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珩之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恨铁不成钢啧了一声,啪啪扇了自己两大嘴巴子,脚步毫不犹豫往回折,吼道:“都起开!”
声音宛若洪钟震天,脸色如同阎罗索命,吓得连人群中最敢同他杠上的宋竞也情不自禁面露恐慌闪退一步。
他轻而易举横抱起柔弱无骨残败凋零的林淮舟,狠狠往旁边啐了一口,不知骂自己还是谁:“你真他娘的贱!啊!!!”
适时,怀里的人缓缓睁眼,眼底清明,唇角微勾:“是啊,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贱的人。”
祝珩之一脸吃了狗屎的表情:“……”
天留山,审戒堂。
“我劝你们还是尽快放了我,否则我上面的人一来,你们啊,就全都死光光,到时候喊姑奶奶饶命,可就来不及咯。”
林祝二人刚迈进门槛,便听见小姑娘大言不惭吓唬一左一右看管他的弟子。
此时,地鼠妖被闪着灵光的捆妖索绑在一张椅子上,她已经显出人身,翩翩少女,毛茸茸的棕色衣裳,水灵灵的大眼睛闪着精光,精巧的下巴高高翘起,俏皮可爱。
“大师哥,二师哥。”那弟子恭敬唤道。
林淮舟脚步一顿:“这里不需要你。”
“哈,小嘴巴还挺硬,你脸色白得跟僵尸似的,八成那臭地鼠放个屁都能把你嘣倒,岂不是丢尽我的脸?”
“……”
林淮舟确实没有什么气力和这个逻辑怪争辩,直接当他是一只不分日夜跟在主人屁股后的狗算了。
“你过来。”
林淮舟声音不大,祝珩之远远守在门口,就是鬼使神差般很清晰地听见了。
“怎么?你……你又有事儿了?”祝珩之认为直接问“你哪里不舒服吗”这话太亲密了,说起来舌头打结,便转而换了句差不多意思的话。
林淮舟毫不犹豫剜了他一眼。
“你让我过去就过去,岂不是很没面子?”祝珩之双手抱胸道。
林淮舟就定定站在那里,眼睫微垂之态,敛去了他一身坚硬如冰的寒意,更多了几分柔媚似水之感,风卷起他浓密的银色头发,像严冬银霜铺成的一张软毯。
“我肚子疼。”
林淮舟音色清冷,说话声不大不小,便显得没有什么起伏,可他这几个字,带着点微弱的气声和稍低的尾调,加之那让人一眼难忘的美貌和苍穹之下显得弱不经风的孤影,但凡是个人,心里皆会不由自主泛起浓烈的保护欲。
“……”
右食指上的那半颗朱砂痣略微滚烫,仿佛无时无刻不提醒他已经是孩子他爹,祝珩之抓抓头发,清咳两声,望天望地晃到林淮舟身旁。
他还是没忍住老大爷似的叨两句:“那还审什么?不要命了?走吧,看大夫去。谁让你没休息好就乱跑的,现在好了吧,都不知道是不是病根,麻烦。”
林淮舟垂眉不语。
“行行行,听你的总行了吧?审完后就给我去看大夫,知道没?”
他走到小姑娘跟前,在她背后贴了一张符,速度快得没人反应过来。
他笑吟吟一眯眼,瞳色骤然变红,声音低沉微哑:“小美人儿,说,谁派你来的?”
身上的黄符闪了闪,她整个人的表情变得呆滞而空白,可一句话也没说,就像睁眼睡着似的。
祝珩之脸色闪过一丝疑虑,和林淮舟对视一眼,很快,他又掏出一张符,凌空画线,闭眼喝道:“入!”
再度睁眼,他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继续问同一个问题,可没有任何回复,他神色更加古怪。
按理来说,首先,以他的功法练就的真言符,本就不应该失效,其次,即便真有非常特殊的情况失效了,可通过控制灵识来窃取真话这一块,是断断不会失败的。
他从未见过没有任何回应的灵识。
除非,对方早已预料到他会这么做,并且熟稔地设置了连他都感知不到的预防术,抑或是,这个躯体非人非妖,只是个傀儡似的空壳。
祝珩之碰一鼻子灰钻了出来,耸肩摇头,示意毫无收获。
须臾,黄符灵力已尽,破碎如火星,厚厚如梦初醒一个激灵,还未来得及开口,浑身动弹不得,丹田之处像被冰川淌过,寒意的麻痹感直窜天灵盖。
“等等!”祝珩之阻道。
“如果你想在这个时候英雄救美的话,我一定会先拍死你。”
祝珩之又惊又怒:“你刚才……居然撒谎了!你根本没有肚子疼,你骗我!!”
林淮舟不以为意,淡淡道:“有问题吗?不用白不用。”
祝珩之还在纠缠不休:“林淮舟啊林淮舟,这招你跟谁学的?好的不学学坏的?你……你堕落了!”
林淮舟面色如冰,沉吟不语,不想跟此人纠缠些有的没的,他五指成爪,灵光运转。
不一会儿,一圈深蓝色浓雾从厚厚的丹田处升起,不知他又怎么一晃,那浓雾被迫脱离出来,圈在他掌心上空。
一股深海的腥味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林淮舟另一手里的星罗盘大震,他手腕一转,浓雾一靠近罗盘,就像遇到老熟人似的被吸了进去。
登时,盘中折射出一条金光,虚空之中展开一张囊括天南海北的极其宏阔的地图,犹如整个世间就浓缩在眼前。
其中,最亮的,是由无数个星辰组成的一条发光小径,从天留山朝萨渡海方向弯弯绕绕,越过海岸线,最终定在海中一个小圆黑点。
林淮舟如镜的蓝眸倒映出“湄清岛”三个字,他缓缓道:“找到你了。”
适时,腰间玉牌抖动,传出宋竞急切的声音:“大师哥,大门口有个自称来自湄清岛的老伯,他好像快不行了,您快来看看。”
林淮舟面色一动,随手把浑身冰霜冷到翻白眼吐舌头的厚厚丢给祝珩之:“把她扔进锁妖塔。”
祝珩之:“人家小美人儿没做什么坏事,进去肯定会被那些妖欺负的,你懂不懂得怜香惜玉?”
林淮舟头也不回:“妖就是妖,生来即定,再温顺也有妖性,待她妖性大发,把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之时,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些话。”
正门外,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半死不活瘫在宋竞怀里,白发蓬乱,身上的衣裳又破又脏像经年风餐露宿的乞丐。
他枯枝般的四肢像被什么榨干,骨骼的纹理清晰可见,他面容枯黑焦黄,双眼发青凹陷,直愣愣望着某处虚空,像是魂魄已经有一半离开了躯体。
林淮舟一上前,他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紧紧嵌着林淮舟的衣袖,泛黄的眼珠失焦般看过来,也不知道看没看清来者。
他从手边的包袱里,颤颤巍巍翻出三五瓶晒干的海货、十几个袋小鱼干,还有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干裂到流血的白唇断断续续发出破风箱的哑声:“有……有好厉害……的妖怪,道长,帮帮……我们,帮帮……,村民都……”
话音未落,他的头一歪,眼睛依然大睁,手一点未松。
林淮舟探了探他鼻息,须臾,抬手一抚,男人干涸的眼皮便盖住了血丝爆裂的眼珠,就在这一刻,男人的手缓缓松开了他的衣袖,烂到结痂的嘴角似乎往上扬了扬。
宋竞哀悼片刻,问:“大师哥,这是妖怪所伤吗?”
林淮舟摇头:“不是,萨渡海湄清岛距离这里天高路远,他大概在一个半月前,活生生走过来求助的。”
老人家一大把年纪,横跨千山万水,还背着这么多东西,怎能吃得消?
约莫半个时辰后,林淮舟将一坛骨灰和老人带来的海货银两悉数收入乾坤袖,将天留山事务无微不至交代与宋竞等人。
“大师哥,你一人前往,会不会太危险?”宋竞担忧道。
“是啊,清也,”木青递给他一些保胎的瓶瓶罐罐,嘀嘀咕咕说一大堆哪瓶要在何时吃几颗,然后小声道:“你现在有孕在身,不宜大动干戈,每日按时吃药,中元节之前,胎儿一定不能有事,否则,我就算是神仙转世,大的小的我都保不住。”
林淮舟嗯了一声,收下药。
木清往四周看了看,继续压低声音:“欸,孩儿他爹怎么不跟你一起去?”
林淮舟道:“他不来更好,省得给我添乱。”
木青突然一拍桌子:“这可不行,他必须去!”
林淮舟:“?”
“不好意思,回去冲了个澡,来晚了。”
话音先至,祝珩之摇着折扇笑眯眯孔雀开屏,走路带过来的风是香的,发根微湿,连指甲盖都是光鲜亮丽的。
他转而对林淮舟道:“顺路送送你,如果遇到什么困难,记得大喊一声‘哥哥救我’我绝对会帮你实现愿望哦。”
林淮舟好似想起了上一回叫他来竹苑摊牌时所喊的玉牌口令,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真是多谢了。”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们俩,借一步说话?关于……”木青眨眨眼,看了看林淮舟的肚子。
二人只有在这件事情上才会大发慈悲暂时熄火,要不,就算给木青一百个脑袋,他也不敢掺和进去。
三人移步后堂。
木青有点难为情踱来踱去:“有件事情,我还是讲一下,就是……额,那个嘛,你的灵脉不是被那玩意儿缠住了嘛,现在又要出远门降妖,还是个妖王,恐怕灵力会不足以支撑。”
林淮舟淡淡道:“嗯,你说过,还有吗?”
“如果,嘶,我是说如果哈,不一定会发生,那个,如果你灵力不够用,可以暂时用外力打通一下,就好啦。”
祝珩之挑眉:“外力?什么意思?”
“就是……唔,渡一渡真气,哈哈。”
林淮舟皱眉:“渡?”
木青眨眨眼:“啊,渡。”
祝珩之摸摸下巴:“嗯。渡。”
林淮舟和祝珩之不约而同对视一眼,须臾,纷纷顶着一脸吃了很多屎的表情,一个比一个面部扭曲,一左一右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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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修文——2025.10.2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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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我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