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骂人。
这臭小子。
我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咬我干什么?”
邬启垂眼:“不知道,可能是有点生气吧。”
“生气就生气,跟我撒什么疯。”我嘴角一抽,牵动着整个脸都跟着一疼,“你要是不让他摸,你早来啊。”
这话也就让我痛快了两秒。
第三秒,我就在两个人的沉默中反应过来了什么,不由一愣。
我听见邬启笑了声,很好听,但我感觉他是气笑的。
“说到这就有意思了,我记得有些人答应过我放学等我吧?”邬启问。
这“有些人”很明显是我。
“我……今天有事情。”我强装镇定。
邬启没问我什么事,只是道:“第二次了。”
我知道我理亏,但我还是想争取一下:“其实我放学在校门口等你了,你自己没来……”
“好借口。”
邬启点点头,“我要是没顺着你的气息找到这,现在你可就不止被捏脸了。再者,放学不回家,恕我眼拙,没看出月老殿下能来这儿办什么工。”
“……”
“连躲一下都不知道,拿着一根小红绳能当皮鞭?”邬启低声道:“我问你,你来人间除了‘擅作主张’还学会什么了?”
我被训得莫名其妙,更不明白邬启这一肚子火从哪里来,更憋屈。
“明明是你来得晚。”我反驳道,“一天天不知道上哪撒欢去了,根本见不到人影。既然你忙你就去忙啊,我什么时候说用你接了?”
我一股脑把话全说了,并没有意识到这场争吵的爆发。
邬启皱起眉看我,表情阴得不行。
我甩开他的手:“本来被贬也没说非要一起生活,你也没必要干涉我过多,以后各活各的,都省事了!”
这天晚上我自己走回的家,我知道邬启就在我后面十米不远,但我就是不想回头。
等我上了楼才不忍心地朝下一望,只见邬启站在路灯下,抬着头看向我。
那目光太过阴郁,身影又太过单薄……看上去孤零零的。我不敢对视下去,转身拉了窗帘。
我和邬启不是没吵过,吵过,吵过很多……不过大部分都是我在火冒三丈。
是我的问题吗?我一看他在我周围晃悠我就烦,在气头上什么话都说,口无遮拦。
不过,我那些话确实重了些。
其实我不烦他接我放学,或许是因为,他从来不会空手来。
有时候带一个冰棍,或者一块糍粑……米糕也有,他会看着我吃光,然后漫不经心地问我“有这么好吃?”,第二天又给我带了相同的。
不得不说,跟他走的放学路,能让我短暂地忘了上学的苦闷。
我越想越觉得烦躁,烙饼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也不知道那些混账话,邬启听进去了几分。
本月老一宿没睡。
我觉得吧,应该是房间空气太干,或者是太热。然后我这人喜冷趋寒,一时半会儿不适应。
想邬启?
好笑了,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因为自责睡不好觉?我在乎他?我怎么可能?
……
好吧我确实在乎他。
我在教室两眼放空,一睡就是一上午,下午班主任忍不了了,拍着讲台,让我滚出去睡。
我起身把桌子搬出去了,滚出去睡。
再给我吵醒的是操场那边的嘈杂声。
这个学校教室外就是露天平台,两栋教学楼前后夹着一个雕塑广场,左边是足球场篮球场,右边是平时休闲的凉亭静湖。
声音就是从足球场那边传过来的。
我被孟小琼强拉下去凑热闹,本来困恹恹的,还没在梦里跟周公学习完怎么道歉,就看见云绮站在操场正中间。
她清了清嗓,正说什么。
“同学们,我要……”
她有点紧张,脸通红,却还坚持着说,“我要揭露历史老师——李凡的恶行!”
我吓了一跳,立马清醒。
昨天我只是跟她说“群起而骂之”,这孩子怎么还真冲动上了。
人太多,我想上前去把她拦下,但是挤不进去。
云绮接着说:“他调戏女学生,玩弄女学生感情,没有负责的打算。先是在微信□□上撩.骚,到现实里又开始乱摸乱碰,严重没有职业道德修养。在我之前,还有很多受害的女同学,她们不敢发声,那我就替她们说。”
她深吸一口气,牟足了力气,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希望学校的处理方式是……解聘李凡老师!”
说完,操场一片安静如鸡。
我暗自捏了把汗,她未免有点太不计后果了,揭露是好事,但要是学校不作为,很容易把自己也搭进去……
突然,人群中有一只手举了起来。
“我赞成。李凡老师有一次上课打了我的屁股。”
我:“……”
这里的姑娘怎么什么都敢说啊!
还没等我惊讶完,第二只手也举了起来。
“我赞成。之前我去他办公室,他说我很香。”
随后,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这个行列,举手赞成。
不止女生,男生们也纷纷打抱不平,人群里愤愤,最后演变成集体爆发。
“必须搞他!凭什么动我们女生啊!”
“就是啊,讲课讲得不怎么地也就算了,人品也这么算了。”
“集体起义!一般都是从轻发落!”
“李凡老师必须解聘!”
“必须开除!”
我在吵闹和激昂中傻住了,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要干什么。
古籍上写道凡人懦弱、自私,现在一看,要去制止他们的我,反而更靠近书上的“凡人”。
我默默地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头一次觉得……
这人间,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当时教导主任介入,阻止了这场闹剧,让学生都回到教室里好好上课。
第二天,公告栏就上了新——南城一中对李凡老师骚扰女学生的通报。
云绮成功了。
这并不意外。
神仙对勇敢的人毫不吝啬,我也一样。我没把云绮手腕上的红绳立刻收回来,赠予她到二十岁,遇见真爱的那一刻。
孟小琼和余远一起围观,我却没什么兴趣了,校园里阳光不错,洒了一地,从阴影出去后眼睛都避着一缩。
我一个人往教室走,又想起了邬启。昨天一天没见到他,放学也没有小吃了,他真想我说的那样,以后再也不管我了。
是我的错了。
他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他以前也没有这么听劝啊。
哎。
我想不出来,一抬头,却看见一个极似邬启的人从对面经过。
定了定神,我才反应过来不可能。
我魔怔了有点,看谁都像邬启。
日子该过还得过,既然邬启不管我了,我也只能适应自己的生活。我打算先把这两天的功课补一下,再把昨天晚上没写的小测写了。
别管,自律女人最美。
孟小琼跟着“看戏”大队一起回来,坐到我旁边就跟我搭话:“桑月,我刚才还听了超级大新闻,想不想听?”
“不想。”
“我去,你这么扫兴啊,”孟小琼麻花辫甩到我了,“真的超级劲爆。”
我只好捧场:“什么啊?”
孟小琼:“咱们班要来新人啦!据说长得贼帅!”
我:“哇。”
“……姐姐,你能惊讶的再敷衍一点吗?”孟小琼彻底扫了兴,开始抄作业,“昨天物理作业给我看看。”
我在草纸上划了两笔:“还差最后一道题,等着。”
五分钟后,物理课代表终于斗智斗勇,从孟小琼手里抢过来两张皱皱巴巴,内容却一模一样的卷子。
一边把它俩分开来放,一边吐着牢骚:“你就不能靠自己?”
孟小琼一通“略略略”。
班主任就在这时捧着书进班了,身后跟着鞋拔子脸教导主任。
“手里的活先放一下啊,主任有事情要宣布。”
知道内情的人——此处专指孟小琼——已经开始各种使眼色了。
鞋拔子脸整顿一下,随后把门口让了出来:“咱们班,要有新人来了。来,做个自我介绍。”
我才放下笔,捧场捧到底,结果刚一抬头,整个人彻底动不了了。
“报告——”
门口那人身形出挑,第一天穿校服就把校服穿出来了“混了许多年”的感觉,领口的扣子被拆了一颗。
他目光慢悠悠地打量了一边教室,最后停在我身上,露出了一点漫不经心地笑意。
而后慢悠悠地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写下来“邬启”两个字。
笔锋凌厉,“邬”字的右耳旁划得很长。
“邬启。”
两个字,结束了他短暂而精炼的自我介绍。全班都处于一种不知道说什么的寂静,这人倒是自觉,背着单肩背走到了我后面。
我们果然是有点心有灵犀的,这是我当时第一次挑的位置,只不过被鞋拔子脸骂了一通。
他却不一样,鞋拔子脸不知道为什么,一看他就喜庆,对比很明显,都没怎么管他。
邬启拉开凳子:“这没人吧?”
孟小琼受宠若惊:“没没没没、没人。”
鞋拔子脸怎么走的,班主任怎么开始讲课的,我全然忘了。只记得回过神来的时候,感觉后面的人用脚尖踢了下我的凳子。
我条件反射地靠去,背抵在桌上。
“新前桌,咱们定点规矩。”邬启在我耳边说。
“什么规矩?”
“规矩第一条——”
邬启特别郑重其事,目光却漂移了好久,最后低笑出声:“……不计前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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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