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哨兵只想回乡躺平[末世] 第13章 洛洛

闻言，好像有雨携着水汽穿过了伞布，透过了身体，纷纷挂在江锦的心脏上，整颗心顺着往下一坠。

一个令人胆寒的猜测在他脑中炸开，紧接着从天空劈下数道惊雷，把这伞下的一小片空间也映得十分耀眼。

路灵没有像上次那样受惊，他早有心理准备似的，手还牢牢抓着伞柄。

江锦问话时不禁牙关打了个颤，“其、其他官员也是吗？”

路灵点头道：“没错。但蔡行川知道得最多。”

大雨倾盆，雨水直坠打在伞布上，按理来说，是人都会下意识往里靠，但江锦没有，而是满脸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全身立马被浇得透透的。

雨点打在他身上，在愈发模糊的视野中，雨幕后蔡长官的身影渐渐浮现，闷响密密麻麻的变成了富有节奏的人类语句——蔡行川站在江锦的身前，再一次说出他励志的过去。

对啊，本来就是，太阳塔精英云集，蔡长官怎么可能格外青睐一个没有精神体的D级哨兵？除非有另外的理由。

会是什么理由？

雨滴滑过江锦的脸庞，那触感像是眼镜王蛇吐着信子、把他当做猎物般舔了一遍又一遍。

紧接着，江锦见蔡长官拨开雨幕，正一步步朝自己走来，他浑身僵直、杵在原地，直到额头被什么尖尖的东西戳了下才回过神来。

额头泛起一阵疼痛，江锦双眼对焦，看到路灵走过来又把伞撑在两人头顶，才反应过来戳他的是伞骨。

江锦捂着额头，见路灵叹了口气，无语道：“你先别自己吓唬自己。”

路灵继续道，“我在蔡行川那儿看见的东西，只能证明‘特优生选拔’这件事一定非常紧要，蔡行川不能无功而返，一定要带人回去复命。为了完全规避风险，我才推动应同学胜出。”

闻言，江锦微微愣住。双方距离极近，呼吸彼此交融。

要是往常，江锦会连忙后退，宁愿淋雨也不会和别人贴得这么近，但现在他没有类似的想法。

因为路灵的目光如同一把锐利的剑，恰好停在他鼻尖几厘米处，江锦瞬时屏息凝神，翻涌的情绪由此平息下来。

只听路灵继续道：“应弛茂‘救’了在场那么多人，还确保了圣所师生的安全，如果他选你，我想圣所也不会答应，所以蔡行川只能选应同学。”

这话本应怎么听怎么变扭，但江锦只一边听着，一边顺着回忆当时的场景，紧接着他注意到了什么——路灵用的是“推动”这个词。涉及特优生选拔的信息受到严格保密，路灵只能用假记忆旁敲侧击。

不过，当时路灵没有用前因后果和长篇大论说服蔡长官，而是称赞了两句应弛茂的“功劳”，颇有点到为止的意味。

然而，事情竟然真如路灵所想那样发展了，这是否可以说明，路灵很了解蔡长官，这两人的关系绝非旧同事那样简单。

于是，江锦就又想起蔡长官的那个故事来，他问道：“那蔡长官对我们说的那个故事，是真的吗？还是说，是一半真、一半假？”

闻言，路灵一直望向江锦的双眼却忽然垂下眸去，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扇动了两下，“虽然我不知道他说这些究竟想干什么，但以他的个性，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听着，江锦稍稍心安些，毕竟，不愿自己对一个鸡血谎言深信不疑，那样也太愚蠢了。

渐渐地，江锦的心境平复下来，雨势转小，变得淅淅沥沥，敲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动，如果落在水面上则会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随即，江锦又想起什么，“可你说过我不亏的。”

现在这情形，怎么看他都是任人鱼肉、大亏特亏！

路灵面色平静道：“对。因为就算你输了，你也能去摩羯。只不过……”

话音未落，恰在此时，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哗啦啦的怪异声响。不是打雷声、更不是雨声，两人随声望去，看见不远处的一个垃圾小山包正在倒塌。

两人对视一眼，撑着伞闻声走去，直到走得很近了，才看到有两只虎爪孤零零地从一堆垃圾中伸了出来。

江锦吓得赶紧扑上去，把一大滩泡在及脚踝高积水里的垃圾给扒开，不过多久，洛洛的虎头才露了出来。

终于找到洛洛，江锦没有胆战心惊，也没有欣喜若狂，而是彻底傻了眼。

方才一时激动、加上拨开垃圾发出声声脆响才没有留意，洛洛这是睡得正美，口水直流、呼噜震天响，两只爪子也不是僵直的，而是往前伸展，慵懒又惬意。

紧接着，路灵把伞放下来，把伞当作瓢，在地上舀了水，不等江锦反应，就见路灵双手一个用力，水霎时扑了洛洛满脸！

猝不及防地，洛洛沾了满脸水，醒了！它浑身一个激灵从垃圾堆里滚了出来，又跑又跳的把周围垃圾都悉数翻了个遍，好一会儿跑累了，终于看到这边有两个眼熟的人，才踱步走回来，颇有些不情不愿的意思。

随着洛洛走近，江锦便愈发惊讶，道：“你、你……”

未等话出口，洛洛恰好停在江锦面前，他心疼得不行，刚要伸手抱上去，却不想洛洛突然发出一声巨吼，他被喷了满脸口水、耳畔嗡嗡作响。

江锦惊呆了：“你、你干什么……”

洛洛骂骂咧咧地往下看，江锦跟着低下头，不见地上有什么奇怪的，却见他的手臂上，不知何时挂了一把伞，还撑开了盛了水！

原来，洛洛误会了，以为是他把它浓醒的，是在以牙还牙呢！

顿时，江锦气得咬牙切齿，正要问罪，某个“罪魁祸首”却早已看准时机，施施然走到洛洛身旁，指着它的后腿说：“你看这里。”

江锦憋住一股气看过去，短短几天，洛洛后腿的伤竟已全好了，结痂处被新长出来的毛发覆盖，完全看不出在不久之前还受了重伤。

于是乎，江锦的愤怒便被无尽的喜悦冲走了，他扑过去抱住洛洛，埋怨道：“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啊？我找了你好久！我怎么喊你你都不理我！”

显然，方才洛洛也只是浅浅发泄下、没有真的往心里去，它微微委身让江锦埋在它湿哒哒的胸毛里。

路灵在旁看着，这副景象还挺温情脉脉，不多时，雨便停了。

今天已经出糗得够多了，江锦可不能在路灵面前哭，他把流出来的眼泪擦在洛洛的毛发上，剩余的憋回眼眶里，心想好在不是真实的垃圾堆，否则洛洛都要熏出味儿来了。

江锦抬头，感到自己像抱住了一大把骨头，“可、可是，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果真，洛洛原本宽阔粗壮的体态不再，变得毛色发暗、瘦骨伶仃，一根根肋骨在皮下突起，像在支起一个破旧的橘色帐篷。乍一眼都认不出来，只是额间的闪闪金珠证明它确实是洛洛。

洛洛不会说话，伸出舌头把江锦的脸从下至上摩擦了遍，这时，路灵说：“它没有生病，是精神力被我花光了，累得暴瘦，足足昏睡了好几天，所以没回应你。”

路灵神色淡然，回想起方才自己的失态，江锦瞬时不悦起来，“你早就想到了？”

“只能说我猜对了而已。”路灵顿了顿，抬眸道：“你不也猜对了吗？”

“什么？”江锦问。

“我确实是因为没搞清楚老虎能不能稳定呆在你体内，所以有所顾忌。”说着，路灵看向洛洛，“不过这个顾虑，现在应该可以消了。”

江锦立马就理解了路灵的意思，迟疑地问道：“……是因为我的精神力太少，所以它才变成这样的？”

路灵点点头，“没错。”

洛洛巨量的精神力没有了，只好窝在江锦的精神图景里、借他的精神力在恢复。它迟迟没有现身，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这么些天了，洛洛才勉强恢复了些许，这一身皮包骨就是最好的佐证。

路灵道：“看来它还要在你这里养上好一阵子。换句话说，它以后要活着全靠你了。”

江锦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的体检结果还是D级！

往常，每每想到这个，江锦都是不甘与委屈。可现在，他那点稀碎的精神力每涨一点，洛洛就吃掉一点。如此这般，他和洛洛之间竟产生了神奇的共生关系！

洛洛能好好躲在他身体里，他的精神力等级也不会改变，完美掩人耳目！这下，他和洛洛算是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伙伴！

一时间，江锦内心五味杂陈起来，既感到不可思议与万幸，又觉得肩上责任重大。

他又问道：“你说的‘只不过’，指的就是这件事？”

路灵点头道：“嗯，老虎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隐患解除我才能兑现承诺。你不是想去摩羯么？总不能揣着个不定时炸弹去吧。”

闻言，江锦是尴尬极了，搞了半天，又是误会。

他想起方才自己是多么失态，几乎是在恶意揣测路灵，不由得羞愧万分。

刚想解释两句，他一个抬头，忽然发现路灵是面色蜡白，很是疲倦的模样，于是赶紧从垃圾堆里拉出两把椅子，示意路灵坐下慢慢说。

路灵承了他意，于是两个大男人坐在两张矮小袖珍的儿童用小板凳上，他们面前是一堆泡在水里的垃圾和一头浑身湿漉漉的老虎，好一番诡异的平静场面。

江锦觉得，这时候应该表示下对路灵的关心，于是小心翼翼道：“你腺体情况变差，是因为修改记忆、调动太多精神力，增加了腺体负担吧？你、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路灵隔着高领布料，抬手摸了摸腺体，淡淡道：“还行，这段时间不用精神力、多多休息就行了。”

“哦……”江锦又道：“那、那我的精神力都拿去喂了老虎，那你怎么办？”

“有你的精神力在，我的腺体就有可能好转。”路灵望着远处不知哪里，“慢慢来吧，又不是一两天就能好。”

闻言，江锦心里十分忐忑，他完全摸不准路灵是怎样想的，到底有没有在生气。

正当江锦纠结要不要问腺体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只见路灵转过头，挑眉笑道：“你用不着讨好我，也不要觉得欠了我什么似的。”

“你输了选拔、进不了太阳塔，带你去摩羯算是我能做的补偿。”路灵又说，“说到底，人和人之间相处，和你我进行交易是一样的，都是源于利益二字。”

江锦听出来路灵是在婉拒他的关心，他便顺着话头问道：“那么，去摩羯符合你的利益吗？你之前说过，‘摩羯也就那样’。”

路灵没有犹豫，“符合。我也是时候回去了。”

原来，路灵说是补偿，却不是出于愧疚的补偿，而是双方的目标本就一致。也对，路灵毕竟是高阶向导，这类人应该不会做对自己无利的事。

可是，路灵现在的表情，和那晚他评价摩羯时的如出一辙。江锦隐约觉得，或许路灵其实不想回去，但出于某种原因又不得不回去。

这时，路灵又说道：“好了，去摩羯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你有更紧要的事情。”

江锦愣住：“什么事？”

路灵笑了，江锦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听路灵说：“毕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