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轩十书 第17章 其七：夜色长无边

“生气呢？”里昂家的女仆长菲尔娜，是小队的成员之一，悄悄来到了林鹤玉的屋子。

“哪儿敢啊。”林鹤玉趴在窗户旁边，像一只丧气的猫。

菲尔娜笑了一声，合上了窗户，打开了屏蔽器，眼神依然留在窗外，“屏蔽十分钟。嗯……很少有人会和綦队吵成那样，你挺厉害的。”

“裴姐，你别埋汰我了……”林鹤玉双手托腮，另一边检讨书的草稿铺了一桌子。

“这么快就认出来了。”浅棕色卷发的女仆长眨了眨眼睛，“这个精神域挺特殊的，进来的人都会被自动角色扮演。不过你也太倒霉了，进来就在镇外被追杀。”

“啊……没办法啊。何家跟我家有仇，怀疑上学的时候他除了吃饭睡觉上课，就是画圈圈诅咒我。”林鹤玉哼唧一声靠在椅子上，“以前没注意过，现在想想，何渡似乎确实喜欢用看过的作品角色和情节，来代指人或事，以及角色扮演。”

被叫做裴姐的女仆长给了他一份档案，“他的异能名字：‘逆反的耶利哥’，放心，綦庄没说不可以给你看。”

“什么混搭风的命名。”林鹤玉腹诽，“‘……取义耶利哥城在第七天被绕城七圈后倒塌，不得被重建的概念，故：重建耶利哥，就在第七日结束时回到七日前。’哦，所以他就换皮成了‘法郎吉的第七日黎明’。”

“同样概念下，‘耶利哥的一切都被尽行毁灭与献祭’，也就意味着何渡完成了一次对灵魂碎片的提取。”女仆长指着其中的一段，“这是他炼化这些碎片力量的过程，每循环一次，就消化一部分，直到全部吸收。”

“那这样来看，信奉黎明圣女就是他用来压制这些碎片反噬，和借信仰提取力量的开关？但每次轮回圣女都更新换代……这……”林鹤玉蹙眉，“不对啊，那要是这样的话，圣女只是一个象征意义，他为什么会想让晓良当圣女？”

女仆长八卦心顿起，“感觉你知道些什么？”

“何渡是晓良的好友啊。”林鹤玉现在是个外国青年的形象，一双绿眼睛眨巴眨巴，“虽然很恶心，但是他说付晓良是他的救世主，有把救世主变性还当耗材的信徒么？”

女仆长若有所思，似有明悟。注视林鹤玉纯洁正直的表情半晌，决定不污染他了，提点道：“你说得有道理，可若他心理变态呢？比如，‘在领域之外的救世主不是他一个人的救世主’。”

林鹤玉也陷入了沉思，“那他更不可能让付晓良死。”又思索片刻问女仆长，“綦教官是什么态度？”

“其实你们的看法非常一致，你的计划我们也讨论了。但是，你知道他的那个驴脾气。”

“那他还又不让我参与，又不让我滚。”林鹤玉有点恼，“凭什么？”

“按理来说你只有一年的训练期，也不是队员，是不该让你参与的。”女仆长的眼里流露出遗憾，安慰道：“但还是把你的方案拿出来讨论了，他是个很公正的人。”

“我知道，”林鹤玉轻声道，“他实际上很反感我这种吃不了苦的富二代。”顿了顿，补充，“还不听命令。”

“那件事不是你的问题。”

“但我得参与这次行动，朋友有难，我坐在后方看戏，没这个道理。再说，我知道我的计划问题在哪里了。”

女仆长完全不知道他突然顿悟了什么，没接上话，就看到林鹤玉突然蹿起来往外蹦，连忙拉住，“你干嘛，我刚刚给他做完镇定！”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你捅的篓子也不小，他在气头上容易失控的，别去招他啊。”

林鹤玉把自己拔出来，拍了拍女仆长的肩膀，“放心，有数。”

“我不认为你有参与行动的必要，即使你的方案有可行性。”半个小时后，綦庄揉着眉心，额角不受控制地突突跳。

“何渡对自己的精神领域掌控不足，需要避免精神域失控会对周边现实的影响，所以，搭建一个域中域，让他的精神失控经过一层消耗之后再释放，影响会降低很多。”林鹤玉很诚恳，“綦教官，你不也是这么想的么？因此带进来的人里有三个都是领域型的辅助，但是何渡的领域里七日一轮回，我和晓良进入的时间节点不好，卡在了第七天，故而你很需要一个具备空间能力的人，所以哪怕很生气也留下了我。”

綦庄转头看林鹤玉，等他下文。

“我的确只受训一年，没有任何配合行动的经验，但我分得清轻重缓急。”

“按身份你是应该避嫌的。”綦庄闭眼，控制着自己精神和情绪里蠢蠢欲动的焦躁，“一个是你的发小，一个是你的同学，而且你的擅自行动干扰了局面，我在战前会议里展示你的方案已经是极限了。”

“由我吸引何渡的注意力才是最佳方案，而且在精神领域里，也只有我能最快利用空间，还有替身代受的符箓。”林鹤玉感觉到綦庄又要发火，接着道：“我确实不那么了解你们的能力，但我知道我自己的能做到什么。”

綦庄头更疼了，离最后方案提交还有十分钟，林鹤玉闯进来提出自己的方案，又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半眯着眼睛，余光扫过这个披着古典风衣的青年——

高挑、俊俏、亲和，实际上，聪明强悍，能力自成一体，喜欢剑走偏锋。不习惯依靠，只会主动寻求他需要的配合和指挥。綦庄想：“独狼还这么浪，迟早得栽跟头。”

……“队长！你的异能好厉害啊！感觉不论什么任务，我们跟着你干就行了。”

……“庄啊，商量个事，你以后动手之前跟咱们商量商量。不管什么奇门怪招、旁门左道，管用就行，我们跟得上。”

……“报告的事儿你就别愁，任务完成地漂亮，几封检讨书，我帮你写了。”

那些纷至杳来的回响，在黑暗的精神域里来回震荡越来越响，最终，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

“砰！”

林鹤玉被拍桌子的声响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綦庄又怎么了，但对方苍白的脸色让他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教官？綦教官……綦庄？”见对方没有回应，林鹤玉心道坏了，大着胆子上前握住了綦庄的手腕，果不其然被擒拿在地。

“不是跟你说过……失控的时候……别接近我吗？”

林鹤玉不依不饶，扭扭作痛的肩膀，回身看着状态奇差的綦庄，面色严肃，“……教官，队长，需要我叫裴医师过来吗？”

綦庄摇了摇头，他突然有了一个决定。

从隐藏的终端上，綦庄调出了林鹤玉提交的计划书，加进自己的刚刚写的报告里，修改了一遍。

“……因法郎吉对应耶利哥成以七为节点的缘故，由队长綦庄界定空间锚点，其学员林鹤玉提供协助，三名辅助队员主力构建内部二层精神域，第四人为后勤，维持所有队员及学员精神稳定。

由队长綦庄界定身份锚点，学员林鹤玉选取内部角色身份，遵循精神域主何渡扮演神父攫取能力的逻辑、精神域法郎吉的规则，制定二层精神域规则如下：

以前任圣女谋杀案为二层精神域主要事件，引诱领域内精神碎片暴动，加速何渡失控，使得其在自身规定的‘圣女信仰’的规则内被反噬，解除人质付晓良的异化状态，并引导其内部进行二段瓦解，降低对周围现实的影响……”

“因队长綦庄精神力原因【密】，临时申请权限：由林鹤玉担任主攻手。”

五分钟后，系统予以回复。

“核定：林鹤玉能力【密】；等级：A ；辅助能力：符篆5级。核定通过。”

“核定：计划准许通过。”

“法郎吉其实源自一个南罗巴的小镇，那是何渡母亲玛德琳·佩兰的家乡。当地有一首诗，讲述了圣女玛德琳·南希因欺骗而死的故事，它被改编成了一部漫画，曾经风靡，何渡非常喜欢这个故事，还在校园舞台剧里扮演过里面的角色，看起来，至今乐此不疲。

“因此，只要稍作修改，就可以使其与当前的计划需要的意象对应：呜咽的白鸟——候选圣女，被污的颂言——吟游诗人，染红的金符——造假商人，束缚的锁链——神父，锈蚀的钟摆——镇长，低语的证言——伯爵。”林鹤玉在最后一次作战会议上阐释，“其中圣女、商人、镇长，都是镇上已有的角色，结合意象，足够让何渡产生对应的联想。

“精神领域中，凡有所想，则必有现，哪怕主人的意志现在稳占上风，只要他相信了，第二层精神域就会更加逻辑自洽。”

“候选圣女自然是要解救的人质付晓良，吟游诗人由我的替身符人担任，而我还有一层鉴定师的身份，伯爵肯定是队长来，而最后这个永夜的长卷，就要靠几位前辈了。”

他目光晶亮，望着前辈们，“这就是我的计划，再也不会到来的，法郎吉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