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处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名身着劲装的侍卫快步上楼,径直走向萧夺。他俯身凑近,在萧夺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见萧夺眉峰微动,竟难得地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侍卫禀报完毕,萧夺略一颔首,示意他在一旁坐下。
随即,他转向夏晴宛,目光在她脸上扫过,问:“吃过了么?”
夏晴宛诚实地摇了摇头。
萧夺眼中浮起明显的嫌弃,却还是道:“那就快吃!”
夏晴宛赶忙叫来小二,点了一笼蟹黄包子和一碗豆粥。
吃完后,萧夺带她离开。
夏晴宛好奇,问他:“我们去哪?”
萧夺不回,只道:“到了就知道了,别问东问西的。”
“......”
两人穿街过巷,最终步入一片老旧住宅区。如同任何时代,穷人和富人的居住场所总是泾渭分明。巷子中低矮的屋舍紧密相连,墙面斑驳,露出内里的土坯或青砖。狭窄的巷道仅容二人并肩,地面是凹凸不平的碎石板,两侧屋檐下甚至还挂着晾晒的粗布衣物。
萧夺引着她走进其中一间院子,正中简陋主屋内,一位老人正在吃早点,院中是一个衣着简朴、身形精壮的年轻男子蹲在地上收拾柴火。
夏晴宛一眼认出,这正是昨夜与五姐姐私会的那人!
男子见有生人闯入,先是警惕,随即看到萧夺及其侍卫的气度,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屋内正在安静吃早饭的老母亲,急忙将几人引到一旁的偏房,紧张地压低声音:
“几位……有何贵干?”
侍卫一只手沉稳地搭上他的肩头,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不必惊慌,我家主人只想问问周家三夫人的事。”
男子闻言,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急声道:“三夫人是好人!天大的好人!求诸位莫要为难她!”
萧夺不动声色,垂眸看着他:“她昨晚与你见面,所为何事?”
男子见他对自己昨晚行踪了如指掌,不敢隐瞒,忙解释道:
“夫人是拿了她的体己银子,托小的去购置衣物粮食,在城外设个粥棚,接济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小的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夏晴宛闻言,心中大为震动,万万没想到那场看似不堪的“私会”,背后竟是这般缘由。
萧夺神色未变,继续问道:“她要你做此事多久了?你与她,是何关系?”
男子跪在地上,急切地解释:“三夫人心善,并非一时兴起!每年冬日,她都会拿出自己的体己银子接济贫苦人家,已有好些个年头了!今年因着战事,京城附近流民格外多,夫人心中不忍,这才吩咐小的更频繁地外出采买,在城外设点施粥赠药。”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感激与忠诚:“不瞒贵人,小的这条贱命,就是三夫人救的!六年前,小的因故得罪了京中的权贵,被毒打得奄奄一息,扔在路边等死。是三夫人路过,心生怜悯,不仅出钱请郎中救活了小的,还给了银钱让小的奉养老母,度过最难的那段时日。若不是三夫人,小的和老母早就成了孤魂野鬼!”
“自那时起,小的便发誓,这条命就是三夫人的!”
说着,他情绪激动起来,砰砰地磕着头:“三夫人是天大的好人!她若是无意中犯了什么忌讳,触怒了贵人,小的愿意一力承担!要杀要剐,绝无怨言,只求贵人莫要为难夫人!”
萧夺静默地看了他片刻,眼神深邃难辨。最终,他微微示意,一旁的侍卫立刻上前,将那男子搀扶起来。
萧夺未再多言,转身便走出了这间简陋的偏房。
夏晴宛小心翼翼地觑着萧夺的脸色,轻声感叹:“真没想到……五姐姐竟是这般心善之人。”
萧夺并未立刻反驳,只是沉默地向前走了几步。过了片刻,他才冷冷地哼了一声:
“是好人又如何?不照样被丈夫背叛?”
夏晴宛脑海中浮现出往事,这位三夫人原是林家五姑娘,因出嫁早,夏晴宛只与她相处过短短两年,却也知其性情温婉良善。
她与周三郎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两人成婚五年始终未得子嗣,引得两家长辈频频催促。后来,就连五姐姐母亲也劝女儿主动为丈夫纳妾,五姐姐当时默然不语,显是默认,但最终此事还是不了了之,似乎是周三郎没有同意。
在夏晴宛看来,他们夫妻两人的情谊,是极好的。
她又骤然想起萧夺屠杀周家那夜,混乱中,周三郎竟不顾一切地扑在妻子身前的场景。心中一个念头逐渐清晰、坚定。
她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萧夺,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挑战:
“萧夺,你敢不敢与我打赌?我赌周家三郎没有背叛他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