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地看了她一眼,“不买,我是看到这书铺似乎可以抄书换银子了。”
苏知棠点了点头,抬步走了进去。
谢淮认不认字她不知道,反正她应该是不认得几个字的,光是看见这书铺两字,她的头就已经开始疼起来了。
书铺里有几个书生低声讨论着什么,见来了客人,掌柜的笑道:“两位,买点什么书啊?”
谢淮温声道:“掌柜的,我看这里可以抄书换钱?”
掌柜的一愣,看其穿着打扮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便了然地点了点头,估计又是一位穷书生,“我这里抄一本给五十文到一百文不等,关键还是得字好。”
说着,掌柜的拿出笔墨,又拿出一张写了各种字的纸,“公子试试?”
谢淮走上前去,找了块空白的地方,行云流水地写了几个字,只见那字苍劲有力,力透纸背,旁边的字与他的字比起来便显得逊色许多。
掌柜的拿起来一看,连连夸赞。
书铺里的几个书生凑过来看,亦是赞叹不已。
其中一个书生细细看了片刻,忍不住道:“我瞧这字,倒是与那位国公府世子的有些像,不知这位兄台在哪里读书啊?”
得知谢淮没有读书,那书生又摇头叹气道:“这字虽能模仿个五六分,可是这其中的风骨怕是连国公府世子的一二分也不上啊。”
另一个书生道:“哪个国公府世子?”
“大越国有几个国公府,自然是前几年考中状元的镇国公府世子了,我去京城还有幸拜读过他的文章,旁的先不说,那可真是一手的好字。”
说完,几个书生又议论起来,“镇国公府就算被流放过,那也是高门大户,哪里是咱们这些底层小民能比的?我等读书,不就是为了……”
苏知棠听了几耳朵,顿觉没趣,索性不再听了。
一旁的掌柜眼珠一转,立刻同意了让谢淮抄书,一本一百文,苏知棠掏了押金,又买了一套笔墨砚台。
“掌柜的,那话本子出没出……”
两人刚走出店门,迎面撞上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
“你们是什么人!敢往我们姑娘身上撞?”那女子身后的小丫鬟怒道。
苏知棠正要骂回去,谢淮就把她拉到自己身后,皱眉道:“这位姑娘,刚刚是你们横冲直撞……”
掌柜的连忙走过来,“哎哟喂,沈姑娘!他们也不是故意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这事儿就算了吧。”
说着,掌柜的压低了声音道:“这位是县令府上的千金,还不快快道歉!”
沈听雪皱着眉头正要发火,抬眼就看到谢淮一身蓝衣,身姿挺拔,面如冠玉。
沈听雪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她身后的丫鬟大声训斥道:“你们两个再不认错就把你们抓进大牢里去!”
“小翠不得无礼!”
说完,沈听雪又捏着嗓子温柔道:“刚刚是我不小心撞了这位公子,不知道公子家住哪里?也好让我上门赔个不是。”
谢淮蹙了蹙眉,轻轻拽了苏知棠一把。
苏知棠立刻猜到了谢淮的意图,叹了口气,从谢淮身后探出头来,笑眯眯道:“我们没事。”
沈听雪错愕道:“你是谁?”
说完,沈听雪连忙轻咳一声,又捏着嗓子问道:“这位姑娘是?”
苏知棠推开在一旁擦冷汗的掌柜,拽了拽谢淮的袖子道:“我是他娘子,是吧相公?”
谢淮耳根发红,但还是轻轻颔首。
“娘子?”沈听雪愣了一下,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可惜了,他居然娶亲了!
“沈姑娘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家里的孩子还等着我们回去做饭呢!”苏知棠继续道。
“连孩子都有了?”沈听雪一脸惊诧。
苏知棠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她旁边的谢淮轻笑了一声。
原本冷静下来的沈听雪又被迷住了,她咬了咬牙道:“你们住在哪里?改日我上门赔罪。”
“大河村。”苏知棠说完,拉着谢淮走出书铺。
沈听雪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默默记住了这个村名。
这下可把她身后的小翠急坏了,恨铁不成钢地劝道:“姑娘,继母难当啊!”
“我那位继母不是当的很好吗?”沈听雪淡淡道,心里暗暗思忖着这两人年纪都不大,兴许是唬她的也说不定。
东西也买的差不多了,眼看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苏知棠把东西放下,让谢淮在赵木头这里歇着,自己跑去买包子。
过了好一会儿,苏知棠才捧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回来,一瞧便是新出锅的。
尽管赵木头连连拒绝,苏知棠还是把包子分了两个给赵木头,然后用油纸包了四个留给文郎中和秀秀,剩下的苏知棠就和谢淮分着吃了。
赵木头咬了一口,居然是肉馅的,连忙把没动过的包子还给苏知棠,苏知棠连连摆手,“木头叔,你就收下吧,不然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合该多给你些钱才是。”
看了一眼满车的物件,赵木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还回去,便听苏知棠笑道:“难不成木头叔看不上包子?”
赵木头只好收下包子,把剩下的包起来带回去给他老娘吃,平常谁家舍得买肉包子吃呢?
到了家已经过了晌午,今天家里没人,文郎中便带着秀秀上山去了。
帮着苏知棠把东西卸下以后,赵木头才赶着牛车回家。
家具已经被木匠送过来了一部分,只剩些零零碎碎的桌椅板凳还没有做好。
两人一起把东西归拢了归拢,苏知棠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现在家里还差些牲畜,前院的果树和石桌石椅也还没买,别的似乎都齐活儿了。
“过几日搬新家,除了来帮工的,再邀请上赵如意一家子吧,你有没有要请的?到时候我一同请来。”苏知棠问道。
她们家的上梁酒还没办,苏知棠想着等搬新家的时候一起办了。
在这个村里,和苏知棠关系最好的当属是赵如意了,两家又是邻居,自然得请。
谢淮摇了摇头,“你看着办就好。”
苏知棠想了一会儿又道:“今天晚上咱们先吃肉,棒骨明天中午再炖,秀秀也能多喝几碗,不然晚上汤喝多了不好睡觉,你说呢?”
谢淮一愣,立刻皱着眉反问道:“这棒骨你是给秀秀买的?”
苏知棠不明所以,“秀秀又瘦又小的,现在正是她长个子的时候,当然得多补补了。”
扬了一天的嘴角突然垮了,谢淮冷哼一声,目光里带着浓浓的控诉。
苏知棠更疑惑了,这个男人怎么莫名其妙的,自己带着他去县里,他不是很高兴吗,怎么突然生气了?
苏知棠左思右想,觉得自己没做什么惹他生气的事,难道是他今天晚上想喝汤?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的,苏知棠试探道:“不如今天晚上咱们炖一根棒骨?”
谢淮扯了扯嘴角,冷冷吐出两个字,“不喝。”
都留着给你家秀秀喝去吧!
看来不是汤的问题,苏知棠被谢淮盯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又琢磨了一会儿,一脸诚恳地问道:“你是不是看到我在包子铺旁边吃馄饨了?哎呀,当时包子还没蒸出来,旁边的馄饨太香了……”
谢淮:?
难怪她去了那么半天才回来,分包子的时候还让自己多吃两个,亏他还以为是苏知棠心疼自己,原来是背着自己吃独食了!
谢淮终于被气笑了。
到了晚上,文郎中和秀秀刚走到家门口,就闻到一股肉香从院子里飘了出来。
秀秀眼睛一亮,急吼吼地冲进家里。
文郎中心里则是一咯噔,也连忙走进家里。
只见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肉,一阵阵的肉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谢淮正在添柴烧火,他旁边的苏知棠满脸带笑地给他捶背捏肩。
出去了一趟,这两人感情变得这么好了?
文郎中一把拉住要凑过去的秀秀,一脸欣慰地捋了捋胡须,怪不得人家小两口要分出去住,住在他家里是不太方便。
秀秀不解地看了文郎中一眼,又兴冲冲对着苏知棠喊道:“知知姐,大牛哥,我们回来啦!”
苏知棠一扭头,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蹿了出去,“阿爷,秀秀,快洗手准备吃饭吧,我还给你们留了包子呢。”
说完,苏知棠就拎着秀秀去洗手。
文郎中面带笑容,过了这些时日,他心里还真把苏知棠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女,每每看到这三个孩子,文郎中都觉得心里非常满足。
可等看到苏知棠不时心虚地看看谢淮,而谢淮冷着一张脸在灶房进进出出,文郎中的笑容戛然而止,怎么回事?这两人又闹别扭了?
没等文郎中辗转反侧想出个所以然来,谢淮就病倒了。
谢淮苍白的脸烧得通红一片,苏知棠自然不好意思让文郎中一个小老头照顾谢淮一宿,等文郎中熬好了药,苏知棠就让文郎中去休息了。
夜色如墨,月光皎洁。
苏知棠坐在床边的板凳上,暗暗后悔不该带谢淮去县城,他身子本来就不好,偏偏又发现自己偷偷吃独食,想来是又气又累,这才生了病。
至于谢淮这身子骨差,说不定也是当初从山上掉下来谢淮给她当肉垫造成的,当时还淋了雨受了冻,许是留下了病根。
越想越愧疚,苏知棠深深叹了口气,早知道她就不该去吃那碗馄饨。
这么想着,白天的馄饨又浮现在苏知棠的脑海里,清澈鲜香的汤底配上一个个玲珑小巧的馄饨……
苏知棠咽了咽口水,算了,下次去县城她请谢淮吃馄饨,吃两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