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诏死了。
死于他家中突发的一次小型爆炸案。
全身严重烧伤,躺在冰冷的单人床上,已经辨认不清脸,只能依靠DNA才确认了身份。在他血淋淋的后颈,Alpha的腺体已经被挖去。
这样的场景,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惨不忍睹。
葱白修长的手指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最后,为这张已经看不到人气的脸盖上了一层白布。
沈竹清垂着眼皮,那双玻璃灰的眼睛看不出情绪。医院头顶刺目的白色灯光打下来,描出Omega瘦削脊背上的凸起的蝴蝶骨,看上去有些单薄,半长的头发盖住了后颈的腺体。
“火化吧。”
沈竹清声线没什么起伏,手搭在旁边还在哽咽的Beta小警员身上,很轻很慢地拍了两下,是个安抚的动作。
随后他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停尸房的门,只留给身后那群人一个背影。
“沈督察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情感障碍啊,他刚刚就这么站着,只看了几秒,什么都没说……”有个Omega警员擦着通红的眼睛嘟囔出声,“好歹诏哥和他互为安抚对象啊。”
有个Alpha立马也有些不满的附和上:“就是,诏哥本来有另一个契合度高的Omega,要不是他情况特殊……”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但沈竹清也知道是什么。
里面的人声音不算小,旁边跟着他一起出来的助理应该也听到了,刚毕业的小姑娘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立马扯出一个笑说:“沈督察你别放在心上,他们可能就是太伤心了,说话不过脑子。”
靠墙等着资料打印完的沈竹清表情没什么变化,轻声回了句“没事”。
这话他听过不下几十遍,早就能背了,而且他的病本来就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也不在乎谁在后面谈论。
打印机停止运行,沈竹清把打印好的A4纸集在一起,朝旁边玩手指的助理司萤说了句走了,一边走一边从西装裤的口袋里掏出工作牌挂回脖子上。
“去哪啊沈督察?”司萤坐在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侧过头问坐在后座的沈竹清。
沈竹清把手中的资料纸翻过一页,头也不抬的说:“督察局,观雅大楼。”
司萤点点头,知道他是要去见那些逃跑未遂被逮捕的违法犯罪分子。林诏和另外几名督察局组员被杀,凶手就是这群人。
哪里有情感障碍,哪里不近人情了?这分明就是以大局为重。
司萤想着,狠狠打假了刚刚那群讨论的人的言论。
春日的阳光落进车窗,穿过已经过了花期的长樱大道,再往前就是督察局。
司萤把车停在观雅大楼外的停车场,屁颠颠的跟着沈竹清进到了观雅楼的一楼大厅,沈竹清把她安置在休息室里,值班的女警看到了,还专门给她拿了一把小零食。
再往上的地方,沈竹清没让她继续跟着。
专用电梯“叮”的一声,抵达了负八层,漫长的走廊错综复杂的往前延续,地下层是暂时关押违法乱纪的嫌犯的地方。
在去关押室的时间里,沈竹清中途分出精力接了一个电话,对面说了句什么沈竹清没听清,但他还是皱了皱眉,脚步停在最里面的一间关押室面前。
里面似乎已经有人在审讯,两个高大的Alpha审讯官挡住了全部的视线,目光中只有他们俩高大的背影。
沈竹清掀起眼皮随意的扫了一眼关押室门上的门牌号。
A0823。
“咔哒”一声,铁门被打开。
刚打开,沈竹清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音色。
“我真没涉黄。我一个督察局实习生,大摇大摆去酒吧聚众淫.乱,不是找抽吗?”
话音还没落,下一刻,沈竹清的视线就隔着两个Alpha身体之间相隔的缝隙,和一只漆黑的瞳孔撞上。
坐在审讯椅上,原本已经没有后话的Alpha忽然挑了挑眉,语气不明地接上自己刚刚的话:
“您来评评理啊,沈长官?”
两个负责审讯的Alpha立刻回头,向沈竹清点头示意,“沈督察。”
督察局和旁边的首都军政大学联系紧密,几乎局内大部分的人员的组成都来自首都军校。为了让里面的学生尽快适应督察局的工作机制,督察局每年都会派人去军校的训练营做培训官。
沈竹清和牧烆宵的梁子就是在那个时候结下的。
牧烆宵抱着手臂,懒散的靠在椅背上,直勾勾的看着门口,用极其挑衅的目光。
“……”沈竹清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也没有再看坐在审讯椅上的Alpha。虽然走错门,但依旧面不改色退了出去,在关门的时候才对里面的审讯员说了一句,“按流程走。”
原本打算随便问一下就放走的审讯员说了句是,还不忘看一眼旁边的流程表。
A0825。
“我要见沈督察。”
被拷住双手的Alpha缺了一只眼睛,一条狰狞的伤疤从右眼横跨脸颊和鼻梁,消失在左下颚骨。
这条疤让他本就刻薄的长相看上去更是凶相毕露。
审讯员有些不耐烦的皱起眉,笔尖点着审讯记录本,声音都放大了:“老实点交代了,沈督察很忙,哪有时间管你见不见。”
伤疤男也不恼,只是哼笑了一声,放慢语速,依旧重复着刚刚那句话:“我说了,我要见、沈竹清。”
上了一天班还因为这个复读机被迫加班的审讯员当即就一股无名火,嘿的一声从桌子上跳起来:“你大爷的是不是……”
沉重的铁门忽然打开,吱呀的一声在氛围里显得突兀,门口守着的审讯员和刚刚差点就要小发雷霆的那位一齐低下头,有些意外:“沈督察,他……”
沈竹清走进审讯室,手上的那叠资料被他按在那名嫌犯面前的桌子上,沈竹清的手也撑在桌子上,开门见山:“跑了的那两个,在哪?”
刀疤微微仰起头。
审讯室里灯光白的晃眼,又长又卷的睫毛在沈督察垂下的眼睛底下扫出一片阴影,眼前的人长了一张惊心动魄的脸。
灯光描出他利落凌厉的面部线条,没有任何缓冲的向下,狭长的眼型,上挑的眼角,左颧骨上的细微红痣如秾丽一笔,更是将他长相上的视觉冲击感拉到极致。
刀疤的目光又落到沈竹清撑在桌上的小臂上,那里苍白,漂亮,拿枪对着人的时候显得格外有力量。
但这样一个人,居然是个有缺陷的Omega。
想到这的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饶有兴味的笑了,答非所问:“好久不见,沈督察。”
沈竹清垂着眼睛看他,以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姿态,不置一词。
“你不记得我?”似乎是看到了沈竹清眼底的无动于衷和冷漠,刀疤身体向前倾了一些,眯起眼睛问。
没有人回答他。
沈竹清环胸站着,眼皮都没动一下。
“哈哈哈哈……”他慢慢笑起来,指着自己瞎掉的右眼和刀疤,“你弄的,还记得吗?517跨江大桥爆炸案。”
沈竹清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没什么耐性再听他扯皮,终于开口:“回答我的问题。”
刀疤迎着他的眼神,似乎更加来劲,整个人都因为激动表现出一种微微的颤抖。
“沈督察想知道吗?可以啊。”他的咬字近乎黏腻,让人有种抓了一条泥鳅在手里的感觉,用眼神直直的盯着沈竹清,从审讯椅上站起来,“只要你让我睡一次,就在这。”
后面站着的审讯员闻言几乎屏住了呼吸,一个音节也不敢出,完完全全被刀疤这番话震惊到了。
但他们低估了刀疤男的无耻程度,他居然靠着自己的A级信息素强行挣破了脖子上的信息素抑制环,浓郁的Alpha信息素在空气中如一枚炸弹般轰然爆发,迅速蔓延开。
Alpha的信息素之间存在天然排斥,两个审讯员虽然也是A级,但在这股信息素猛然爆发的瞬间,还是差点两眼一黑单膝跪倒下去。
好像大意了。
其中一个审讯员撑着眼皮,抬起头看了一眼沈竹清,想叫沈督察先走。毕竟这样高浓度的Alpha信息素对Omega存在一定的压制作用。
但他刚抬头,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撑着桌子站的Omega反应迅速从兜里掏了一把折叠刀出来,蓦地把刀疤掀翻在地上。地上的刀疤想站起来,却被一只穿着军靴的长腿狠狠踩住肩膀。
“噗呲——”
闪着寒光的刀刃刺破还在释放信息素的腺体,伴随着刀疤的惨叫,属于他的A级腺体被生生剥离下来。
血溅在沈竹清脸上,可他像丝毫不在意一样,面色如常地抬起手背擦了一下。
绯红的血液和苍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让沈竹清仿佛是一尊只杀不渡的玉面修罗。
“我改主意了。你的消息,不值一提。”
那把折叠刀在他手里转了一圈,被收起来。旁边已经傻了的审讯员不知所措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已经痛昏过去的刀疤,几度张嘴都没说出一句话。
沈竹清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脸上还带着没抹干净的血迹。
虽然那一刀快准狠,但审讯员看到了这位年轻的督察官脸色很白,额头已经渗出细密冷汗。
他确实受到了刀疤信息素的影响,但这对他来说,和刀疤弯弯绕绕都没说的消息一样。
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有人问,就如实汇报。”
留下这句话,沈竹清就踩着军靴跨出了门。
原地只剩下两个审讯员面面相觑了十几秒,又隔了好几秒其中以一个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沈督察刚刚……好像在杀猪啊。”
冷水哗哗的从水龙头里泄出来,沈竹清一点点仔细对着镜子清洗干净脸上的污血,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此刻震动起来。
沈竹清直起腰,已经洗的白净的脸挂着水珠,沿着下颚骨落下来,一只手撑在洗手台边沿,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接了电话。
“喂?”
是督察局匹配组的电话,关于新安抚对象的事。
沈竹清安静听着那边说话,从旁边的抽纸盒里抽了两张纸出来,擦干脸上的水,然后把纸捏成一团丢进纸篓里,转身从洗手间的门离开。
但刚一出门就遇到了某位不速之客。
Alpha那张硬朗帅气的脸这次毫无保留的暴露于前。
牧烆宵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橙色夏威夷衬衫,被两个审讯员送着离开。
看上去有种诡异的和谐。
他的头发梳成背头,光洁的额头全部暴露出来。五官轮廓尤其深邃,是典型的眉压眼,嘴唇上薄下厚,双眼皮的褶并不宽,外眼角微微上扬,瞳孔颜色是像墨水一样深黑。
不笑的时候时常透着一股“不好忽悠”的坏劲儿。
“沈长官。”牧烆宵注视着他的脸,视线如刀刃般射向沈竹清,长久的凝视着Omega长官那双浅灰色的眼睛,从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下一秒,他眼皮微垂,藏在双眼皮褶皱里的那颗浅痣暴露出来,目光落在沈竹清工牌上的[督察局]三个字上面。
擦肩而过的瞬间,沈竹清听见他低声没多少愉悦情绪的笑道。
“下次见。”
牧烆宵话音坠地的瞬间,沈竹清也终于听到了电话那头匹配组说的解决办法。
“由于长期用抑制剂可能造成抗药性的消极结果,所以,我们一致讨论通过……”
“还是可能需要再重新为您匹配一个Alpha安抚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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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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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死亡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