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贺帝君渡劫圆满!”
仙云环绕,百凤盘旋,花铺万阶,诸神同贺。
“如今煞古邪神虽破封印,但我族早有应对,千年来魔界无首,曾受我族重创元气大伤,轻易振作不得,冥界亦气焰大减,内乱不休。近来有惊无险,总算把控局势,帝君也可安心了!”
“消停矣。”神帝默声良久,“陆厓道君一走便是千年,音信全无,如今吾是再不必等他了。”
“陆厓道君一生自由,无牵无挂,他老人家信鸽一封独给帝君您,便是道别,岁月漫长,总归有这一日,帝君莫要伤悲。”
神帝闻言,点了点首,“上古时,十八古神合力取煞古邪神魔骨,将其泯灭于世,却知危机尚存,邪神不死不灭,先辈早有预料三万年后,其将重回世间,掀起腥风血雨。十八神陨落前,倾尽毕生修为铺设禁制,可护后世吾族无恙。吾在千年前煞古邪神重新问世之际,却未曾开启护世大阵,千年来,吾自惭愧疚,无颜面见诸位,更愧对天下生灵,故而投身世外大陆,赎己之罪。”
一名神将叹了声,迈步作揖,“帝君陛下无需太过自责,若非万不得已,大阵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开启,煞古邪神轮回蹊跷,其如今再度问世便是答案,若当初陛下开了护界之阵,只怕今时问世的煞古邪神便直接打上九霄宝殿,如今大阵仍在,煞古邪神便不敢轻易冒犯我族,加之陛下已渡劫圆满,踏入古神境,往后魔族便再翻不起风浪!”
“便是他轮回无止境,我仙族也会奉陪到底,邪不胜正,珩琅必定落败!”
此话既出,也让所有人看清当下局势。煞古邪神固然强劲,但如今上仙界除了销声匿迹的陆厓道君外,天界之主神武帝,已然渡劫圆满,迈入古神境,先神护界阵法仍在,还能让这个刚破封印尚未恢复元气的魔头闹上天不成?此人还是先回去稳住魔族人心罢!莫担不起魔尊之位,叫人笑话!
天宫气氛达到**,乐舞齐奏,神帝始终自持,无喜无悲,威严庄肃,这样一尊神稳坐高位,方能得人心。
一隅角落,说话声未能传开,“灶神君似乎兴致不高,可是有心事?”
“……”
灶神无言相对,久久的寂静。
或许少有人明白,上古年间,十八古神联手才除了珩琅,其身死道消,却仍能蛰伏万数岁月于今世死而复生,乃不死之神,杀不了灭不了。千年前上仙界退而求其次,一计下策将其镇压,却非长久之计。
如今煞古邪神破了封印,卷土重来,势必会待来日时机,对上仙界展开报复,千年前丢了个江云织,明日又去何处寻第二个江云织?谁又能保证煞古邪神,今日被镇压,明日后日就不会破封而出呢?不过是稍解燃眉之急,如此轮回耗下去罢了。
陆厓道君已去,世间再无与之实力相当的人,可与如今的煞古邪神匹敌,但如今神武帝渡劫圆满,修为踏入古神境,一时间与修为尚未恢复巅峰的煞古邪神达到微妙的平衡,这才使得涣散的人心逐渐凝聚。
“但邪神不死不灭,终有一日,珩琅会恢复上古时期强大,即便在此之前为我族镇压,他仍会卷土重来,一日不除,必成滔天大患!”
灶神握紧手中杯,心绪如麻。
那人见他如此,一杯酒下肚,郎笑两声道:“元柏啊元柏,莫不是还挂怀着千年前陨落的——云织神女?”
闻言,灶神却是怔怔无词,想到江云织,他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当初镇压煞古邪神,江云织可是占了头功啊,虽说在此之前她略有番说辞在身,但功过相抵,本君那时还想往后好生给她道贺,可惜她行差踏错,灭杀同族,便是帝君有心也保不了她。”那人摇头,说来惋惜。
“眼看她高楼起,眼看她高楼落……”
又是一道声音:“诶,灶神君,你说当初江云织此子杀千百仙兵是真是假?那件事其实细想来疑点颇多,她独守天门本有战功在身,即便前有罪责也不至于要她以命抵过,却偏要在那节骨眼杀人,能捞着什么好?”
“北海水君。”灶神眉头紧拧,语气严肃,“你莫要口无遮拦,叛族罪人,合该百死不惜,你却替她辩解,可是意图不轨!”
北海水君被前者模样吓一跳,折扇一开转过头去默默喝酒了。
许久,听他嘟囔道:“到底是本君聪明旁人蠢笨,不就是杀鸡儆猴,做给人看的,可怜一代天骄,做了这替死鬼……”
“砰——!”
只见灶神一拍桌案,“噌!”地起身,衣摆刮倒茶具,拂袖大步离去。
不知情的则是满头雾水,交头接耳,“灶神君这是怎么了?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是啊……好大的火气……”
北海水君抚平心跳,小小啜了口清酒,却是也怄气般板着眼去观乐舞。
半晌,一两道细如蚊蝇的呢喃于灶神身后不远,被袅袅笛音淹没——
“装什么刚正不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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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的虚无,空白的记忆;不知冷热轻重,不知何人何地;偶尔脑子里会闪过一些零零碎碎的场景,或是声音,或是一段毫无头绪的话。
那些记忆转瞬即逝,江云织抓不住,只能从那些片段中感到异样的情绪。
可即便是感受,五脏六腑仿佛被百剑穿过,每一次的呼吸像是针扎,那是怎样的痛?
江云织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可她无法控制颤抖的身子和沉重的头脚,极限边缘,她的理智被一点点碾碎。
记忆缺一少三,混乱得像团团丝线,剪不断,理还乱。
恍惚中,江云织倒抽了口凉气。
身体的沉重像座山,此刻她像是被封印在山下的蚂蚁,无论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
三道禁制隐隐有碎裂的痕迹,却是始终还差临门一脚,江云织咬牙,心忖:“我主动迎战那白发老者,本意是借其手破我之禁制,却是不知为何,难以引其攻势流向三道禁制处,此番反倒得不偿失,使我之法力再度匮乏。后又在冯遇楼身上耗费大量法力助其重塑经脉,如今我的修为俨然退回了第一层封印都尚未破解时,甚至更甚,我尚在魔族境内,无法快速自行恢复法力……”
缄默许久,江云织望向北部远方。
于秘境北部边缘,冯遇楼醒来时,神情恍惚,双眼迷离,方圆就在她身边,见她睁眼,眉心凝重之色才化开。
“你醒了,还好吗?”
“我好吗?”冯遇楼糊涂缓了好一会,倏然一激灵:“我没死?”
“对,你没死。”方圆肯定回答。
冯遇楼目瞪口呆,看着自己健全的手脚,立即起身蹦跳一回,简直比发财还高兴,不,大概和发财一样高兴,“我没死!”
“这里不是阴曹地府!”冯遇楼左右观望,发觉洞口亮光,立即跑向光源。
天空红透了,似血一般,看起来这是血月危夜的最后关头了。
“我们快赢了!”冯遇楼拉住方圆,笑弯了眼,难掩激动,“我们手里有四十八道心脉血,进前十甲一定没问题!”
方圆颔首:“暂且就在此地不要出去了。”
冯遇楼顿住,想了想,道:“你说的那个元婴老怪后来怎么样了?他是不是把所有人杀光了?”
“不知。我那日带你走得匆忙,后来隐约听到打斗声一直未歇,直到走到这边地界才安静下来,我带你躲进这里,这几日也都守在这里,不曾出去过。”方圆如实道。
冯遇楼握拳捶岩壁,痛恨骂道:“可恶的老家伙!真要把考核弟子杀光,就等考核结束,魔宫不会放过他的!”
方圆却否认:“不一定。既然来了,他定然有所准备。”
“也是……”冯遇楼烦躁地抓了抓头,倏地一愣。
方圆道:“怎么了?”
冯遇楼神情闪烁,末了摇摇头,“没什么。”
她望向血月,若有所思。
考核秘境南部。
黑水池畔,数十道人影相对而立,最显眼的当属左侧白发道人。
道人负手而立,道:“老夫为你等除去大半竞争者,现下该准备血月危夜结束后的撤退事宜,记住,若出去以后有人问及此事,你等须咬死不认!”
领头男子点头如捣蒜,作揖道:“谢前辈襄助!”
老者颔首,一阵风似得没了踪影。
“老大老大!我们要赢了!”小弟甲举起双手,就差喝彩。
“别高兴得太早。”男子阴郁脸色,“那老头子说了,有一个女的也是混进来的帮考核弟子的,现在人没抓到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作弊的可不止咱们。”
小弟甲“啊”道:“那怎么办?”
男子白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
小弟乙道:“没事老大,那道士说了我们要进前十甲是没问题的。”
“没事你个头啊!”男子不悦地捶了拳小弟乙,“只要她敢动手,我不怕鱼死网破!”
男子靠着树,给小弟们分析现在的局面:“过去几日闹得厉害,如果不是那凭空冒出的仙修忽然横插一脚,我们本来可以悄无声息把碍事的家伙解决大半,可惜了没抓住那女人,现在秘境里消息传开了,剩下的人都不能再动,若是再出手,恐怕得不偿失。魔宫既然到现在还没有异样,要么他们不知道这秘境考核发生了什么,要么就是在外头正等着危月夜结束,再来算账。老头子准备周全,跑得快他们抓不到,剩下的可不一定……”
“那仙修惨了!”小弟丙感叹道,“老大请的道士也是厉害,走到哪杀到哪,考核之前老大最忧心的十五人联盟,在道士手里十招都抗不过,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不愧是老大请的人!”
男子受用地抬手,顽劣一笑。
小弟丁激动道:“我觉得胜利在对我们招手!听说魁首,是可以进魔君陛下武库选武器的诶!”
小弟甲插嘴:“有你什么事?有此机缘,自然是我们老大当选了!”
小弟丁笑容立马僵在嘴角,感受到老大打量自己的目光,他焉了下去,“我只是为老大高兴而已。”
“哦?呵!”男子冷哼。
是否真心为他高兴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必要时刻,谁都能为他牺牲。
面上不显,当夜小弟丁熟睡之时,小弟甲带着一众人,将其溺毙在黑水潭。
水地游鱼惊起,极速游行,所过之处下白骨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