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江渡云回到了天恒宗。
过往一切的记忆,似乎随着江渡云两次身中溟水神术破土而出。但想起来的七零八落,终究还是不全。
因此,江渡云索性直接闭关,这一闭就是三年……
三年后,天恒宗内,星落殿中。师尊白澄若对着江渡云道:“近日槐隐山妖物作乱,我观你三年来修为已大有进步,此次派你前去除妖,既是检验,也是历练。且去吧。”
江渡云俯身,拱手行礼道:“谨遵师命,弟子定不会辱没宗门声誉,亦不会辜负师尊期望。弟子告退。”
说完,就走出大殿。江渡云没有和任何一个同门告别,直至走出山门,也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若是换做从前,必已回望无数遍。
出了山门,便御剑而行。
不消几个时辰,江渡云就到了槐隐山。恰逢日暮西沉,江渡云在槐隐山看着晚霞,蓦然忆起三年前的绯城。
也是如此时间,槐隐山的晚霞却逊色不少。
江渡云面色沉静,于山林之中缓缓而行。径自想道: 会是什么妖物呢?
约摸过了半刻,江渡云看见不远处的树木上有着焦黑的爪印,爪痕细长,似为鸟类,周遭草木也有焦黑印记。于是施展灵力,顺着残存印记行走。
山林深处,方圆数丈,皆是焦黑之色,隐有雷电夹杂其间。江渡云脑海中闪过不少兽类。
是雷隼吗?还是其它……
暗夜降临,山林寂静无声,江渡云静坐枝干之上,闭目养神。
树下,是她按妖物在地上所留食物血迹而用法术幻化的幼虎,又用自己的几滴血变出了自身幻像。足够吸引妖物了。
接着,江渡云用灵识探查山林方圆数里,没有探到妖物气息,倒是探到了另外一些灵力痕迹。
看来,有人布下了猎妖网。不过布的……好没水平。
快到寅时了。
树林里布下猎妖网的那边,两名男子坐在篝火旁聊天。
其中一名男子有些微胖,姓裴名仲。双手杵地身体后仰,说:“唉,你说,我们今晚能抓到哪怕一只灵兽吗?要是再抓不到,咱们可就付不起钱了。”
另一名男子头戴抹额,用树枝扒了扒火堆答:“不知道,听天由命吧。”
裴仲冷笑一声道:“你还真是……”说着嘴歪了一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啊。”
头戴抹额的男子没有说话。
“我还听说,近来槐隐山不太平,我们在山林外围,应当不会出什么事吧?”裴仲靠近头戴抹额的男子问道。
“我们尽量小心行事,应该不会出事。”头戴抹额的男子声音有些发虚,他心中也十分担忧。可若非现下生活所迫,他和裴仲断不会兵行险着。
裴仲看了一眼他,又凑近火堆旁自顾自的说:“不是说槐隐山灵气十足,灵兽众多嘛。怎么一路上连声鸟叫都没有啊。切”
裴仲百无聊赖之际,头戴抹额的男子眼眸一动,认真道:“你可有听到打斗之声?”
“啊?”
“嘘。你仔细听。”
“还真有。要不,去看看?”裴仲问道。
“走。”一字落下,头戴抹额的男子就已飞身前去。
“唉,你等等我啊。”裴仲急忙起身,“你慢点。”说着跌跌撞撞的收来几张猎妖网。
又朝头戴抹额的男子离去的方向大喊:“纪思归,等等我。”
天边蓝光与雷电交织,惹得山林震荡。
纪思归赶到之时,看见江渡云与雷隼交战。
纪思归暗道: 怪不得槐隐山没有灵兽踪迹,原来是有雷隼在这儿。这姑娘看着修为高强,想来无需我帮忙了。
江渡云召出腕上长剑,心中默念法诀。霎时间,数柄长剑幻化而出,朝着雷隼攻去。
雷隼受了一些伤,仰天长啸,扑腾着翅膀释放数道闪电。
江渡云也不慌,左手双指拂过长剑,施加灵术。而后,剑指天际,引出天雷。
江渡云周身环绕着一道粗实的白色雷电,映着她清冷的面容,实在出尘。
江渡云如是想,看看谁的雷法更厉害吧。
两道雷电相撞,周遭顿时亮如白昼。
明显,江渡云更胜一筹。不仅将雷隼炸成重伤,落入山林,还炸出了一个隐在暗处的蒙面人。
裴仲这时也已赶到,见到雷电所及之处皆是焦黑痕迹,“呼”了一声,就把猎妖网撒了下去。
纪思归没有及时拦住,忙喊道:“裴仲,当心!”
江渡云苦笑,你是没看见那个蒙面人吗?
蒙面人仰头看着裴仲,猛然发动攻击,两道暗红血刃袭来。
纪思归忙将裴仲护在身后,挡下一道暗刃,两人飞不稳,均往后踉跄退了几步。
眼看着第二道暗刃袭来,命悬一线之际,江渡云将长剑挥出,挡下暗刃。
长剑旋回,江渡云向蒙面人攻去。
蒙面人用弯刀抵挡。两人你来我往,打的不可开交。
纪思归也加入战斗中,他术法不强,身形却快,能替江渡云分一下蒙面人的神。
裴仲缓了缓心神道:“啊呀,思归啊,看我来帮你。”
江渡云听到思归二字时,瞟了一眼那人。
裴仲语毕,手抖着化出弓箭,对着蒙面人射去。蒙面人闪身一避,箭矢落空。
裴仲再搭箭支,却同蒙面人对视了一眼,朝江渡云射去。
正巧江渡云翻身凌空一跃,纪思归闪到江渡云先前的位置。
裴仲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喊:“快闪开!”
江渡云左手甩出长绫把纪思归拉到身旁,冲裴仲说了一句:“你别帮倒忙。”
旋即收回长剑,双手掐诀,身后立时显现出巨**阵,四周狂风大作。
纪思归再未出手,只望着江渡云。
江渡云出手,蓝色术法直朝蒙面人而去,蒙面人抵挡不住,被法术击中,在地上滚了几丈远,血液从面罩中渗出滴落。
江渡云走到蒙面人面前,一挥手,面罩脱落。
蒙面人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江渡云,除了不服气,还有他想对江渡云施展的幻术。
纪思归开口欲提醒江渡云小心,哪知江渡云并未受到任何影响,依旧照常问道:“你,操控雷隼,意欲何为?又或者是想杀谁?”说着就用手指向纪思归,“是他?”
纪思归用幻形术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粗犷之人,但江渡云仍能看透面具下的真容。这张脸,同另一个人太像了,像得令她想起一桩氏族秘事。
纪思归收回想要说出的话,垂眸的样子仿若早已知晓有人要对自己动手,一言不发。而那裴仲大惊失色,扒拉着纪思归说:“他要杀你?你的仇家?”
纪思归低头,眸中闪过几分痛楚与自嘲,道:“是要杀我,却算不得我的仇家。”
裴仲一头雾水,面上浮出一层薄汗,也没继续追问,只搓着手说:“没事没事,好哥儿们,咱俩趁现在快逃。灵兽咱也不抓了,保命要紧。”
这话说的好像要被杀的人是他一样,可又恰恰能证明他对纪思归的真情厚意。
裴仲此人,修为不高,武功不强,看起来也不算聪明,却最讲义气。
纪思归内心深处很是感动。但他怎么能留那救他的姑娘一人在此呢?
于是握住裴仲那拉着他的手,向他点了一下头,就朝江渡云走来。
裴仲呆呆的站在那儿,脑中一片空白。可他相信纪思归。
纪思归拱手弯腰道:“多谢姑娘相救。只是此人冲我而来,姑娘此番相救,怕会惹得一些麻烦。”
江渡云不语。
纪思归说:“适才观姑娘修为高强,所用剑道术法出自天恒宗。在下庸碌无能,恐无法对姑娘有太大帮助,还望姑娘见谅。故在下愿奉上凝幽花,以报姑娘之恩。”
凝幽花,花瓣清透如玉,可解天下万毒。即便是解不了,也能吊着中毒之人的性命数日。长在洛水深处,冰寒至极,的确是珍贵难得。
裴仲听到凝幽花,急得跑过来对着纪思归小声说:“你疯了,你费了多久时间多少功夫才得到这花的。你不是要拿去救命的吗?”
纪思归看着裴仲道:“裴仲,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们再没什么东西能还这份恩情了。那人系冲我而来,若无这位姑娘,你我恐怕已经身亡了。”
裴仲依旧不死心的说:“你真的想好了?”
又转头向江渡云拱手道:“姑娘,多谢姑娘今夜救命之恩,可这凝幽花我们真的有急用。姑娘修为高强,想必有力自保。以后要是真有用的上我们哥两儿的地方,我们一定鼎力相助。”
纪思归把裴仲拉到身后:“姑娘不必在意,烦请收下这花。”
江渡云本也不想收花,面容缓下几分,语气多了一分温和,说:“救你们是碰巧,不必在意。凝幽花既是要救人性命,你就自己留着。我也无心追问这人为何要杀你,你们走吧。”
“姑娘。”纪思归说,“在下并不想欠姑娘人情,姑娘还是收下吧。”
江渡云定定的望着他说:“不想欠我人情,你就拿着凝幽花去救你们要救的人,权当是还了这人情。”
裴仲赶忙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傻子,你听到没?还不快谢谢这位姑娘。”
纪思归看着江渡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应声说:“多谢姑娘。那这人,姑娘想怎么办?”说着看向地上的黑衣人。
江渡云说:“我有我的打算,你们走吧。”
就这么走吗?纪思归有些庆幸,又有些惘然。
裴仲已拉着纪思归要走了。
纪思归道:“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江渡云。”
“江姑娘,在下名叫纪思归。他是在下的好友,裴仲。”裴仲傻呵呵的笑了笑。“日后,若是有缘再见,必将还姑娘今日之恩。”
言语说毕,纪思归同裴仲踏剑离去。
江渡云一直用法术控制蒙面人,是以蒙面人动弹不得。
蒙面人直勾勾的盯着江渡云,江渡云指尖一弹,蒙面人有些猝不及防,倒了下去。
但因伤势过重,蒙面人也不能做些什么。
“雷隼,看来,阁下的主子来头不小。我今日搅了你们的好事,不知会有何祸事候我呢?”江渡云眸中淡然,声音毫无波澜,甚至,有些许挑衅。
蒙面人手捂胸口,不甘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杀他?”
江渡云唇角勾起,说:“近日槐隐山妖物作乱,捕捉灵兽的修行之人大都不敢上山,独独只有纪思归和裴仲例外,是什么引得他们非要前来呢?我明明在一处地方设下了妖兽无可抗拒的东西,为什么它只朝着纪思归等人的方向前去呢?”
“呵,江渡云,我是不会告诉你任何消息的,你等着我主子杀了你吧。”蒙面人说完右手一震,灰飞烟灭。
江渡云微微皱了皱眉,眸色霎时如同深渊,拂袖而去。
来便来吧,有什么可怕的,最好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