塔的人等级低不到哪里去,甫一接近,江锦便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强势的精神力,起码有A级。
哨兵名叫博格,听江锦自我介绍后恍然大悟,“原来你不是普通人啊,我还纳闷呢,怎么有人单独过来了……你这、这造型还挺特别的,不碍事的吧?”
顶着一个消肿猪头的江锦淡定道:“不碍事。”
毕竟是金诚派来的人,博格便不再多问,手指向这片空地旁的仓库,“你先去把防护服拿出来。”
依照委托书,江锦需要帮助博格组织好纪律,确保每个人都穿戴好防护服,协助引导他们进入森林,并守在入口处等他们回来,回收防护服即可。
整个流程并不复杂,约等于江锦是来打杂的。
仓库又破又脏,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霉味与汗臭味,直冲颅顶。为避免第三次晕过去,江锦连忙调动精神力屏蔽嗅觉,把堆了大半个仓库的防护服整理好,用推车推出去。
此时,空地上已聚集了不下二十个人,有老有少,全是男性,人人神采奕奕,似乎对进入森林没有丝毫恐惧,其中缘由,无外乎钱够多。
他们是太阳塔经由各大公会招募而来的普通人队伍。他们要完成的委托,同样出现在了金诚公告板“其他委托”板块的置顶中。
博格朝众人喊道:“都去拿衣服,不要争抢,衣服都是一样的。”
众人服从安排,依序上前领取防护服。江锦看着那摞成小山的衣服山逐渐变小,他们是挑也不挑,随便抓一件就走,每人找了片空地进行穿戴。
博格便领着江锦在其中穿梭巡逻,指了几个明显的错误穿着方式,江锦边悉数记下,边发现了一件事。
这群人穿的防护服款式,不正和他在博物馆看到的那款一样吗?
在为不下十个人进行穿戴检查后,江锦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就是同一款,同样的从头部连到脚跟的一体式防护服,同样的破旧老气,只不过大家在穿的还能正常使用,起码没有破洞,还具备良好的密封性能。
这时,博格又喊道,“排成两列队伍,我来发布任务书。”于是,一张张纸往后传递。
江锦根据委托书,边站在队伍后方维持纪律,边把目光老老实实收好,不因好奇把头探过去。
但他无法阻止窃窃私语透过穿过头盔防护玻璃、溜进他的耳朵里——“真热啊,我要透不过气了。”“等进去了就脱掉吧,普通人能有什么事啊。”“这次可没上次的简单,这玩意儿不好找。”“找不到就不找了,提供线索还能挣个保底,不亏。”
江锦听得见,作为高阶哨兵的博格肯定也听得见,但他选择了左耳进右耳出,把入口处的大门打开,“到时间了!进去吧!记得要在规定时间前回来!”
于是,满目银亮色下方,一个拱门咿呀作响着敞开了。出乎意料的是,在拱门后的不是绿意盎然的森林一角,而是一个在发光的洞。
原来,银灿木树墙的厚度足足有数十米,与其说入口处是一座拱门,倒不如说是凿开树墙挖出了一条狭长的隧道。那个发光的洞,便是隧道的另一端出口。
众人迈步依次进入拱门,队伍最后一个人刚进入,博格便眼疾手快把门关上了。
本着节省精神力的原则,江锦立即恢复嗅觉。虽然还能嗅到些许汗臭味,但远没到不能接受的程度。
可让人始料不及的是,此时,一股陌生的气味淡如轻烟,悠悠飘进了江锦的鼻子里,让他顿时愣在了原地。
——那俨然是向导素的味道。
是哪个小可怜蛋明明在榜上可每天只涨1个收啊 甚至早上还掉了1个 啊是我啊
是哪个小可爱离我而去了 你走可以 可是告诉我我哪里写得不好啊啊啊啊啊你不要走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想到还有两章要写要继续倒字数感觉命更苦了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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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发配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