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还 第22章 鬼怪

相传，凤栖梧桐，是因为梧桐树高且壮丽。而快成精的梧桐，更是善于制造幻境，以迷惑不被它喜欢的鸟类。此时，皓月当空、微风轻拂，一棵梧桐树长在悬崖边上，与明月对望，像是一位孤独而深邃的老者。

它的根如奋勇的群蛇爬满半个崖壁，它的树冠如磅礴的云雾夺取一片天际，一个向下稳固、一个总有游走之势，昨日的依托便成了今日的枷锁。

它总是差一点，差一点就能生在原野上，差一点就能吸取足够的灵气顺利成精。可，附近的灵泉却枯涸了。

它没有等来它的凤凰，也不欢迎其余的鸟类，就像一个固执的求道者。

道，无可求也。

只是日日夜夜望着广阔的原野发呆，让风捎去无数的叶子下去看望，也不过隔靴搔痒……

有一天，一个孤独的魂灵降临在它的树冠上。它没有赶走她，因为她身上挂着沉重的锁链，看上去，是跟它一样的孤独。

一开始，他们只是一同望着原野发呆，仿佛本为一体。慢慢的，魂灵感受到了它周身充盈的灵气，开始不自觉地啃食它。

梧桐放任了她的行为，只因为，她是自由的。

等到梧桐树的树冠都被啃食殆尽的时候，魂灵站在了它身前，与它对望。

那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女人。她明明可以比现在更好看，可惜，她空洞的眼眶里只有无尽的恨意。

它想离开这里，于是它拼了命地摇晃仅剩的两根树枝。女人像是看懂了它的召唤，便走了过去。

她轻轻抱住它，两根纤细的手臂如同它的树枝一般僵硬。片刻，梧桐树如同失去了所有生机一般倒在了她怀里。女人渐渐张开大嘴，把整个梧桐树一口吞了下去。接着，

她跳下了悬崖！

……

晓霖母亲被我射杀之后，破碎的灵魂如点开的水影又渐渐聚到了一起，只是仍旧难以融合，像是一具松散的皮影。

在我看着晓霖母亲发呆的时候，林青唤出灵剑，将四处冲撞的煞气一一消除。接着，又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用了清洁术和修复术，除去满身狼狈后才来到我身边唤道:“余澜？”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我好像陷在一个情绪里，明明听见了她的呼唤，却不能立即回应她。

“她早已堕为恶灵，失了神智，如今不过是解脱了。”

“……嗯。”

我低下头，在一只桌脚后面发现一点绿光，随之蹲下，把它捡了起来捏在手中来回翻看。

林青在身后道:“这是梧桐的种子。”

“嗯？”梧桐种子长这样吗？周身通透且微光莹莹的，倒不如说是一块萤石。

“是的。晓霖的母亲机缘很好，竟吞了一棵快成精的梧桐树成为了鬼怪——亦鬼亦怪，是为鬼怪。同时还继承了梧桐的幻术，将整个小院都笼罩在她的阴影之下，教你们全都深陷其中。可惜她怨气太重了，杀了人，不然以梧桐的灵性，必然可以清除她体内的煞气，教她重回轮回。这颗梧桐种子是那梧桐树精失去灵力之后的初始状态，所以与一般种子不同。你喜欢吗？”

“喜欢，还挺好看的！”我不自觉笑了。

“那便收着吧！梧桐喜欢辽阔的地方，有机会遇见了，再将它种下。”林青也随之一笑。

“好。”

“你起来，我帮你挽发。”

“嗯。”我答应着起身，把右手的簪子递给她，左手的梧桐树种则揣进了兜里。

“好了。”林青把我的头发握在手心左右两下便盘好了。说罢便打开窗户，拉着我直接跳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宾客已有醒转之象，细微的动静渐起，口中也开始含糊出声。

然而，晓霖母亲的破碎魂灵也随着窗户打开一同飘了出来。正忧虑该如何处置时，一根粗壮的舌头突然从后方袭来，须臾便将她卷走了。顺着舌头的返回路径转身，一只半人高的□□正蹲在身后发出吞咽的声音，大大的眼睛瞪着我，看着十分眼熟。

“我见过它！”我带着些怨气与林青道。

“嗯。”林青在身后肯定道。

“它会不会也勾在场宾客的魂？”我继续拱火。

“它不敢。”林青淡淡道。

“哦。”

“通常它只会吞食失去意识的游魂和散魂，或者，勾将死之人的魂……”说到这里的时候，林青的眼神才瞬间跌入冰窟。地上被她盯着的□□吓得抖如筛糠，四个爪子乱套似的拼命往后挪，肥硕的身体却跟不上四肢的动作随之左扭右扭，看着十分滑稽。

“要不要把它处理掉？”嗯……就是看不惯它。

“杀它易如反掌！”林青转头看着我道:“但今夜我累了，不想杀它。”

“那，就这样放任不管了？”我回头看了看林青，又左右看了看在场的宾客。

“不用管。他们看不见的。”林青说到这里，抬高下巴提示我看在场众人的反应。他们大多已经清醒，只互相问候安抚情绪，偶尔看向这边，也将那巨大的精怪视若无物。待我确认完之后，林青拉着我背过身去，与我温和道:“不管它，它自己便走了。”

正当我莫名之时，身后突然传来轰——地一声巨响，循声望去，一只硕大的圆球已直冲天际，片刻便不见了踪迹。我笑出了声——小东西，跑得真快，也不怕你那透明的小翅膀倒腾不过来！

“现在可以回家了吧？”林青上前来，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懒懒道。

“那他们呢，要不要管？”我又指着在场众人，有意无意地找事道。

“不管…妖精公社会派人来管。”林青整个身体贴了上来半拥着我，语速更慢了半分，好像马上就能睡着。

“哦。”也不知道是不想放过林青还是不想放过自己，不过现在也偃旗息鼓了。

“我们回家，回去我再慢慢告诉你，好不好？”林青站了起来，拉着我的手，走到我身前恳请道。

“好，我们回家！”我却故意挣开她的手，快速往前跑去。但我哪里跑得过她，结果也是被她拦腰抱在胸前，随之一脚踢开了门，这般暴力的回了家。

夜半，一直在我身后睡得昏沉的人突然迷迷糊糊道:“余澜…你说过你只会选择我……只会选择我……”

“傻瓜！”我又骂了她一声，脸上却全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