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的婚姻鸡零狗碎 第32章 大婚（二）

据萧宁观察，长风每次在她与别人靠得稍微有那么一点近时，就会沉着脸。

只是他以为她不知道。

——

自己和子恒年少相识，彼此的脾气秉性了解得透彻，所以萧宁觉得用这种方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毕竟谁会在自己的左手抱着右手的时候还计较这不成体统呢。

萧宁觉得太热了，就推了推身前的人，

“好了好了，放开你的手”

但赵子恒好像没听见。

“你不在京里的这段时间，我很难过。”冷俊的声线表达着与它不符的脆弱。

情场法则之一，明明白白袒露自己的感受。

“你这么没用的吗？”

萧宁结合他今天的表现来看，确实像独木难支，在官场上过得不顺的样子。

自己腰上又一紧。

看来是这样了。诶，自己家的孩子受了委屈，她还能揪着他耳朵骂没用么，当然还是要替他出头，讨回公道了。

“哪个不长眼的老爷敢惹我们小赵啊，说给我听听，帮你找回场子！”

“……”

怎么办，有点生气。自己竟然被当小孩了，赵子恒想。

终于结束了这个冗长的拥抱。

不知怎么地，萧宁松了口气。

在一看，前方除了搬运虾虾蟹蟹的人，已经没了长风的身影。

胸口闷闷的，她勉强地向前走了几步，没话找话，

“……这些河鲜品质不错，是供给圣上的么”

“应该是了。许是今年旺季丰收，到了后半段秋了还有如此品质和数量的蟹。”

赵子恒闲庭信步走在萧宁旁边，不时替她挡过拥挤的人群。

“对了，你在江南有没有吃到邵安的河鲜，那里的不用走水路，原产直出，极鲜。与各种手段保证出来的肥美还是有区别的。……”

故园霜落暮秋时，酒绿橙黄蟹正宜。

萧宁却心不在焉，“还行。……没去，太忙了。与吃河鲜的季节正好错过了。我飘在河上倒是看到不少捞蚌的农人，很有趣……”

说着说着她就不再说了。

那时候自己和长风帮农人开了近千个蚌壳。她尤其记得有一个老蚌非常难啃。

用盐水浸泡了一整天，也没有松口的迹象。

他们不能久待，所以颇为遗憾不能看到那只特别的蚌会产出什么样的珍珠。

就在长风支船时，她蹲在那个蚌面前不肯走。在小腿快没有知觉时终于让她看到了红色水桶里的老蚌吐了一口沙子。

她兴奋地喊回他们，

在一片金光中，湖水非常亮且纯净，绿色的捞网层层排列，把一整片湖区划为一片一片。

向最远的那一片看去，长风和季贺年就是两个黑点。

多亏自己一直盯着，没像他们一样早早走远了。

“这是可以开了吗？”

凑近看了看的长风笑着说，“是的，我们很幸运”

长风手脚利落，铁片深入向另一个方向轻轻别开，然后递给自己。动作熟练得就像干了十几年的养蚌人。萧宁别了半天纹丝不动的蚌他却像打开个不稀奇的盖子。

划开蚌肉，是独属于河蚌的甜鲜味。

最后她拿出来的是一颗亮澄澄的圆白珍珠。

放在阳光下可以看到万般色彩。捏住它的指尖上有叠出的光。

长风说这种成色的珠子非常罕见。

萧宁就趁他撑船的功夫向农人悄悄把它买下来了。

因为之前他们帮忙的缘故，农人也没有要价太高。

握着细腻的珠子，她那时候想得很简单，找个配得上它的神兵武器，镶在上面。

刘大人认识个铸铁造刚非常厉害的能人，不少名剑都出自他手。萧宁可以多花点心思寻寻。

等到了京里就行了。

长风收到一定会很喜欢。

……

“喂，你想什么呢？”

萧宁回过神来，看见猛得凑自己极尽的一张脸，

“……没什么”。声音厌厌，把赵子恒的脸推到一旁。

“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与她的政务相较来说确实很小很小。

她却老是想起它。

琥珀色的眸子划过一丝疑惑，

“你被冻傻了吗？”

“没有”。萧宁不知道为什么，她想离开所有人，自己需要一个角落里躲躲。

那会让她有点安全感。

眼前的人披着裘衣，眼睛躲闪，相比于他们这些人面相冷静果决到没有情绪，萧宁的面相显然秀气、没有攻击性得多。

现在她低垂眼睫看着路，莫名很让他心疼。

回想之前靠案码头时，她好像情绪就不高。

那时他眼里只剩她一个，现在想来还有个矛盾点，

——“你是不是有病”

——“没点病怎么会在你这里干那么久”

他往深处想了想，这是吵架了。

推测出结论再找证据就显得清晰。

“长风呢？怎么没看到他。我记得你带着他下了江南的”

“别跟我提他！”

眼前一直低着的头抬起来，瞪了他一眼。

眼睛一眯，心下了然。

“吵架了？”他懒懒地问。

“你烦不烦？我给你带了橘子灯，你自己去一边玩去吧”

赵子恒：……骂得有点难听了。

不过他不和她计较。挥挥手让随从去小心拿了。

“这很正常。我昨天还和自己的属下吵了一架，现在还不是都揭过去了。”

萧宁了解他懒散随意的性子，

直接指出，“你那是单方面的冷暴力。不一样的。”

赵子恒揪到漏洞，“你承认吵架了。这次有可能和好吗？”

他记得三年前长风还不是长风时，他们闹得也挺凶的。他记得那时候萧元永对着他自己亮眼到无法直视的政绩天天冷笑。

同事的各位大人那时都要避着他三尺有余。

萧宁像听到了违禁词一样，周身警报瞬间拉响，“什么叫‘这次’？什么叫‘和好’？我告诉你，不可能了！！！”

明明嘴上否认，萧宁却在下一刻给出了答案。

逻辑混乱，情绪一点就炸……看来是真气得狠了。

穿过人潮拥挤的河鲜码头，萧宁看到了萧府的马车。

她也并不理今日问题格外多的赵子恒。

至于一向散漫的他怎么会跻身腥臭的码头，而且一看就站了很久。

所以她为什么要管，她能管得了谁？

身后的人像尾巴一样，她动一步，他走一步。她加快步速，他就仗着身高腿长跨两步。

她猛得回头恶狠狠地看他，他却笑了。

笑得像个没有任何心机与阴霾的傻子。

祈朝的天启盛世，浮世熙熙攘攘有很多人，他们搬着鱼虾蟹，卖着糖丸胭脂泪，牵着孩童的手上京采买的、吹着风车乱哄哄闹做一团的……

眼前的人衣袍沾土，头发怔松。跳动的浮尘中，五官轮廓显得越发清晰。

精致的眉眼，高挺的鼻，殷红的唇，每一笔都让人移不开眼睛。

——前提是你没有认识他十几年的话。

如果说陆昭熙的容颜是惊心动魄到拉动国家经济的，赵子恒就属于近妖，是祸乱江山的极尽魅惑，长相强硬到符合所有人审美，具有极强的攻击性。

长风暂且不论，他丑死了。

萧宁愣了下神，赵子恒运用情场法则中最重要的一条——坦诚。

照顾到她心情不好，虽然长风辞职不在她那儿干了，他也会忍住不把长风挖到赵府的。——之后再抛橄榄枝也不迟。

他现在有一个关乎一生的问题需要和眼前的人探讨一下。

“我想和你谈谈”

听到这句话后，萧宁立刻从那惑人的笑容里脱身清醒过来。

“我警告你，没什么好谈的！”

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赵子恒：？

她怎么像吃了火药一样。

语气也没错啊。他已经用了生平最大的耐心，所能找到的最温柔的语气了。

掀开车帘，扶苏扫过手背，就要躲到角落里的萧宁被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拉住了。

“要谈的问题很重要，关乎你和我幸福的下半生”

他认真到近乎执拗。

萧宁只想说，“？”

“如果不是今天你就要死了，今天之内就别来烦我！”

浪费她哭的时间。

挣脱桎梏，无情放下车帘，她催促道，“驾车，回侯府，我娘那儿。”

但车架半天未动。

“你有完没完了？”

再次拨开布帘，只见苍劲有力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车架上，实际上手背青筋暴了好几条。

“你对不起我。”

肯定语气，陈述事实。

“不是给你带了橘子灯么，你以为它那么普通，那么随处可见，那么好搞到啊？”

萧宁以为他说的是提携方城，打压邵安赵太守的事。

其实这两个根本不是等价交换的事情，萧宁自己没意识到。

毕竟她都费了心思送礼了，被骗得那么惨的长风连赔礼都无。

赵子恒此刻气性也上来了，

“你对不起我。我今天真的心绪非常不好，你可以迁就我一点点么”

他的幕僚院今天讨论出来的所有报复方案，他一个都没看。

他只是想在江边快点看到他想念的人归来。

只想就着一杯酒和他说了那句话，就那么难吗？

语气跌到尘埃里，谁会想到天之骄子、处处高人一等的自己有一天能那么卑微呢。

他在心里哂笑自己。

今天他从更爱女人还是爱男人这个年少风流时困扰自己的问题中脱离出来，原来他爱眼前的人。

不论男女，只要是眼前的人。

马车上的人闻言皱了下眉头。

放下了车帘。

握住车架的手骨节凸起，下颌线条紧紧绷着，琥铂色的眸子即将卷起狂风暴雨。

他怎么敢在自己第一次求人时就让他输的那么彻底的！

萧宁拿了车上备的厚实衣裳，把裘衣团了团。然后边披着衣服，边把黑黑的毛绒一团抱出来。

续起的风暴戛然而止，卡在那不上不下的。

“拿着呀，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萧宁瞪了他一下。

反应过来后，赵子恒颇有些慌乱地把萧宁披衣服的动作用裘衣遮挡得严实。

“走吧。正好我心情也不好。”

“可以把酒话到天明。”他接道。

像他们年少时一样。

赵子恒感觉自己的心绪瞬间就变好了。

夜晚，华灯初上。建安没有临安那么多摇曳着的小舟与内河，也就没有很多桥。

景帝很喜欢，硬是建了很多座。

萧宁走在拱高很低，跨度最长的一座桥上。

行至正中，浮浮沉沉的孔明灯升起来了。

印着“夕阳无限好”，墨迹还未干。孔明灯转了个圈，“只是近黄昏”。

萧宁捏了捏手心，想把那盏灯给拽下来。

灯上的字迹越看越眼熟，在她再多看一眼就要认出是谁写的时候，被一道声音叫住了。

“萧大人，咱们大人有请您到富春楼一叙。”

疑惑回头，没看见人，被赵子恒只身挡住了。

“让你们家大人有多远滚多远。”

懒懒的语气，阴恻恻却充满了每个字。

赵子恒抓紧旁边人的手，那是他一路上犹犹豫豫好久才敢拉住的。

萧宁拍拍身前人的肩膀，意思是让他往旁边站站，挡住她看人了。

只见他好像遭到什么非人对待一样，胸腔起伏，“你答应了陪我的！”

“对对，我答应你的”

萧宁有点烦了，怎么那么多人找她‘谈谈’。

看进眼的是一名不算陌生的熟人。

长相张扬恣肆的月圆夜杀手，兼之小偷。

“又见面了，你叫什么来着？”

萧宁手放在下巴上，眼里的光探照着面前状似恭敬的人的样子。

“依照武功，你可以从铺天盖地的杀手和暗卫中如鱼得水，最后还可以全身而退，按你家大人的命名规则，我猜是十一。”

素衣着身，却掩盖不住本人带着的血腥味。

他不置可否，所做的有请姿势也如此标准，像那个人。

“依照智力的话，神不知鬼不觉的躲过所有人耳目，顺走了我的东西，还敢笑着看我。”

手腕被扣紧，赵子恒他心疼了。

萧宁无所谓地笑笑，“影十一。”

“愿不愿意弃暗投明啊？我这儿刚好新空出来个位置。你在陆府干的见不了光的事，我觉得屈了你的才。明珠蒙尘，我很是难受……”

萧宁很聪明地没用钱财来拉拢人，她知道人才的痛点就是永远觉得自己遇不到伯乐，永远觉得自己的才能被浪费了。

“萧大人觉得猜对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就要以身相许吗？”

张狂，像那天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好不礼貌。

萧宁眉头一挑，在这一方面他是踢到铁板了，

赵子恒见她神情不对就知道不好。

率先在她开口前堵住了她的嘴，

“唔……”

“注意形象”

萧宁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见影十一挡住去路，引导着指向回头路。

是的，这一座桥两端是两个富有盛名的酒楼。

挣全天下的银子和名气，也不可避免地成为对家。

这座桥是在富春楼与醉春楼成名之后建的。本来两家隔岸相望还没那么针锋相对，但这座桥就偏偏要让它们两家直面对方，争抢客流也是直接白热化，摆到明面上了。

她曾经问过景帝，为什么要把这两个不对付的酒楼通过建一座桥强绑在一起。

他说：“爱卿不觉得有很多的乐子可看了吗？”

好吧，她那时候直接失语。

他是皇帝，他最大喽。

神奇的是一山不容二虎，她预言富春和醉春五年内迟早得倒一家，但至今已经近十年了，两家经营得都还不错呢。

这就是制衡之道吗？她有点悟了。

赵子恒已经准备找人把挡住路的人清走了，面前的将被清走的人却气定神闲，半步不让。

她拦住了子恒，“你先去桥那边等我。我很快回来”

眼看气氛又微妙起来，两人都有要分说的意思，她直接转身去了陆昭熙在的富春。

在回头路上，她利落干脆，没等威胁的、质问的声音发出。

她都说了，自己需要静一静。

十一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干脆，抱着胸远远地缀在她后面盯着。

赵子恒原地把骨节捏得嘎嘎作响。

“夕阳无限好”的孔明灯也越来越多了。

陆：所以……大婚？

赵：姓萧的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一直放着灯的长风沉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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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大婚（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