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忘话音刚落,满朝文武皆是一震。
谁都知道他与苏瑶曾是亲密无间的夫夫,而他程思忘又是出了名的温润君子,鲜少会对谁这样疾言厉色,可此刻却直呼苏瑶大名,严肃反对。
看来那所谓的和离是当真不和了。
苏瑶猛地抬头,眼中寒光迸射,死死盯着程思忘,但到底是没有说话。西北是他的旧部所在,他要回去,却不是现在。可在听见程思忘否定他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难受。
郑琦抬头问道:“程大人,苏将军为何不是最佳人选?”
程思忘看向郑琦,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道:“原因,首相两年前便当知晓了。”
郑琦脸色一僵,两年前是他提出让苏瑶赋闲在家的。
秦惟正上前一步,语气有些挑衅地道:“可是当初程大人不是也一起赞成吗?”
程思忘面色从容,全然没有被问住的样子,对着皇帝朗声道:“陛下,微臣以为不宜此时让苏瑶回西北。”
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淡声道:“那么程爱卿觉得谁更合适?”
“微臣即可。”程思忘躬身自荐。
皇帝眉头微皱,还没说话,秦惟正道:“下官听说程大人自小身体就不太好,怎么能受得了西北边境的风沙苦寒?程大人就不要自荐了。”
程思忘对皇帝深揖一礼,缓声道:“臣虽然自小身体孱弱,却也练武健身,三年来又与苏瑶朝夕相处,对西北事务也算了解,是以,臣是这次的最合适的人。”
苏瑶看着单薄的程思忘,他分明看见程思忘作揖时其实是在掩饰自己要咳嗽的神情,程思忘在极力隐忍。秦惟正虽然目的不纯,但是说的却也没错,西北边境环境恶劣,程思忘的身体受不住。
陈明出列道:“程大人会打仗吗?陛下,微臣以为珰项此次看似是小股骚扰,但其实是在试探,若我主不施以我中原雷霆之威,他们定会以为我朝软弱可欺,届时兴兵来犯,悔之晚矣。”
秦惟正道:“陈大人多虑了,那珰项小族,昔日被苏将军打得节节败退,哪敢再生挑衅之心?”
苏瑶不屑地看了秦惟正一眼,眼角余光瞟到朱忠义要动,他忙侧首看去,朱忠义一迟疑,郑琦已经开口道:“陛下,老臣深以为然,对付蛮夷,当以武力震慑,方能永绝后患。”
程思忘寸步不让,回道:“首相此言差矣,武力只能解一时之困,却并不能永绝后患。一开战,受苦的始终是边境百姓。臣以为,还是以安抚为主,彰显我大国风范。”
郑琦脸色一沉,道:“云帆这是质疑老夫的判断?”
“不敢。”程思忘不卑不亢,“只是此事关乎边境百姓生死,需谨慎行事。陛下,微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发放赈粮安抚民心。”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面目表情,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郑琦道:“程大人,你我争论无意义,还是伏请陛下圣裁吧。”
“众卿以为如何呢?”皇帝又把问题抛了回来。
“陛下,臣以为,应当派苏将军前往。”
“回陛下,微臣以为程大人言之有理。”
“应该武力镇压。”
“不可轻起战端!”
……
整个朝堂顿时沸沸扬扬地闹腾起来。
程思忘再忍不住,低头咳嗽了几声,苏瑶在远处看着,眉头拧成了疙瘩,心道:就这身体,还自荐去西北,你以为你谁?
西北……
苏瑶扭头看向站在他前方不远的郑琦,早朝已经过了这么久,那枚玉佩怎么还没掉出来。难道是方才塞得太进去了?
如果直到下朝还不掉落,那神秘人的计划就不能顺利进行了,虽然他也不知道那计划到底是什么。但是既然专门赶在他上朝之前拦了他,必然是要这玉佩今日出现在朝堂的众人面前。
原本他还并不怎么关心结果,只是想看看神秘人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可是经方才这么一闹,他却觉得今日这玉佩非掉落不可。
因为他要去西北,只要不开战,来回不到一月。他不能让程思忘拖着那病怏怏的身子去受苦。
可是一月,足以发生很多事情了。
所以今日定要把郑琦扳倒,即便不扳倒,也要动摇他的根基。
苏瑶状似无意地扫视着争吵的官员,当目光经过最后一排的一个官员脸上时,他停了一瞬,随后就收了回来。
“好了!”皇帝似乎被吵得不高兴了。
百官闻言纷纷闭上了嘴巴,皇帝看向苏瑶,问:“苏爱卿你怎么看?”
苏瑶出列道:“微臣听陛下安排。”
皇帝冷笑一声,“听朕安排?那好,朕要你立马领兵……”
“咚”,重物坠地的声音在大殿响起。
皇帝的话也就被打断了,君臣循声望去,最后一排的一位官员不知何故忽然倒地不起。
他周围的几位官员先是条件反射四散开去,此时又往里围拢想一看究竟。
“怎么回事?”皇帝开口的同时,郑琦作为百官之首,也已经来到那官员身边。
有官员回道:“回陛下,是孙宇大人晕倒了。”
郑琦屈尊蹲下去查看,苏瑶见机立马跟了过去,他挨着郑琦,伸手替那人把脉。
皇帝问:“如何?苏瑶。”
苏瑶闻言立马起身,却在起身时被郑琦的脚绊了一下,他一个武将自然不会被绊倒,但郑琦却还是起身扶住了苏瑶。
此正中苏瑶下怀,苏瑶自然不会拒绝。他顺势借了一把,一边对郑琦道了一声“谢”,站定后躬身对皇帝道:“回陛下,孙大人是发了高热晕倒了。”
没人质疑苏瑶,他是将军,战场上必然是懂得一些自救医理的。
皇帝点头,叹了一口气,温声道:“来啊!送孙大人回府,再叫个御医跟去看看。”
很快就有几个内侍进殿来把孙宇抬走了,百官也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苏瑶看了一眼郑琦的腰带,刚要出列进言,皇帝已经开口道:“首相。”
“老臣在。”郑琦双手举着芴板站了出来。
“以后,无论是谁再有身体不适,不必强撑着来上朝。”
郑琦一怔,连忙下跪谢恩,其余文武百官便也跟着下跪,齐呼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就在群臣起身整理衣服时,“啪嗒”,自殿前传来清脆的声音,一抹白色掉在地上,是一枚玉佩。