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还 第4章 梦魇

我一直在做噩梦，自从半年前遇到我那友人——林青开始，几乎每夜如此。

然而，在遇到她之前，我的日子便是现实版的噩梦，只是我不自知罢了。

我很感谢她将我拉扯出那个长达七年的“噩梦”，虽然如今夜夜从梦中惊醒，依然感到庆幸——不过是梦境罢了。

下午，我与友人摘了番茄回来，雨便渐渐停了。

傍晚，乌云散尽，只余下天边绵延一圈的红云，仿佛幽蓝天空裙摆末端翻滚的花边。我站在台阶上，望着那些被夕阳映照得层次分明的云朵，不觉露出笑脸。

片刻后，我发现了异样。天际，视线里那朵云，好像在动。如果它只是像平常那样随风飘摇、分散，也就罢了。它不是。它在一点一点往外飞出一团一团的小云朵，仿佛蒲公英上轻轻启程的一个个小伞，脱离后，便飘飘荡荡地飞远了。

一小群这样异样的云朵渐渐朝村子飘来，点缀在碧蓝天空上，像是深海中游荡的水母。它们离得越来越近，云上的折痕越来越清晰，我甚至看清了云朵里空气的流向——每一朵云都在自觉翻涌，内里暗暗映出浅淡的光。这不是普通的云。我抬头疑惑地望着它们，眼看着它们掠过村子边缘的小山坡、稻田、一座座房屋，朝我逼近。此时，我才感觉到一丝害怕。在我还未来得及回头呼叫友人时，一团斗笠大小的云朵已经碰上了我的额头，只觉一团湿冷气息袭来，顿时眼前一白，随后不省人事。

一夜无梦，第二日清晨醒来，身体不似往日沉重，脑子也格外清明，看着周遭的一切都有了新的认知。

身旁友人半躺在旁边，支肘望着我，语气与往日无差，“醒了？”我收回四处乱瞟的眼神，微颔首。她翻身下了床，这时我才发现她是和衣睡在我旁边的。

我想问她这些细节，但又觉得没有必要。虽然她之前不愿与我同睡，昨日在这儿躺一夜倒也是事出有因。只是她和衣而躺，恐怕一夜未眠，但她一向强悍，问了也未必会说。于是都抹了去，只习惯性地好奇道:“昨天傍晚那些云是什么？是不是也是我没见过的精怪？”

友人像是被提醒了似的，忽地望向窗外，冷冷道:“是‘食梦’，又叫‘过眼云烟’，是梦魇的克星。它现在已经飞走了，以你的目力应该看不见了。”

像是想起什么，她背过身去，沉声道:“你怪我吗？怪我让你看见这些。”“啊？”我有些莫名，她一向强悍，不会说这些。未免她伤心，我只好莞尔，笑道:“你救了我一条命，说什么呢？就算是活过来的代价是这样，我也是占了大便宜好不好！”她转过身来，视线凝聚在我眉间，神情如常，随后，不置可否般评价道:“你一贯如此。”

说完她跨出房门，轻声提醒道:“起床吧！一会吃早饭。”我愉快地“哦”了一声，唇角扬起一抹笑意，仿佛昨日之事，过往种种也都成了过眼云烟，不再纠结。

真好，以后不会再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