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微一到摄影棚,便被抓去化妆。
坐在那里被化妆的只有三个女生,贺行舟和金一夏都不见踪影。
盛微想到群里的聊天,问:“行舟他们不在吗?”
李安琦:“他们在别的化妆间。”
盛微懂了。
杂志方太会做人,为两位高人气嘉宾安排了单独的化妆间。
他叹了一口气。
见到金一夏的时间又要推后啊。
张理念听见盛微叹气,开玩笑道:“怎么,盛微哥,和我们一起化妆这么不开心?”
“没有。今天来工作就挺开心的。”盛微半真半假地说。
“工作开心”是假,“和金一夏一起工作开心”是真。
张理念语带调侃:“真的吗?”
四个人胡乱地互相对视,都笑起来。
盛微扶额。他上中学时没谈过恋爱,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被同学起哄恋情”的经历。
没想到二十纪的末尾,反倒亲身体验了一次。
虽然杂志是以《亲友爱》为主题,但是三组嘉宾拍完大合照后,大部分时间还是分开拍摄。
要拍那几组集体合照时,盛微十分克制自己的视线,尽量不往金一夏身上看。
然而,他能感觉到,金一夏在看他。他忍不住回视,接着便移不开视线。
金一夏的造型并不复杂,他和所有人一样,都是日常风格的打扮。
盛微却觉得金一夏无比闪亮。
他的动作在摄影镜头前无处遁形。于是,原本要拍的阵型经过修改,从“刚认识的疏离”变成“因缘邂逅”。
张理念还在嘟囔:“我就说嘛,我和我姐哪有‘刚认识的疏离’,还是这个新主题适合我们。”
后排的盛微和金一夏不敢说话。
拍完集体照片,大家再次和自己的搭档绑定,拍摄小分组的主题。
到了另一处摄影棚,盛微不自觉地皱眉:“这是什么?”
他们拍集体照时,现场是一些自然花卉装饰,还有完全由线条和方块组成的立体图形。
可是,在他和金一夏的分组拍摄地,立着几个……
“十六分音符。”金一夏说。
盛微:“嗯。我认识。”
他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现场,一阵悠扬的音乐响起。
是《亲密爱人》——他们在《音乐新纪元》上的初舞台和最终舞台。
盛微立刻死死地盯着金一夏。
他不想听到这首歌,不想回忆这档节目,除非有金一夏一起。
金一夏看出盛微的异状,却不知道原因。
周围人多眼杂,他只能握住盛微的手腕,低声问:“你怎么了?”
盛微勉强笑笑:“没事,先拍摄吧。”
金一夏太熟悉他这种状态了:明明有事,但是硬说没事。
自从他们开始“游戏”,盛微好久没有展现出这种状态。
金一夏按下追问的心,安抚自己:现在有这么多人,他们也有工作任务在身,等拍完照再说。
虽然盛微拍摄经验不多,但是他学习能力不错,搭档又是金一夏,两人的拍摄平稳度过。
他们回到化妆间时,只有张理念和张经纬在。
盛微端起笑容:“安琦姐他们还没拍完吗?”
“嗯,你知道的,虽然安琦姐以前拍过vlog,但她镜头经验太少,还是情侣主题,拍得比较慢。”张理念卸完妆依旧兴致勃勃,“我们准备去看他们拍,你们去吗?”
盛微:“好……”
“盛微,我有事问你。”金一夏拍拍盛微的肩膀,打断他。
盛微不想去。
他几乎能想象到金一夏要问他的话,但他不想说。
也不想吵架。
“我们还是去看看吧。”盛微往旁边走了半步,避开金一夏的手。
“你们先忙,要是有好玩的事我会在群里说的!”张理念笑了笑,又说,“在水上公园做饭挺好玩的。”
盛微有些疑惑:张理念怎么突然提起第二期的事?
金一夏知道她在说什么——张理念在提醒他,第二期录制结束、两人做晚饭时聊的“恋爱哲学”。
他们从理论上探讨了恋爱中的沟通问题,双双赞同:必须要及时沟通,在问题产生前就解决问题。
他平静地想: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这是早已存在的问题。之前可以避开,今天非提不可。
带着盛微到自己的休息室时,金一夏甚至感到疲倦:他们都知道他会问什么,也知道盛微不想回答。
金一夏干脆直接问:“你说吗?”
“不想回答。”盛微带着公式化的微笑,“——你平时就是这么说的。”
“我是镜头吗?”金一夏皱眉。
盛微没吭声。
金一夏当然不是镜头,但是现在的环境让他恐惧。即使在只有两个人的休息室,他也觉得不安全。
他不是针对金一夏,只是此情此景,还有拍摄现场播放的音乐……令人不适。
半晌,金一夏又开口:“即使我说,我担心你,我不会嘲笑你说的任何话、不会觉得你在向我倾倒情绪垃圾,我只是想知道你和戴健钧发生过什么、为什么现在听到‘音乐’‘梦想’一类的词都会不适,你也是这个回答吗?”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盛微故作轻松。他张口,想说“晚一点聊”,金一夏却打断他。
“哈。”金一夏冷笑,“这是假话,你承认吗?”
被看穿的速度很快,盛微承认得也很快:“是,我承认。我输了。”
他居然还记得他们之间的游戏。
金一夏瞪着盛微。
盛微慢慢地笑起来:“说好的事,我不会反悔,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无条件答应。如果你要求我现在就告诉你,也可以。”
“不必了。”金一夏垂下眼帘,语气很轻,“盛微,你还是不信任我。”
盛微想解释:“不是,我……”
“没必要。”金一夏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特别没有意思,对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盛微咬牙,在他开门前追上去。
盛微作出退让,话说得很乱:“不在这里、不是现在,在其他地方,可能,你家、我家,你在公司的休息室,就行。”
“然后呢,你又会觉得是我在逼你吗?”金一夏反问。
盛微:“我没有……”
“好了,你学我采访时说的‘不想回答’,那我也学你吧。”金一夏用了点力,挥下盛微的手,“现在,我不想听。下次再说吧。”
他走了。
盛微靠在门板上,轻轻叹气。
他抓得太重,金一夏的手腕有点红,疼吗?
以及,他又搞砸了啊。
他不想让自己的事影响金一夏的心情,但是无论他说不说,他都让金一夏的心情变得不好。
【盛微:对不起。今天好好休息[爱心]】
金一夏放下手机、举起酒杯,半杯啤酒被他一饮而尽。
“哎呦,刚才不是好了吗,怎么又喝起来。”祝琳大惊。
她接到金一夏约她喝酒的电话时十分兴奋,还以为金一夏和盛微复合了,结果金一夏说“可能要断交了吧”。
她和涵姐陪金一夏喝了两杯,眼看金一夏不喝了——他的酒量虽然没有差到完全一杯倒,但也就几杯的量,并且醉的程度随着时间推移而迅速递增。
谁知道金一夏看了一眼手机,又开始喝。
涵姐看得分明:“盛微给他发消息了。”
“其实我现在这样,也是他的习惯。和我吵架以后,他就会去找他的朋友。”金一夏终于开口,语气自嘲,“他在我身上留下痕迹,但是我好像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
他终于愿意开口。祝琳抓住机会,问:“所以你们发生了什么?”
金一夏简单描述他们在休息室的对话。
“嘶,好像一个死结啊。”祝琳分析道,“表面上是今天的事,其实每一件都是之前留下来的隐患。”
“或许,他是在那个环境里比较没有安全感,你的态度也让他感觉不到安全。”涵姐提供新思路,“要不,你试试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问这个。”
金一夏撇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祝琳:“因为他为你做过这些。”
“没有。”金一夏赌气道。
赌气不过两秒,他又叹气:“好吧。是的。”
随着年龄、阅历增长,更加理解盛微的同时,金一夏也渐渐意识到,自己在恋爱里的所作所为,实际上非常有压迫性。
他过分的占有欲、对伴侣边界的侵犯甚至践踏,都是大部分人不能忍受的。
然而,在恋爱过程中,盛微只会因为没有满足他的需求而让他不开心,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有错。
也许这种包容反而害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可是,至少在那个时候,在金一夏艰难地适应大学、娱乐圈、恋爱的时候,盛微让金一夏有一处自由柔软的小天地。
涵姐:“你不做也行。那你下节目就和他一刀两断,舍得吗?”
金一夏低头沉默。
祝琳知道他是不舍得,又不好意思说。她笑着推金一夏:“好啦,你再喝要醉个大的。我建议你趁着现在半醉不醉,去他家找他。”
“可是……”金一夏犹豫。
“没有可是!别的不说,你至少和他开诚布公地聊一次分手吧。”祝琳振振有词道,“他亲口说的,和,你自己想明白的,还是不一样。”
金一夏看向涵姐。
涵姐笑道:“行了,帮你们处理舆论处理多少次了。不用担心别的,去吧,做‘金一夏’会做的选择。”
金一夏感觉自己还是喝得太多。
在祝琳和涵姐的鼓动下,他真的跑到盛微小区门口。
半夜两点,即使盛微没睡,这也不是一个适合登门拜访的时间。
金一夏绕着盛微家的小区转圈。他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一会儿又不甘心仅仅如此。
保安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见这个满身酒气的人没有闹事,也没来赶他。
在金一夏转到第三圈时,他接到盛微的电话。
他接得很快,而盛微似乎没想过他会接。
盛微梦呓一般地开口:“你不要接戴健钧的电影。”
说完,盛微猛地噤声,听筒里只有他们的呼吸声。
金一夏怀疑盛微真的刚从梦里醒来。
他已经拒绝戴健钧。不过,他故意说:“你不说我就接。”
既然盛微主动提到戴健钧,那他要利用一下。
然而,话说出口,金一夏就后悔了:盛微的呼吸顿了一下,然后变得急促,似乎在生气。
盛微心里泛上种种情绪,说一句“急火攻心”也不为过。
他明明告诉过金一夏——虽然不是直接相关的事——金一夏但凡在意事业,就应该拒绝戴健钧。
既然金一夏要意气用事,他也意气用事。
刚从噩梦里惊醒的人本就控制不好情绪,盛微语气很冲地说:“行啊,你现在、这一秒、这一瞬间到我家,我就告诉你。”
金一夏:“好。”
盛微:“嗯?”
金一夏的声音里带上笑意:“哥,下楼,到小区门口接我。”
他不给盛微反应的时间,直接挂了电话。
盛微想:不可能吧?
今天刚吵过架,现在是凌晨,之前他家附近还有蹲守的狗仔……金一夏怎么可能主动来找他?
脑子想的是一回事,他的动作又是另一回事。
盛微随便披了一件外套,抓上钥匙和手机,冲下楼。
他甚至没心情等电梯。
跑动的每一步,都让心跳变得更加明显,心脏仿佛砸在皮肤上。
直到刷开门禁前,盛微都在想:金一夏只是在开玩笑吧?金一夏只是想看他狼狈一下吧?
可是,金一夏真的站在门禁外。
金一夏扭头看过来的时候,嘴里还在和保安争论:“叔,真的有人来接我……”
盛微顾不上和保安打招呼。
他直接抱住金一夏。金一夏被他撞得后退两步,环在他腰上的手收得很紧。
盛微也是如此。拥抱带上痛意,却没人松手。
这一刻,盛微什么也没想。
他埋在金一夏肩上,轻声说:“你久等了。”
金一夏什么也没说,只是同样紧地抱住他。
急速吵架,急速和好[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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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 7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