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就又带着钟毓回去了。
避开众人的视线,正如悄悄出去的时候一样,她们又悄悄地回到了往屋子里。
钟毓换下了身上给的便服,又换回了先前的那一身皇后的华服。
钟毓大约还是更习惯这一身衣服的。
既隆重,又华贵。
沈牧注意到,钟毓比之先前先前穿着便服的时候,明显要更自在上许多。
穿着那身便服的时候。
钟毓虽然在嘴上说着轻松了许多,可是无论她如何掩饰,动作之间的那点不适与违和,却总是藏不住的。
沈牧朝钟毓看过去。
见钟毓又换回了原来的衣裳,连她帮钟毓束起的头发,也放了下来。
一头如瀑青丝微微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上。
不见了那条红色的的缎带。
钟毓用手指作梳,插|入发丝间梳理了几下,看向沈牧,很温婉地笑着,又是一位皇后了,问道:“云瑶,你想吃些什么?我叫他们前去做了送来。”
“不过我们现在,到底是在这佛门的清净地上,所以云瑶,只能暂时先委屈你,陪我一同吃些素食了。 ”
北族人还是惯常吃肉的更多些。
沈牧不讲究这个,随意地点了点头,说:“都行。只不过,你的头发——就这样,能行吗?”
钟毓笑着说道:“云瑶,你是在担心我吗?”
“不过你不用太担心——陛下他对我还是很好的,并不曾苛待于我。”
“不会因为我累了,小睡上一会儿,散开了头发,就斥责我的,对吧?”
说这话时,钟毓还冲着沈牧眨了下眼睛。
沈牧便没有再开口。
既然钟毓已经自己想到了借口,那么也就没有她再多此一举的必要了。
钟毓似乎想到什么,又朝沈牧走了几步,拉住沈牧的胳膊,笑着说道:“不过云瑶,还是要劳烦你,为我先躲起来一会会儿,好不好?”
“否则叫他们看见了,我这屋里凭空多出一个你来,又要弄得满宫风传,再传到陛下的耳朵里,总归是不好的。”
穿上了皇后的衣裳,钟毓似乎连句重些的话,都不会说了。
说话遣词用句都是温和的。
甚至于都有些温和得过了头了——仿佛她并不能驾驭好这满宫的嫔妃与宫人们。
然而钟毓却是好好地在这个中宫的位置上坐了许多年。
沈牧也没有那个自找麻烦的打算,便点了点头,顺着钟毓的话说:“好,不过我躲在哪儿呢?”
钟毓就牵着沈牧走进了内室里,道:“云瑶,你就先在这里歇息一会儿,等他们都收拾好了,我就来叫你,好不好呀?”
沈牧没意见:“好。”
钟毓便走出去,将内室的门带起来了。
沈牧就站在内室里,随意草草地环视了一圈,就看见了钟毓方才换下来的那身红色的便装,上面还搭着那条束发的缎带。
东西就都放在那张圆榻上。
还有一面的纱帐没钩好,散散地垂落了下来,半遮住了这张床榻。
鼻端轻嗅了嗅,几乎没要太刻意地去闻。
沈牧立刻就闻到了那股奇异的香气,这香气就弥漫在整个内室里,每一处角落都幽幽地散发着这味道。
沈牧之前就已经闻过了这个香气。
在钟毓递给她擦血的手帕上,在钟毓送给她说能够保佑她的玉佩上。
那些东西上面就附着这样的味道。
沈牧深深地吸了一口。
笑了一下。
沈牧抬起手,按住腹部的那个伤口——伤口已经愈合了,就在钟毓又来瑶光寺前不久的时候。
那道伤口只留下了一道浅色的疤。
斜斜地横在那里。
原本愈合之后,就再也没有疼过的,可是现在这个伤口却隐隐地又有些疼了起来。
沈牧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迈步朝钟毓的床榻走去,就在走到床边的时候,腹部的那旧伤陡然痛的剧烈。
沈牧顺势便直接在榻上睡倒了下去。
一边忍着腹部那道已然愈合的伤口传来的疼痛,一边静静地听着外间传来的动静。
外间里。
钟毓自己开了门,唤了宫人进来,便就直接坐去了梳妆镜前。
瑶光寺的精舍里原本自然是不会有这些的。
这都是瑶光寺接了皇后要来的消息,按着宫里来人的指点,重又新布置上的。
进来的两个宫人,见到钟毓披散着头发,却并没有敢开口问钟毓散发的缘故。
只是悄声静步地快走到钟毓的身后,蹲身行礼,低着头齐声恭敬地叫道:“皇后娘娘……”
钟毓应了一声,淡淡地说道:“彩珠,吩咐下去,本宫准备要用膳了,你就在那里盯着,叫他们要弄的更精致一些。”
那名叫彩珠的宫女便又一蹲身行礼,低头应道:“是,皇后娘娘,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说罢,彩珠就悄悄地退了下去。
钟毓从梳妆镜里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另一个宫女,吩咐道:“你来帮本宫梳妆罢。”
那宫女应过声,便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是,皇后娘娘。”
钟毓就极端正地坐在那里。
由着宫女给她梳妆。
从镜子里还能看见内室的门,钟毓就瞥了一眼镜中的那道房门,仿佛闲话家常一般,轻声道:“本宫听说,北族的使团就快要到上京城了,是吗?”
给钟毓梳妆的宫女小心地应声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听说是的,最迟在五月底,北族的使团就会到我们上京城了。”
钟毓再看向镜中的自己: “本宫还听说,北族的王呈上来的奏表里,可是将他的这个女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呢。”
“也不知那位北族的公主,究竟是如何美的样貌。”
宫女立即说道:“凭她如何样貌,皇后娘娘都是这天底下最美丽最尊贵的。”
钟毓弯了下唇角,轻笑了声,道:“这可未必……”
那宫女便没再敢接话,只是尽心地替钟毓梳妆。
终于妆扮好了,彩珠也带着宫人将膳食呈了上来,样样都是极精致的,几乎将一整张圆桌都摆满了。
钟毓看过了菜色,很是满意地点了点,便打发了宫人们都出去了。
宫人没有过问,只是行过礼,便全都退下了。
等着房门被宫人从外关起,钟毓才起身去打开内室的门,轻轻地走过去叫道:“云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