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终于彻底驱散了夜色,城市在灰蓝色的晨曦中苏醒。
卢鹏是被宿醉的钝痛和喉咙的干渴弄醒的。他皱着眉,不适地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裹着毯子歪在客厅昂贵的沙发上,脖颈僵硬。昨夜喝得确实多了点,后半段几乎没什么印象。
他揉着发痛的额角坐起身,毯子滑落在地。客厅里一片狼藉——空了的威士忌酒杯歪在茶几上,旁边是早已冷透、只喝了几口的醒酒汤的白瓷碗。电视屏幕还亮着,无声地播放着早间新闻。
宿醉带来的烦躁感让他心情恶劣。他习惯性地扬声:“向欣然!水!”
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理所当然的指令意味。
没有回应。
公寓里异常安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启动的嗡鸣。
卢鹏的眉头皱得更紧,不耐地又提高声音:“向欣然?人呢?!”
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种极其陌生的、微小的不安感,像细小的冰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他一下。他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脚步还有些虚浮,带着宿醉的沉重感,走向客卧门口。
客卧的门虚掩着。
他抬手,不耐烦地推开。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卢鹏瞬间定格在原地,宿醉带来的混沌感被一股冰冷的惊愕瞬间冲散——
房间里整洁得可怕,甚至比平时向欣然精心打扫后的状态更加……空荡。
床铺得一丝褶皱也无,枕头摆得端正,被子叠得如同军营标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消毒水般的、过度洁净的、毫无人气的冰冷味道。
属于她的那个衣柜门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件他当初让人送来的昂贵衣裙孤零零地挂着,像一件件被遗忘在橱窗里的展示品。
床头柜上空无一物。那枚他昨晚在便利店失魂落魄攥在手里、带着耻辱印记的银色徽章?消失了。那个她常看的、他偶尔瞥见过的旧帆布包?无影无踪。
整个房间,干净得像酒店刚退房的、等待下一任客人的标准间。没有一丝一毫属于她的温度、气息、或者个人痕迹。仿佛过去五年,从未有一个叫向欣然的女人在这里生活过、呼吸过。
卢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窒息感猛地袭来。他踉跄着冲进房间,像一头被闯入领地激怒的困兽,目光疯狂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梳妆台?空荡,只有冰冷的镜面露着他此刻苍白震惊的脸。
抽屉?拉开,里面空空如也,连一张多余的纸巾都没有留下。
浴室?她的牙刷、毛巾、洗漱用品……统统消失不见,只留下光洁的台面和他那些孤零零摆放着的男士用品。
彻底空了!
干净得令人心慌!
“向欣然!”卢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恐慌和暴怒,撕裂了公寓死寂的空气,“你搞什么鬼?!给我出来!”
回应他的,只有窗外更加清晰的、属于新一天的车流声,无情地宣告着现实。
他猛地转身冲出客卧,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公寓里四处寻找。书房?没有。阳台?没有人影。甚至厨房的每一个橱柜他都打开了,仿佛她会在里面跟他捉迷藏似的。
没有!哪里都没有!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被玄关柜上一样突兀的东西定住了。
那是一个极其朴素、没有任何标识的白色硬纸文件袋。它就那么静静地、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漠然,放在他昨天随手丢下的车钥匙旁边。
卢鹏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几步冲过去,一把抓起那个文件袋。袋子很轻,里面似乎只有薄薄的几页纸。
他粗暴地撕开封口,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里面的东西被倒了出来,落在玄关冰冷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已经被揉皱、又小心展平过的烫金支票。支票上的数字依旧醒目,但更重要的是,支票的背面,用极其工整、冷静的字迹写着一行小字:
**“演出费(含税),已结清。无拖欠。”**
支票旁边,是几把钥匙。
一把,是这间高级公寓大门的备用钥匙。
一把,是他私人办公室的备用钥匙。
还有一把……是他曾经为了方便她临时处理一些琐事,交给她的、停在公司专属车位上那辆跑车的备用钥匙。
每一把钥匙都冰冷地躺在那里,像被彻底遗弃的废铁。
钥匙下面,压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卢鹏颤抖着手将其捡起打开。
那是一份打印出来的、署名清晰的离职申请表。申请部门是总裁办行政部(助理岗),申请人:向欣然。离职原因一栏,简洁明了地打印着:“个人职业规划调整”。更刺眼的是,在表格最下方,“人事部审批意见”一栏,清晰地盖着一个鲜红的“批准”章,签署日期正是昨天!旁边还有林浩作为部门主管的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